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八届三中全会闭幕：几个意外之处

6月18日，朝鲜劳动党八届三中全会在第四天会议之后闭幕。老实讲，这样的闭幕让我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第一个意外之处在于，从朝媒的公开报道来看，外交议题在全会上只是进行了“讨论”，并未像其他国内事务议题那样形成决议或总结或特别命令。但说意外也并不算很意外，从大政方针的角度看，对美政策、朝美对话是一个动态过程，目前只是美国对朝政策的原则做出原则性回应，双方的沟通尚未浮出水面、尚未正式进行，各种变数尚存，双方互信尚未建立，还不到形成决议、撸起袖子干的时候。

同时，此前外界关注的“第一书记”问题在全会上并未涉及。我在评论第二天会议时曾经做出这样的预判，即“第一书记”是否诞生，可能首先要取决于全会对对美、对韩政策做出怎样的调整；决定重启朝美、朝韩对话谈判之日，大致就是“第一书记”就任之时，反之亦然。从这个角度上看，目前外交议题尚未形成最终定案，全会不涉及“第一书记”问题也就在情理之中。

三中全会第四天的会议有两个议题，除了之前预告的“组织问题”之外，增加了“总结党中央领导机构成员2021年上半年度党的组织思想生活情况”议题。这是第二个意外之处。

所谓“党中央领导机构”，亦即中央委员会以上层级的领导机构；所谓“党中央领导机构成员”，亦即候补中央委员以上级别的领导干部。在全会上公开总结党中央领导机构成员党的组织思想生活情况，是极为罕见的情况。这大致显示了——

1、在党务方向尤其是组织思想生活上的“正常化”。

2、中央检查委员会在八大上升格之后所起的作用。

3、党务工作的制度化、程序化。

4、权责承担的“集体领导化”。

去年下半年以来，我多次提及朝鲜的“变化”，这个总结即为“变化”之一。从朝媒公开报道看，这个总结基本以“检讨”为主，可以视为一份“集体罪己诏”。结合去年金总公开向全民检讨自己不足的情况看，至此次全会，金总流泪的情况应该不会再度发生，责任已经被分摊到领导机构成员们身上。简单看一下这个总结的情况——

首先，是领导机构成员的“自咎”与“反省”，针对的是辜负人民期待。朝媒报道称，领导机构成员“对跟不上全体党员和人民希望他们做朝鲜劳动党的核心、努力负责任地完成所肩负的重任的期待感到自咎，全面深入反省了自己党的生活情况”。

其次，指出了问题出在哪里及其严重性。朝媒报道称，金总逐一指出了“八大选举产生的新一届中央领导机构向党和人民立下了严肃誓约后，已在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方面出现的严重问题”。

第三，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问题严重，措辞严厉，但金总强调“领导机构成员要从上半年出现的缺陷中吸取深刻教训，以此次全会为契机，重新牢记八大提出的以民为天、一心团结、自力更生的理念，再三唤醒和振奋，为忠实地完成担负的任务不遗余力”；亦即检讨反省-吸取教训-继续工作“三部曲”。

此前，我多次提及朝鲜目前面临“思想统一”问题，即干部没有完全跟上金总的思路，仍然没有把去年以来的一系列“变化”当真，甚至可能成为金总推进“正常化”的阻力。个人认为，这个总结的核心意图，仍然是解决全党全军全民的“思想统一”问题，尤其是高层的“思想统一”问题。

基于这一总结，有朋友提出金总会不会使用“雷霆手段”的问题。个人看法是，不会，因为在此议题之后的“组织问题”议题中人事变动只是出现了微调。其中也包含了我的第三个意外之处。

朝媒公开报道显示，此次人事变动为“免职和补选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候补委员、中央委员会委员和候补委员，还罢免和任命国家机关干部”。除了政治局候补委员、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副委员长太亨彻补选为政治局委员，中央委员、中央检察院院长禹尚哲补选为政治局候补委员之外，朝媒未再提供其他人事变动细节。不过，这也属于常态。

从上述人事变动中，可以基本得出以下结论——

1、久未露面的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兼宣传鼓动部部长朴泰成已经被免职，其政治局委员空缺由太亨彻补位；空缺的中央书记兼宣传鼓动部部长的职务是否也由太亨彻补位，目前尚不能确认，是太亨彻直接继任还是在政治局内重新进行调整，都存在可能性，但个人倾向于认为太亨彻在卸任最高人民会议相关职务后接替朴泰成的位置。

2、朴泰成被免职的原因，需要在上述总结里找。金总指出领导机构成员在“工作和生活方面出现严重问题”。八大之后，二中全会免去金头日的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兼经济部部长职务，原因是“工作”上的，亦即在制定新五年计划第一年各项计划指标时出现明显偏差，对各部门制定低指标计划负有直接领导责任；三中全会再免去朴泰成的本兼各职，则原因大概率是“生活”方面的。这样，出严重问题的两个方面就都有了代表性人物。由此推断，二中、三中全会免职和补选的中央委员和候补中央委员、任免的国家机关干部，分别应该与金头日和朴泰成的工作序列有关，涉及范围及任免规模都不会很大。

3、中央检察院院长禹尚哲被补选为政治局候补委员，是我的第三个意外之处。个人认为，这是一个极不同寻常的人事安排，其重点是进一步加强消除反社会主义、非社会主义现象斗争的力度。同时说明，社会稳定、全社会思想统一的问题的确比较严重。当然，从八大提出的加强法治的角度看，也可以解释禹尚哲入局的合理性。关键点在于，禹尚哲入局之后其职务是否发生变化。

第四个意外之处，在于朝鲜此次没有发布通常意义上的“全会公报”。公报倒是有一个，但内容仅为太亨彻、禹尚哲的任职公告。这让人多少有点儿看不懂，不知是否因为会议内容已经在四天的会议报道中基本披露，无需再用一个总结性的“全会公报”叠床架屋。果如此，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变化”，即在重要会议过程进一步公开、相关信息随会议日程及时公布的前提下，不再专门发布通常意义上的“全会公报”。朝媒称，八届三中全会“将作为在最严酷的环境下也为祖国的繁荣和人民的福祉作出重大决定的历史性会议，作为大显朝鲜劳动党越在前进道路碰上重重困难，越会奋发图强，果敢开启新的前进时代、蓬勃发展时代的战无不胜领导实力的意义深远的会议载入主体革命史册上”。如此重要的会议，却没有一个相应的“全会公报”，如果不是出现了上述的变化，实在是解释不通。

【图片来自朝中社相关新闻网页截图】

林海东

半岛问题观察与评论者

前资深媒体人

现从事舆情监测与分析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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