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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减肥与暴食史 | 三明治

路易吉 三明治 2019-07-08


文 | 路易吉

编辑 | 鸽子


作为一个从小肉乎乎,只在五岁之前的照片上体会过什么叫细胳膊细腿的姑娘,从十几岁懂得爱漂亮开始到现在的减肥史已经能写本书了。写了一周多的游记有些审美疲劳,今天就讲讲我印象中最“惨烈”的一次减肥吧。


二十岁出头去德国读书,初去超市看到整面墙的巧克力黄油曲奇和黑森林樱桃蛋糕,还有满街的大香肠烤肘子和土耳其烤肉卷饼店的兴奋,几个月后都变成了长在我身上的肉:管他那么多,吃饱了再想减肥的事!


那时年轻得什么都不怕,在电脑文档上打下“28天断食”时手都不抖一抖。还加入了几个豆瓣小组,组名凶残而决绝:“要么瘦要么死”,“我们都要减到90斤”。非常符合我当时破釜沉舟的心情。


断食,自然就是不吃东西。小组里的成员也分“全断”和“半断”,“半断”可以喝蔬果汁或蜂蜜水,或是吃些苹果黄瓜之类的低卡水果。也有人按照“辟谷”的要求,每天吃三颗大枣三颗核桃和一根黄瓜。“全断”就是真正的什么都不吃,除了喝水,每天只吃一粒复合维生素。全断28天能瘦二三十斤,半断大概十几斤。


我把小组里的成功经验看了个遍,毅然决然选择了“全断”——几粒大枣核桃又喂不饱我,还影响效果,何必呢?


白天要上课,没工夫想吃的还好。最难熬的是晚上。两个室友在厨房做饭,香喷喷的气味从门缝飘进来,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流口水,一边猜测她们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也许是土豆丝炒肉,可乐鸡翅,或者是老干妈炒饭。听着翻炒的声音,我仿佛能看到土豆丝在油锅里翻滚跳跃,从脆黄逐渐变得软糯,然后微焦。用水淀粉和酱油腌制过的嫩肉片在炒勺下滋滋作响,肉油和汁水都被牢牢锁住,一口咬下去,连舌头都恨不能吞下去……


熬过了开始的几天,咕咕作响的肚子也逐渐接受了“最近没有投食”的现实。我对食物的欲望渐渐变得麻木,甚至可以坐在餐桌旁边看室友吃饭边谈笑风生。每天仍然照常坐公交车去上课,也照常写作业做presentation。在同学眼里,除了不再与他们一起去食堂,我好像与原来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饭吃的日子过得特别缓慢。尤其是没课的时候,原本“午饭→吃点零食顺便讨论晚饭→一起聊天做饭→吃晚饭”的丰满日程忽然成了空白,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为了打发时间,我关注了许多美食博主,化他们的菜谱为我的精神食粮。不管是红烧排骨水煮肉片地三鲜、番茄牛腩糖醋里脊锅包肉,还是披萨牛扒烤鸡翅或海绵戚风轻乳酪,我都一一拜读,一边哗啦啦地流口水,一边畅想自己瘦下来后大快朵颐的画面。


一周、两周、三周过去,结束的日子眼看越来越近,却又仿佛遥遥无期。我的体力比开始时下降了不少,已经不能坚持做完一套拜日式,多上几步台阶也会觉得累。但其他方面倒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照常复习完成了期末考试。


28天的尾声终于来临,我买来一袋小米准备第二天熬粥,看着黄橙橙的米粒,觉得过去的一个月仿佛一场梦。站在秤上,体重掉了二十多斤。我给表妹打视频电话,才刚接通,她就冲着舅舅舅妈一通大喊:“爸,妈,你们快来看,姐姐的下巴尖了!”


米汤从稀熬到浓,偶尔还能加一小勺红糖。我捏着镜子里自己的小细腰,美滋滋地笑出了声。穿上一个月前的衣服,腰带可以系到最后一个扣,腿在宽松的牛仔裤里晃晃荡荡。那些减肥成功就重获新生的童话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生活中的其他事情都未因我的体重而有什么改变。



如果用上帝视角来看,这时的我跟之前的我恐怕没什么区别,内心的那些纠结质疑和不自信分毫不少,只是被一时的欢喜遮掩了过去。


但快乐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在某堂课上,老师组织大家带了许多零食来吃。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一盒曲奇,那是我减肥前的最爱。一块,两块,三块……黄油的浓郁香甜在唇齿间融化,填满了我空旷已久的胃和小米粥无法慰藉的心灵。心中的猛虎也在这一刻被放归深山。


一次开戒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我不再满足于每天的几碗小米粥,开始给自己加量。一人份的面条不够吃,就下两人份的,还能再来一碗米饭配酱。很快,自己做饭就满足不了我空虚的胃袋了,它仿佛无时无刻不再发出呐喊:“给我食物!填满我!”大脑的自制力早已在之前一个月的艰苦战役中耗光,很快便败下阵来,缴械投降。于是我疯狂地买来那些我在断食期间无数次想念的食物:巧克力饼干、提拉米苏蛋糕、麦当劳的汉堡、薯条、超市的速冻披萨、冷冻鸡翅、大瓶可乐……


断食的那一个月,我曾经做过好几次噩梦,梦见自己坐在一大桌美味佳肴面前狼吞虎咽,然后一身冷汗地惊醒,庆幸还好只是个梦。可现在,梦中可怕的场景竟然发生在了现实中。


每天的日程变成了不断的买买买和吃吃吃,我甚至无法忍受把食物留到下一顿。从超市回来,我会先拆一个冷冻披萨放进烤盘,上面倒上四五根……不,不够,要七八根鸡翅,还要倒上许多土豆球,再拆一盒鱼排,一同塞进烤箱。等待烤熟的时候回房间把零食在桌上排好,打开一集综艺,拆开一大包薯片吃着,再打开裹着厚厚的巧克力酱或果酱,或奶油和威化夹心的饼干。等十五分钟过后,戴上手套把烤箱里所有东西端进房间。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我的内心才感觉到了久违的满足感。


吃东西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只一心想着全部这些都是我的,只管大口大口地吃。等到桌上的东西吃空了,大脑也从食物的刺激中醒过神来,“吃”的本能所带来的满足消失了,只留下狂风骤雨般的负罪感。


我抱着撑得鼓胀的肚子,缩在墙角痛哭。痛恨自己居然就这样被食欲打败,骂自己为什么这么没骨气,为了几口吃的就可以毁掉那么久的努力。哭过之后擦干眼泪,一边安慰自己只是一两次不会反弹太多,一边赌咒发誓第二天开始重新断食,要将长回来的肉统统再减下去。


可到了第二天,饥饿感仍然来势汹汹,意志力依然丢盔卸甲,我就会心软地对自己说:反正昨天都吃了,今天再吃一天又不会怎么样。便又在下午两点时背着袋子去超市了。


在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里,食物对我的意义已不再是美味,甚至不是饱腹,只是单纯的安全感而已。也许,这已经不再是断食与意志力的抗衡,而是对我一意孤行的惩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的体重直线上升甚至超过了断食之前。除了体重之外,身体也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发出了抗议:我的腿开始水肿,就好像一个气球骤然瘪下去之后又突然重新被吹鼓,我甚至能感受到扁平的脂肪细胞忽然扩张时拉伸的疼痛。就连在断食期间都正常的大姨妈也不来了。这甚至比重新复胖让我感觉到了更大的恐惧。


我想了很多办法遏制自己的暴饮暴食。比如吃饭时拿一个塑料袋,把食物嚼一嚼就吐掉,这样心理上觉得能少吃进些卡路里,而且胃不会撑的难受;我还试过抠吐,用手指伸进去顶嗓子眼,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那段时间,我恨不得把自己隐身,让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一个人躲在屋里偷偷吃东西,抠吐更是不敢让室友知道。有时候一个人在家做完饭,吃完,吐完,然后看着厕所的一片狼藉嚎啕大哭。我觉得自己恶心,但更多的是害怕和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无药可救。


后来我才知道,有一种病叫做暴食。


那段黑暗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我其实记不起后来是怎么好起来的了。大概是在歇斯底里的崩溃之后终于与自己和好,不再强迫自己节食或是吐出来,把一切想要吃的东西都好好吃下去。吃到有点撑就停止,下一顿再吃,明天再吃。现在想来,也许是我最后放弃与自己对抗的做法把自己从深渊里拉了上来。


大姨妈在下一个月如期而至,我也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仍然是那个肉乎乎的女孩,跟朋友在一起爱说爱笑,在陌生人面前不说话。我仍然会时不时喊口号要减肥,但每次会在走到极端之前停住脚步:“等下,这条路我试过了,不通。”


·本文编辑自作者的每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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