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类控制的汽车在上世纪重塑了这个世界，接下来的这个世纪，无人驾驶汽车或将再次打碎人类已知的城市结构。如果这样的描述略显苍白和空洞，那么常驻伦敦的 ScanLAB Projects 大约做成了一件把抽象概念具象化的事，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无人驾驶汽车的内心深处，居然如此美轮美奂……

平 行 视 界

2018年发生的UBER车祸事件，让人们对广泛用于无人驾驶技术的传感系统，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卡内基梅隆大学机器人技术研究所教授 Illah Nourbakhsh 更是直白地指出，3D扫描或传感技术无法辨识交通标志和身穿交通标志印花上装者之间的区别——尽管一辆车发生这种事件的概率极小，但如果是上百万辆呢？

ScanLAB Projects 没有站在自己所擅长的技术角度，去解释远超过人眼极限的测量精度和传感技术，并非让人战战兢兢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也无意用任何看起来确凿无疑的数据，驱散人们对新事务的下意识排斥——对于热爱艺术的他们，测量级数的精确程度，或者人们对于无人驾驶技术的态度，都不重要。

他们试图用一种感性的方式来论证无人驾驶车辆或有着普通人想象不到的浪漫——甚至，“它们”也在用无比细腻的触觉，感知着同一个城市。

盲点和偏移成为了 ScanLAB 想要放大的东西。于是，因为需要转弯而对街角的景致进行了重复渲染，钟楼出现了幽灵般的叠影。伦敦塔桥上的缓慢车辆，因为故意没有实施校正的数据累积，变成了奇幻的迷幻隧道。真人视角下平庸乏味的街景，在智能传感技术的“视野”里美得让人窒息。

显然，他们没有完成无人驾驶技术安全性的论证，但是他们讲出了另外一件事：

人类并不是感知这个城市的唯一存在，

至少在无人驾驶汽车的内心，

有着截然不同但精彩绝伦的平行视界。

赛 博 朋 克

赛博朋克文学先驱菲利普·迪克（Philip K. Dick）在作品中，表达了一种似乎有些荒诞的质疑，这个宇宙是否真实的存在，自己和自己眼见的每一个人是否真实的存在——或者，不过是某种虚拟字符串的投射？物理世界尚有类似人存定理的强词夺理，来反驳 Philip K. Dick 或许盲目的悲观。可是回到世俗的情态，谁又能回避日常生活在科技维度的沦陷？

   菲利普·迪克两部被改编为影视作品的小说

   左：《高堡奇人》，1962

   右：《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1968

诚如高精度的传感技术以每秒百万级次数的读取方式，贪婪地捕捉着这个城市中显而易见的意象和附着浓郁幻想的异象，然后搭建出精确的数字模型。但我们谁都无法确认，这种基于人类创造出来的技术，寄托着打破生理壁垒，延伸人类对天地万物感知力的“智能机器”，是否真的如此乖巧，顺从地把真实场景如实表现出来呢？

短片中的这辆无人驾驶汽车，显然不符合大众对“乖巧”的认知。尽管它把伦敦的街景按毫秒切割，然后创造出全新的、光怪陆离的艺术品——整个城市都和时间糅杂在了一起，然后被重新拉伸或者折叠，就好像达利的画布上那些被任意弯折的时间一样。

但这并非物理世界的真相，大家都知道这是被扭曲过的事实。或许因为太过美丽，或许知道这是对误差的夸张，于是人们对“错误”表达了莫名的宽容。

这正是赛博朋克所谓反乌托邦精神所担忧的地方。尽管人类使用工具或技术的初衷，是大大去扩展人体的能力，但是不可避免的是，当人类对技术形成了一种依赖，属于生命本能的某些情怀就会没落。到了那个时候，谁能分辨，到底是人类利用了技术，还是技术利用了人类呢？

图 灵 测 试

据统计，从2010年到本片面世的2015年间，关于无人驾驶技术的专利达到了22000多项。在技术的蓬勃发展下，汽车不仅仅学会了自己驾驶自己，甚至实现了某种程度上的独立自主。这诱发了另外一个领域的讨论，机器的“独立自主”要到什么程度，可以向人类呼吁平权？

1950年，艾伦·图灵（Alan Turing）提出了一种方式，被称为图灵测试。如果一个人和一个机器隔开，然后进行交互，如果经由足够量的测试样本后30%的人无法识别对方是人还是机器，那么这台机器就算通过了图灵测试，可以被核准为人工智能——有一些人认为，智能机器至少要通过图灵测试，才能呼吁或争取平权。

图灵测试的模式：C使用问题来判断A或B是人类还是机械

如果暂时放下人工智能发展进度的衡量，另一个矛盾点其实更让人恐慌——计算机科学家 John von Neumann 称之为技术奇点，即机器智能或人工智能，忽然实现自我进化而成为完全超乎人类想象力的超级智能。因为超乎想象，于是人类也将失去对超级智能存在与否的判断力。

甚至，人类本身对于世界的一切感知，也都是来自智能技术的支持——无法想象，Shaw 和 Trossell 利用传感技术被放大的误差所读取出的伦敦街景，让人不可抑制地惊叹其美轮美奂。

到了人类感知世界完全依赖于智能技术时，

是否会同样对不真实的信息甘之若饴？

真实和虚妄必然会在扭曲弯折的漩涡里糅杂，然后伪装成让愚蠢的人类，瞠目结舌的华丽幻想。于是，我们就只能看到智能技术想要我们看到的世界——人类文明，或许也终将淹没在智能机器的莞尔一笑中。

到了那个时候，需要呼吁平权的主体会是哪一方，谁知道呢。

撰文 / FEELING

编辑 / 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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