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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不挂我了

和菜头 槽边往事 2018-10-16

几天前,疫苗事件爆发的时候,一堆人忙着挂我,说是要把我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今天,关于公益人、媒体人的性侵、性骚扰新闻出来之后,我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有谁挂我。不会吧?关于这个话题,在两年前的2016年6月30日,我同样也有一篇脍炙人口的《姑娘,媒体里没有老师》,今天怎么不见挂出来呢?怎么了?历史的耻辱柱今天是关门维修了还是有VIP参观不对外开放呢?


再看看今天的题图,那是2016年7月里出来的一水儿驳论。这还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现在看起来都还依然气势磅薄,义正辞严。驳和菜头的叉叉叉叉,再看一遍都依然觉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此时此刻,我觉得这种庄严和严肃里有一种特别滑稽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哥们指着我的鼻子在当众训斥,周围怒吼如雷,我低头却发现他的裤链没关上,露出了里面的黑丝蕾丝边女式内裤。


聪明的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那么多会写字的人,在今天对我的那篇《姑娘,媒体里没有老师》都保持了可贵的、统一的沉默,难道这不让人觉得奇怪么?


吾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夜已深,且让我和你聊点正经东西:


姑娘,媒体里没有老师》一文说的是媒体,但是,在一切由人形成的社会组织中,都可能存在类似的问题。这是因为,绝大部分的社会组织的本质都是一种权力结构,而所有的权力结构都会彼此抄袭,彼此同化。在一个男权社会里,一切权力结构必然按照男性优先的原则加以组织。


我举一个例子:互联网创业公司。在我这里的读者中,应该有很多都来自大大小小的互联网创业公司和互联网公司。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在你们自己公司,或者是你所知道的友司,在工作场所讲成人笑话,或者是用成人笑话的方式作为表达方式,是不是一种常见现象?是不是这么做还会被视为具有强烈进取心,拥有强大求胜欲,团队拥有朝气活力和冒险精神的象征?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默许甚至是认可?


硅谷最新的技术,硅谷最潮流的思想,最前卫的扁平式管理方式,最先进的自我赋能管理技巧,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互联网创业公司和互联网公司的组织基础。但一样讲成人笑话,在会议上各种带有性暗示的动词每每会引发阵阵欢笑,无论在座的是男是女。至于说到各种年会上的节目,团队建设的活动内容,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技术和思想的先进性并不能免除这种工作场合中的言辞骚扰,这就是我先前说过的,只要是权力结构,就一定会彼此抄袭,彼此同化,彼此污染。


正因为女性处在各种社会组织中,在这些组织的权力结构中女性遭到了贬低、歧视和不友善的对待,因此对女性的骚扰才会遍及社交场所和公开场所。这就像是在军团里,有一类战士从未得到过尊重,那么他们在社会生活中也就同样得不到平民的尊重。在亚洲的耻辱文化里,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被俘虏后交还回来的将士。相对的,在那些存在“荣誉投降”文化的地区,俘虏归来则会受到英雄一样的欢迎。


所以,2年前我会写《姑娘,媒体里没有老师》一文,就是考虑到相关的新闻是女实习生遭到上司的性骚扰,这属于典型的职场性骚扰,由于权力结构对女性带来的伤害。同样的,今天我发这篇文章,并不是要出来炫耀自己有先见之明:看!我两年前就说过了吧?媒体里的老师最色!


不,不是这样的。在今天,我认为大家应该更加关注的是公益组织里的性侵案例。志愿者-公益组织领导同样构成权力结构,性侵之所以发生除了公益人脑袋上的光环之外,权力结构本身同样是帮凶。把人带到外地又带回来的,是权力;安排公益活动参与者睡在什么房间,和谁一起睡,同样是权力。但是,这种权力并没有受到任何控制和监督,也没有界定过边界和范围,更没有明确过它和他人个人意愿之间的高低之分。


唯有让工作场合骚扰女性的人付出代价,让为了这些人提供保护的组织付出代价,才能形成对女性平等、友善的工作环境;唯有形成了对女性平等、友善的工作环境,才会有自信、自尊、自强的女性群体;唯有形成了大量自信、自尊、自强的女性群体,在其他的社交场合、公共场合,才会有大众对于女性的普遍尊重。


所以,一方面社会需要那些在社交场合遭到性骚扰的女性勇敢站出来,公开地表达愤怒和斥责,唤起社会大众对性骚扰的关注,制造持续的舆论上和道德上的压力;另一方面,更需要支持和保护职场女性,对于一切职务和位阶而产生的性骚扰实施更大的民意压力,对于一切工作场所的成人玩笑或者暗示引起更多关注和重视,这可能是对女性处境改善更为有效的方式。


权力是一切社会行动的指挥棒,权力结构是一切社会生存状态的原始模板。在职场,这一部分权力是可以争取的,这一部分权力结构是有可能改变的,这也是女性朋友应该争取的。


好了,我话讲完,我要回历史的耻辱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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