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新闻周刊记者丨李松

　　近年来，在一些贪腐案件，尤其是“窝案”、“串案”、“塌方式腐败”案件中，干部“带病提拔”现象如影随形。有些腐败分子在政治上拉帮结派，经济上相互牵连，结成了封建式人身依附关系。

　　2014年1月1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纪委三次全会上点出了人身依附关系中存在的封建性。他说，“党内不能搞人身依附关系”，“我们共产党人决不能搞封建社会那种‘封妻荫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腐败之道!”“干部都是党的干部，不是哪个人的家臣”。

　　2016年10月，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再一次明确规定：“任何人都不准把党的干部当作私有财产，党内不准搞人身依附关系。”此言可谓震聋发聩，掷地有声。

　　“干部人身依附关系不同程度存在于一些地方和单位，危害党内正常的政治生活。”华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谈方教授对《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说，“干部人身依附关系犹如污染政治生态的雾霾，需要认真严肃地治理，建设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的政治生态。”

“塌方式腐败”的背后

　　2015年1月3日，新华社刊发文章指出，近年来落马的一些“大老虎”背后，有一些领导干部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勾连，形成或明或暗，或松散或紧密的“帮派”“团伙”，并称之为“山西帮”、“石油帮”、“秘书帮”。

　　“山西官场地震”是2014年中央纪委反腐的热词。一些落马的山西籍领导干部被通报接受调查时，涉嫌“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巨额贿赂”。而多名主政山西的领导干部与在外地从政的山西籍落马领导干部，被媒体解读为“山西帮”。

　　此前相继落马的一些中央部委领导干部，或祖籍山西或在山西工作。2014年12月22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十八届中央纪委委员、中国科协原党组书记申维辰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和公职。而同年6月19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山西省委常委、副省长杜善学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

　　近几年揭露出来的一系列腐败大案中，人身依附和群体性腐败引人注目。在“山西帮”、“秘书帮”、“石油帮”等腐败团伙中，这些帮派内部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包含有人身依附关系。下层依附上层，盘根错节，沆瀣一气、政商输送、聚敛财富。

　　在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沈友军副教授看来，这种以干部人身依附为特点的不良政治观存在，说明我们的少数干部身上仍存在封建主义基因，须大力清除。

人身依附遗风犹在

　　至今，封建式人身依附关系仍存在于少数干部的意识行为中。中央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邵士庆教授认为，这种人身依附的意识行为是封建人身依附关系在现代社会的变种，是腐朽封建观念在党内个别干部头脑中的“死灰复燃”。

　　“市场经济活起来、群众生活富起来，公共权力所支配的资源也在增加，掌握公权力的干部掌控资源、掌控别人命运的能量越来越大。”邵士庆说，“新时代的‘糖衣炮弹’的不断诱惑和进攻下，一些党员干部的思想观念悄然发生着变化。做老爷、养门宦、炫官威、摆官阔等腐朽落后的封建思想观念，在个别领导干部中又沉渣泛起。围绕着权力，围绕着上级领导，一些干部相互利用、相互攀附，形成丑陋的人身依附关系。”

　　少数干部中存在的人身依附关系，是中国社会转型中权力运行不规范与市场规范不成熟相结合的产物。少数干部不惜通过人身依附，换取更多更大的利益，是腐败团伙出现的一个重要原因。

　　“少数干部搞人身依附关系，归根结底，还是理想信念的沉沦丧失。”在沈友军看来，理想信念的失守，是“总开关”的失守。“信念的坚守没有了，敬畏之心消失了，内心的防线就会土崩瓦解，蝇营狗苟的东西就会粉墨登场。”

　　沈友军说，“少数领导干部，‘家长式’作风严重，工作中搞‘一言堂’，将公权转化为私权。有些下属干部，信奉‘大树底下好乘凉’，认为工作干得咋样不重要，让领导满意才是重中之重，因而想方设法当好‘家臣’。有需求，有供应，封建式人身依附关系就会形成。”

污染政治生态

　　中国共产党始终对干部人身依附关系保持高度警惕。早在1980年，邓小平就尖锐指出不少地方和单位都有家长式的人物，他们的权力不受限制，别人都要唯命是从，甚至形成对他们的人身依附关系。

　　少数干部中存在的人身依附关系显现出了极大危害性。

　　首先，加重个人独断专行。“在一些地方和单位，一把手‘一言堂’已成自然。”沈友军说，有些领导干部“一言九鼎”，不仅决定下属命运，甚至决定一个单位、一个地方的前途命运。由一个人的意志决策，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遭到践踏。

　　其次，加重唯上崇上心理。“有些领导干部恃权傲物，对下属颐指气使。”沈友军认为，“上下级之间人格精神上的不平等，造成了上级和下属心灵的扭曲。”

　　第三，出现拉帮结派的不正之风。谈方说，有些人置党内、班子内、队伍内的团结于不顾，不比工作比靠山，千方百计跻身于小圈圈。“一些地方小团体里的恩师门生、铁杆哥们关系代替了党的原则，队伍里、班子内拉帮结派。”

　　“一些利欲熏心、纵欲享乐、贪污腐败案情的发生都依托于结成圈子的人身依附关系。”谈方说。

　　第四，导致用人不公。在谈方看来，一些领导干部在选人用人上搞“公权私恩”，便有一些人不去竭智尽力于工作，而专营关系之道，导致一些地方原本正常的干部选拔任用变成小圈子里选人用人。

　　第五，弱化了党内监督。少数领导干部把自己主管的地方和单位变成是个人的“世袭领地”，下属不敢监督上级，党内监督流于形式。

限制“一把手”权力

　　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历史实践中，建立在民主、平等基础上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党内政治生活，始终是中国共产党的追求目标。而人身依附关系，则是党保持先进性和纯洁性的大敌。

　　破除干部人身依附关系，首先要从观念上清除封建基因。沈友军说，“中国共产党要教育引导全党坚定理想、坚定信念，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有效地从观念上清除封建基因。”

　　同时需加强制度建设。“从制度层面上解决领导干部任用‘一言堂’等问题。”谈方说，“建立健全领导干部任期制度，防止干部长期在一个地方、一个岗位。落实在选人用人上的知情权、参与权、选择权、监督权，提高制度的执行力。”

　　还要约束好“一把手”。“‘一把手’权力集中，如果作风不正，人治思想严重，任人唯亲，容易形成一个以个人为中心的关系网。”谈方说，从实践看，约束“一把手”权力，要落实好民主集中制及党内相关制度，使用人风气更加清朗，以用人环境的风清气正促进政治生态的山清水秀。LW

刊于《瞭望》2017年第2期

• “私车公养”现象调查

• 海南渔业腐败窝案反思

• 根除干部“两面人”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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