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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这堂课,我上了十四年|三明治

Helen 三明治 2020-09-06



文|Helen




2019年圣诞节前夕我和朋友在浦西的一间咖啡店里叙旧,咖啡店曾是一家小网红,不大,临街,有情调。我坐的位置面对着大大的玻璃窗,街边的梧桐树清晰可见。咖啡杯里散出薄薄的热气,夹裹着咖啡的香气。


“我可以看见窗外的梧桐树了。” 我对朋友说。


“你说话总是这样富有诗意。”她一半是揶揄。


“不是的,我是真的看见了。它的轮廓,它的枝叶,枝叶的疏密远近,叶子颜色的深浅,还有......树叶上反的光。”我很认真地说明我看到的一切。


“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是啊,一直都这样的,可如今我才看得到。然后我就掉了眼泪。我用了十四年的时间,再次可以把世界看得如此真切。


十四年中我一直认为我处于抑郁状态是因为我爸再婚,生活帮我揭开了另一种可能性,这堂课上了十四年,从我母亲的离开到去年家中最后一位老人离世。





母亲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患了一种免疫系统疾病,当时还没有什么好的医疗方案,只有化疗加激素药物,就像治疗癌症那样。家人怕耽误我上学,一直对我隐瞒着母亲的病情,只是对我说她这回发烧比较久。那次的治疗很成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状态都很好,特别是我上大学那阵子,她是我们宿舍楼常客,楼管阿姨每个学期都会记着我妈来了几次。后来,药物和疾病慢慢侵蚀了她的一些器官,她变得时好时坏。2005年,她忽然持续高烧一个月不退,眼睛、手脚肿得不行,没有一丝力气,心脏和肾脏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以往治疗的方案都实施之后也未见好转,我爸几经打听得知干细胞移植手术可以治愈这个病,我们为此非常高兴,家中久积的乌云终于散去,每个人都期盼着手术后的春节,一个真正喜庆欢腾的春节。


进无菌病房的前两天,早上我俩都醒着躺在床上聊天。


“你说我昨天梦见谁了?”她的问话里带着惊喜。


“毛主席!”我张口就来。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人,你怎么就说他呢?”她惊讶极了。


我也惊讶极了,我竟然说对了!可我为什么就说中了呢?


“我瞎蒙的。”


“母子连心,还真不假!我还梦见你老姥家的墙上都种上了大白菜,百财,这是个吉祥的梦!”


“当然,这预示着一切顺利!”


我们都很开心,因为我一下子就说中了她的梦,因为她梦见了大白菜!这不是好的预兆是什么呢?


“我想这个手术能让我多活20年,70就够本了。”


“怎么能就20年呢,20年以后科技更发达了,吃吃小药丸什么就都好了。怎么也要八九十呢!”


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说20年,那时我已经结婚了,20年,那是可以看到我生子成人的时间,运气好的话,也可以看着下下一代上大学。但我没有把这句话像说梦见什么一样说出来,这份了解,了解到的是心酸。


手术失败了。


干细胞移植手术里有一个凶险的环节,要把血小板降到为零的程度才能进行干细胞移植。血小板为零意味着会稍有不慎就会大出血。她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到处都存在着“稍有不慎”。最先是久不见好的痔疮开始异常肿大,然后是胃部出血,接着因为剧痛造成了脑血管出血,这是致命的。在生命最后两天,医生把一直昏迷的她从无菌室换到了普通病房,给家人保留一点“最后时间”。我看见了她身上因出血造成的大面积淤青,我握着她的手非常心痛。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求,最初祈求用我的20年换她的20年,后来只祈求她可以平静地离开,不再经受折磨。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死亡”,也是我第一次参加葬礼。


葬礼上,司仪念了不知谁写的母亲生平,冷静生硬,像是一场会议宣读,我一直遗憾这个“告别”没由我来写。遗体告别时,众人要围着母亲的遗体走一圈,当做是瞻仰。我姨走到我“妈”身边的时候哭得晕了过去,我奶也大声哭起来,随后大厅里的哭声就不断了,从头到尾,我没哭。亲戚们担心我是因悲伤过度生了癔症,一定坚持让我哭出来,不知谁在我身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希望我因疼痛哭出来,可我连疼痛都不知了。


告别仪式之后,我们在一个大厅里等着遗体火化。我舅把一只黑盒子抱到我面前,我知道一会儿我“妈”就在那里了。我从身上拿出两个金子做的宝宝天使,住院前我妈让我去金店买的,现在它们可以陪伴她。我姨说:“别放,金子会被人拿走的。”我不明白会被谁拿走,也很坚持要放,她拗不过我就说“那就放一个吧。”说完从我手中拿走一个,把另一个放在了盒子里。我舅就拿着盒子接我“妈”去了。


接好我“妈”,我们就去了墓地。我爸买的墓地在山上,一排里比较靠边,前面还有一块小空地,可以种两棵小树,后来家人种了两棵小柏树。每个人都给我妈磕了头,我留在最后磕。我跪在那里默默和她说了好多话,仍旧没哭。婶婶说“你这个时候一定要哭的,快哭出来,你妈看着呢。”


那时我感觉就是我妈赌气出去旅游了,她气没消就不回来。多奇怪,我亲眼见她离我而去,亲眼看见她躺在棺材里,亲手捧起的那个黑盒子,又亲手和我爸把它放进墓地里,可我还是认定她去旅游了。


上午出殡的事项都办置妥当,一众亲朋好友就去提前订好的饭店吃饭,我不想吃,表弟就开车送我回家。路上每次等信号灯的时候,他会用一只手握住我,但我们没怎么说话。下午晚些时候,亲戚们都回到了我家,隔着卧室门我听到外面有人大声讲吃饭时谁和谁吵起来了,然后另一个男性的声音传来“这都不懂事”,接着是低一些的嘈杂声音,后来不知怎么就开始了一波又一波的笑声。有人还打起了扑克牌。我疑惑,上午的那些悲痛哪去了?


没有人进来跟我聊一聊,聊聊他们眼中的“离者”。那些年长的,那些见过许多葬礼也经历过“生死”的人,他们在屋外的另一场聚会里。婚嫁、出丧竟然是同一种性质的聚会。 





一切都步入正轨,我开始期待我爸跟我聊一聊。我不知怎么开口,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还是别有原因,也没有开口。


不到半年,他有了新的约会对象,那个人和我年龄相仿。他给我的解释是“那个人长相像你妈”,“害怕一个人孤独地生活”。这两个理由都被我认为是借口,无法接受。因此我想早点回上海自己的家里,但那时我脚踝上的脂肪肿块越来越大,我得在家把那个肿块切除了。


养伤的一日,天已完全黑了我爸也没回来,我知他是去“她家”了。我也没开灯,坐在窗前看着对面谁家先开灯,开灯之后会出现几个人影。我想到对面楼里有一家女主人也是刚刚因为癌症去世了,男主人伤心过度整日酗酒,有一天就跳楼了,留下一个快要高考的儿子。


这件事第二天就传到了我家一个亲戚的单位那里,亲戚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让我坚强,世界上还有更惨的事。我又想到高中的时候,学校里一位同学在上课时忽然被老师叫了出去,接着两三天就没来学校。虽然他人没到,但他家里发生的变故早已被大家知晓,他的爸爸因为被人刺中股动脉抢救无效去世了,为什么被刺,故事演绎成什么样的都有,即便是到了下学期还时不时有新版本出现。


人们似乎并不在意“死亡”本身,他们感兴趣的是因“死亡”不断新生出来的各类消息。他们会怎么谈论我们家呢?被津津乐道的一点是:女主人什么福气都没享受到,那些钱都留给了后来者。某些方面看这是一个事实,但我不想它成为一个八卦,这对于我母亲,对于一个生命来说不是一种尊重。我想大家回忆她,我不想大家“消费”她。这又能怪谁呢?这个八卦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的老爸。我拿起电话想打给一个人来减少不安,亲人我一个都不愿意打,最后我打给了我同学,我说我爸出门了,我还没吃饭,有什么吃的可以送来吗?


亲人不再适合排解悲伤,谁都不知道怎么做。我也避免使任何人提起母亲的离世,我不想这个话题扯出后续故事。所以当外公和舅妈不知出于什么意愿给我爸介绍对象时,我一言不发。当我奶家因为担忧家产的流失而反对我爸再婚时我也一言不发。一切都事不关己。我的沉默被我爸当成了一个默许,他再婚了,置换了一个更大更明亮的房子,两年后他有了一对龙凤胎。他又给了我一个解释:以前的家总使他想起我妈。


我为他的软弱和不真诚感到气愤,当时很想对他喊,“那我看见你也会想起以前,我是不是要换个爸!”之后,我和他的交流就更少了,我们不给对方打电话,十几年我因有事要办回去过两次,其中有次还没有住在他家。母亲的忌日我表弟会代我买些鲜花和纸钱去祭拜,每年我都很想知道,我爸去了吗?我却从来没有问出口。





母亲去世后,家人希望我能尽快要个孩子,我心里明白他们认为新的生活可以减少我的伤痛。只是我的情绪一直不稳定,我更少说话,不想说话,还会默默积攒着怨气和不满,什么事都能扯到我爸身上,哪怕是我在上海的家里把饭烧糊了,我也认为就是他让我如此无能,惨兮兮。烧糊的锅子我也不想去挽救它,扔了,接着继续扔,扔其它的锅碗瓢盆,我也不知道气什么,难过什么,边扔边哭边委屈,最后索性想“要不死了得了”。


我不敢在那样的状态下要一个孩子,有两三年我们都没考虑过这件事。后来发生了一件让我很尴尬的事,我奶和我姑骗我回去检查身体,说是给我找了一个非常著名的老中医,可以调整我气血不足贫血的问题。我想气顺了整个人也会好些,就回去了,我到医院做了一些检查后意识到:这挂的号是不孕不育啊!当时有个朋友阿姨陪着我,她还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这回反正也是要,咱就一下来俩,一男一女!还不算超生!”我哭笑不得,他们尽力了,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可我需要的不是这些,我的需要在心理上。我的心生病了。


我去找我的一位老师交流,想让他从一位男性的角度看看我和我爸的关系。我清楚家人中没人会给我答案,因为他们也身在其中。老师说:“试着把他当成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父亲。”这句话指出了我的局限——我是否可以在结果不如意的情况下还能跳出去看待事情的起因,理解它,放下它。之后十来年,我对我爸的态度一直摇摆在把他看成“一个男人”和“一个父亲”之间,状态好的时候他在我心里是一个普通男人,我理解他;状态不好的时候,他是我爸,我气他 ,气他软弱像逃兵。


当时我也把能否当好一个母亲的担忧说给了老师。老师说:“你是一个女性,天然会做妈妈啊。这和你什么状态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句话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给了我勇气。现在来看,老师的话也未必是科学的,他是一位男性怎知当妈妈的辛苦。但勇气不来自于你知道什么而是你相信什么。





我们有了“大壮”。因为婆婆去世比较早,加上妈妈也不在了,养育这条路最初我走得比较辛苦。没有一个有经验的人指导我,我又不愿意也信不过“外包”,就买来大量的育儿书籍,国内国外的都有,开始照书养。本本主义有一个不足,就是容易产生焦虑,我更焦虑了,担心自己的任何闪失都会给小宝宝带来伤害。冲牛奶,说明上要求的水量必须倒得精准,多一毫升少一毫升都不行。他的成长状况没有按照标准月龄来我焦虑,超过标准月龄表现出来我也焦虑。什么事情我都要亲力亲为,确保一切在我的掌握之中,我要做到心里有数才能不失误。有次邻居带孩子来我家玩,她非常惊讶,一直她都以为我家里是有两个阿姨的。我有苦难言,可她的话也极大地鼓舞了我,让我认识到原来家里有两个阿姨的妈妈才会这样,我做到了!大壮一天天长大,他豁达、自信,有爱心。


有次初中的班主任来上海开会,顺道看我,她90年代留过学,思想开放,热情开朗,当时把我们班级带得团结又积极,每个学生甚至很多家庭都和她保持着长久的亲密关系。她给大壮买了新衣服,感慨要是我妈还在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一定很高兴,也向我讲述了她和我妈之间那些我不知道的故事。那是母亲离世后我第一次和别人长久地谈起她,真诚地,温暖地怀念她。“母亲”这个词不再像扎在心头的一根刺,开始恢复它原本的含义,温柔有力量。


我的状态逐渐好转,生活也更加轻松。通过努力,我们在上海有了一个真正的小家。早前我姨对我爸心生不满,因为他给自己买了房子却没给我买,家里的钱我一分也没能拿到。钱,是我自己放弃的,想着他年纪已大,挣钱不如以前容易,抚养两个新生儿更加不易,就连我妈生前以我名义买的商铺也一并给了他。在上海这样的城市生活,有没有家中的帮衬区别还是挺大的。当时我是不忍心拿也是想了断一种联系,并未往金钱的功能性上考虑,后来知道它重要了,也只能靠自己了。


养娃、挣钱,这两件不得不做的事情迫使我有了从废墟中重建能力。去年一个朋友聚会上,一位女友吐槽自己的老公,有人问:“你后悔了?”她答:“现在我过得不错就不后悔,要是过得不好,谁知道呢。”我深有体会:生活中迈过去的阶石都成了台阶,一步一步踏着向上,那些迈不过去的就成为了绊脚石。


但我仍有害怕。特别是“死亡”,我害怕身边的亲人离去,越害怕越觉得会成真。我害怕在不对的时间里家人打来的电话,那意味着意外发生了,有一段时间晚上我就把手机关掉。有天一大早,我接到了老舅打来的电话——外婆昨晚去世了。我舅说:“她走得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是在睡梦里走的。你别回来了,家里的事情也没什么要处理的。”我平静地答应着,然后就买了回去的机票。





外婆是四位老人中最先去世的,她生前是怕死的,有次她无意对我提过,能在睡梦中离去,这是一种幸运。举行送别仪式的房间和我妈是同一间,我感到安慰,她们母女团圆了。站在遗体告别的现场我又出现了那种与实际的脱离感,一切我都看得到听得到但我无法感受。表妹走过来,喊了一声“姐”,我看向她,感觉真实了很多。当外婆被送去火化的时候,我和表妹抱在一起大声痛哭。


下午我去了奶家,因我不想在老家耽搁太久,买的是出殡当日的回程机票,一天之内,我要把几位老人看望好。我奶应该是给我爸打电话了,我到她家的时候,我爸已经在那里了。我奶问我怎么没带孩子回来,然后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红包“给大重孙的!”她说。我说我不要,她就拿起来装进我的包里,“又不是给你的,你不要不好使。”她把我的包挂在了门口,怕我拿。我看向我爸,他什么都没准备,连句话也没准备。


“你姥八十二了吧?”我奶问。


“八十四,孝联上写了。”


“那是虚岁,往大了写。我走的时候也得往大了写,好看。”


我惊讶她竟然可以这么轻松地说“自己的死”。


“我得先把你爷送走了,他现在小脑萎缩,又是罗锅,我不管他没人管。”她指了指卧室,“我告诉你,那床底下就放着我俩的装老衣服。你爷那身材,买的不好使,我特意找裁缝做的,缎子面,好几百。”


我读了那么多的书连“死”都不敢说出口,她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哪里来的勇气?谈论“死”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平常,把自己的寿衣就放在自己睡觉的床下面。我看着我奶,以前竟然没有好好去了解她。


那天晚上回到上海,大壮问了我有关葬礼的一些事情,我给他简单地讲了讲。他就问:“老妈,我死了我的思想还在吗?”


“我不知道啊,大概还在吧,我还......没死过,不知道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


“就算是我的思想还在,那还是我吗?”他问。


我在思考怎么回答。


他接着说:“不过没关系啊,即使不是我,这世界上还有我的后代替我活着呢。”


他的话让我紧紧搂住了他,因为感动也因为感激。我决定勇敢地往前迈一步,在那一刻就跟他一起讨论“死亡”,我不想他像我一样不得不接受这个事情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准备好。“你说人终究会死,我们为什么活着呢?”我不想拐弯抹角,隐晦的讨论没有价值,而且下午我奶已经向我表明谈“死亡”并不可怕。


“为了做事情啊!”他说。


......


“那你觉得早点死和晚点死有区别吗?”


“晚点死就可以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说。


哦,他说得可真好!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我本想给他上一课,没想到却被他上了一课。我的爱只管得上照顾他,而他的爱给了我一个火种,生命里重新有了好奇:或许后面会不一样。


去年我爷去世的时候,我担心我奶的身体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接到我的电话很高兴,告诉我十几个人的大白布全是她一个人买的。可能是怕我不明白,她又说“你爸和你叔的孝服,其他人的孝带,全是我买的!我没让别人出一分钱!”我听到她那么自豪地说这样一件事,觉得自己实在是渺小,能读书,能上大学,在上海安家,发展事业,思考人生哲理......不知怎么,这些都没比过我奶不求人买的那几米大白布。我在她身上找到了生命最朴实的道理——去生活。


我无法证明这和我的状态恢复是否有因果关系,但时间上的演绎确实是这样的。我和奶奶以前的感情并不亲密,后期她无形中带给我的温暖却是最多的,成了我敬佩的人。半年前她在洗澡间摔倒导致脑出血也离开了我们,她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把我爷先送走了。


这个故事结束了,我和我爸仍旧没有给对方打电话,我们沿着各自的主线向前走,都挺好。事情总有个开始,但它还有个结局,我们每个人裹挟在生命的长河中,是为了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


愿日后不再有“无法言说”“心生忧虑”。有了也没关系,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吗?“死亡”不是给“活着”当结尾的,它是另一件事情。“活着”的结尾要由“活着”自己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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