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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日本赢一次,没啥

施晶晶 南风窗 2021-07-28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施晶晶


7月26日,东奥会乒乓混双决赛,中国选手许昕和刘诗雯的组合以3:4的比分不敌日本选手水谷隼和伊藤美诚,收获一枚银牌。


这是一场充满悬念的对决。


许昕和刘诗雯先拿下前两局,紧接着水谷隼和伊藤美诚连下三局,之后中国组合扳回一局,大比分追平,最终决胜单局比分锁定在11:6,日本组合获胜,拔得头筹。


对战7局比分情况


许昕和刘诗雯的“昕雯联播”没能如愿为国乒队赢回开门红,赛后采访中,刘诗雯落泪,称:“对不起大家。”新闻发布会上,她再次道歉,并表示:“自己还是很难接受。”许昕也回应:“没给自己一个好的结局。”


伊藤美诚在赛后采访中说:“真的赢了的那一刻,我很惊讶,因为他们太强了,我在燃烧……这次我克服的(困难)最多。”水谷隼同样激动:“胜利的目标,今天完成了。”


水谷隼(左和伊藤美诚(右


网络上,多数网友给予“昕雯联播”组合最大的体谅。


“你们是中国的骄傲,无论结果!”在许昕的微博留言下,这条评论赢得8.8万点赞。另一条3万赞的评论写着:“对手也很强,不要再说乒乓球很容易了,尊重运动员的努力。”


但与此同时,还有很多网友提出了异议,替中国队表示“不服”。




这些“不服”的观点分为两类:


一是不满水谷隼和伊藤美诚有“吹球”“摸台面”的动作,认为此举违规,裁判应有所警告或判罚。


水谷隼吹球


二是不满伊藤美诚比赛时的表情,认为她“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至于其他的,比如“对手强、技术好,但不妨碍我讨厌他们”,这种就不在这里讨论了。


说服之所以难,未必全在立场不同,而是针对的问题不一样。


网友评论


提出异议的网友,未必不理解运动员的压力,不以他们为傲,这是共识或说常识。


即便矛盾看着尖锐,但这两种不同的声音背后,仍有一个共识——我们都希望比赛公正、无论输赢都体面。


先来说第一类。


本届乒乓球赛不允许选手“吹球”和“摸球台”的信息,我们是从赛前的7月13日,乒联主席刘国梁接受央视采访得知的。


他原话说的是:“这次奥运会备战是极其艰难的……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包括疫情期间的一些规则,你像不能拿手擦球台、包括吹气。”


刘国梁在赛前采访中提到,此次奥运会的比赛规则因疫情发生变化


有专业人士提醒,这条规则是国际乒联在2020年发布的防疫指南中针对运动员训练的一条建议。该条建议被东京奥委会收录成比赛规则。就算是运动员有吹球行为,只是会受到裁判的警告,并不会出现严重违规的判罚。


网友讨论中,自顾自地认为裁判应该判罚或警告,因为“警告对心态有影响”,其实还是寄希望于判罚来打乱选手节奏,改变比赛结果,即便这只是一种难以实现的可能性,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第二类,伊藤美诚的表情。


网络上传播的一张动图,伊藤美诚抬着下巴、挑眉、抿嘴,网友闻出了“轻蔑”“得意”和“目中无人”的味道,结合他们吹球、摸球桌的“违规”动作,以及赛场上赢球之后的高调呼喊,认为他们“球品”不行,不知谦逊。


在网上传播的伊藤美诚表情动图


这种解读非常主观。


其实现行比赛中,并没有对运动员的表情做标准限制,也没有禁止运动员喊叫,赢球了开心、表现出来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更何况伊藤美诚只有20岁,在一众30+的老将面前,即便显得张狂了些,也不必耿耿于怀,不妨对这个年轻人多一些共情,一如我们也曾年少轻狂。


至于她是不是如一些网友揣测的那样“对中国人心有冒犯”,我们应该谨守一种边界,我们没法透彻了解别人的真实想法,它不可证实不可证伪,相由心生的经验不准确、会出错,以道德名义怀疑别人的动机,这是诛心,急于做“有罪推定”也要不得。


更不可取的是,到伊藤美诚微博下留言,进行人身攻击。


网友在伊藤美诚微博下的留言


有网友攻击她的长相,一遍遍指责她“违规”,追溯过往来“佐证”她“没素质”,讽刺她“和福原爱真的没得比”,把她母亲“能打败中国人的只有你”的睡前教育解读为“可怕的灌输”和“洗脑”……这其实是在贬低和妖魔化对手。


这种“技术上赢不了你,就在人格上打败你”的想法和做法,极不成熟且有害。


奥运是竞技场,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技术上,而不是跳过技术而言他。


本次奥运会乒乓球混双决赛精彩对战场面


因此我更欣赏许昕赛后多次采访中的回答,尤其是他称赞伊藤美诚的那一番话:


“我觉得伊藤在女球员中是一个世界级的选手,也是经过了很多的交手,她也是慢慢适应了我的一些球。她是敢于和男子选手对抗的运动员,尤其是在搏杀的环节上,确实更大胆,更勇敢。”


这份欣赏不是因为他称赞对手显示出的风度,而是他没有一味沉湎于负面情绪,他积极地发现问题、总结经验、做技术反思。这是一位沉稳、身经百战、值得敬佩的奥运选手。


伊藤美诚


网络上也有人在做这样的技术思考,比如有网友留言就写道:“最后一局0-7落后不是对面吹个球的问题吧。” 


决胜局中,中国队确实一度以0:8的比分大幅度落后,随后追回5个球,但最终没能扭转乾坤,以6:11结束比赛。


瞬息万变是竞技之美,伴随分数的落后和超越,过程中的策略、技巧、体力分配、心态调整都是“技术”,才是我们和对手较量的核心。


在总比分2-3落后的情况下,中国队依然贡献了精彩的比赛,将比分追平


立足于竞技本身的讨论,才是公允、合适且正大光明的。


“昕雯联播”输了决赛是结果,无论我们接不接受它都是事实,但弄明白为什么输了,这个问题才是有建设意义的关键。


对于不了解乒乓运动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当然有门槛,但如果我们真的关心和热爱这项运动,不妨在凑热闹之余多花点时间。



乒乓球队是中国奥运代表团的常胜将军,曾在多个世界级比赛中包揽金牌甚至奖牌,是国人心目中“独孤求败”的神话。



与金牌失之交臂,大家的遗憾、若有所失完全可以理解,但若隐若现的“不是不能输,但中国乒乓不能输”的心态也要真的、让更多人放下了——14亿人的期待对球队和运动员来说都太沉重了。


如果结局可以预测,竞技体育就失去了魅力。但奥运是世界的舞台,乒乓运动要想更好发展,让桂冠流动起来不是坏事,中国队也需要动力发掘新面孔。


今天的乒乓球队是幸运的,和刘翔十三年前因退赛被攻击嘲讽的遭遇相比,网友有所成长,没有攻击我们的运动员,依然引以为傲,但把矛头指向对手,也不合适。


球赛是你来我往,一个精妙的击球被更精妙地回击,是超越;对手是相互成就,一如我们曾津津乐道林丹和李宗伟赛友情,是超越竞技的友谊。


赛后许昕对伊藤美诚的称赞,正是体育精神的体现


回归体育的纯粹娱乐,我们也需要超越愤怒和偏见,凝聚在更高、更快、更强,还有新加入的“更团结”的奥运精神之中。


面对结果,我们不妨坦然一些:让日本赢一次,没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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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 黄靖芳

排版 | 张茜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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