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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近年来有改变的一个思想

梁惠王的云梦之泽 梁惠王的云梦之泽 2023-01-13


我的思想是不断更新的,有一个更新的想法,在此聊说一说。

段玉裁和龚自珍,是外祖父和外孙的关系,我们一般小学生都知道龚自珍,因为学过他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初中生更学了《病梅馆记》,多少会有些印象。但段玉裁是谁?听名字就怪怪的。

说实话,我以前是井底之蛙,古代文学除了“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这类套词,也不知道更多。但在某天读了龚自珍诗歌全集之后,头脑轰然一声:拖着猪尾巴的满清,竟然也有这么好的诗人。《已亥杂诗》让我惊艳,感觉是不同于唐诗的另一种凛冽幽峭的风格,你听听:“少年心事过于人,歌泣无端字字真。既壮周旋杂痴黠,童心来复梦中身。”再听听:“偶赋淩云偶倦飞,偶然闲慕遂初衣。偶逢锦瑟佳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

我很喜欢这类风格,也由此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就会欣赏龚自珍这样的。记得有一天,有人问我:“你觉得龚自珍和段玉裁,谁更有价值。”虽然我是研究小学出身的,却不假思索回答:“龚自珍。”

为什么呢?因为我认为,这样的诗,除了龚自珍,谁也写不出了。没有龚自珍,就少了很重要的一个文化宝库;但没了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还是有人会写出来的吧。学问总是后出转精的,时间问题。

章太炎在东京授徒《说文解字》,鲁迅、钱玄同等当年的听课笔记已经印出来了,我看了一点,似乎是以段注为基本,加以阐发,可知他对段玉裁的服膺。章太炎虽也号称疯癫,却一向瞧不起同样有些疯癫的龚自珍,认为其不通小学,说他“文辞侧媚”“佻达无骨体”。其实是章太炎自己的文辞观太狭隘,“立身须当谨慎,文章且须放荡”,这可是老祖宗的总结啊,文学创造,就需要旖旎侧媚,佻达放荡,不然还写什么?怪不得鲁迅当年在《说文解字》的课堂上,就对章太炎谈文学不以为然。章就算不是文学的门外汉,比鲁迅也差了五个街区吧?龚自珍也叫无骨体吗?你是不是把他和胡兰成搞混了?

依了我过去的思想,在此非好好阐发一下,批评一下章太炎不可。学问家总把自己看得过于高大,不是什么明智的事。但近些年来,想起以前读过的西方的思想家们,想到正是他们引领了文明的方向,又悚然一惊。我读他们的著作,知道他们都是学问家。在我看来,学问家的特点,主要靠逻辑推导,无论哪个学科,都靠缜密的思维。小学作为语言学的一部分,尤其如此。我读王念孙、段玉裁的著作,往往似乎看见西方思想家的影子。因此,我突然觉得,如果中国有更多的王念孙、段玉裁似的学者,那逻辑思维能力就不一样了,也许也能出一大批思想家,引领中国前进。但中国多的是满口胡喷的国粹家,我相信依旧是思维能力不行。如果王念孙和段玉裁生在今天,应该是不会故步自封的。

因此,我突然觉得,没有龚自珍的中国虽然很可惜,顶多少了一些美妙的诗歌。但如果有更多的段玉裁,虽然纸面上的美好少了一些,现实社会却可能变得更美好。那么,我们就等于天天生活在诗歌当中,读不读纸上的,有那么重要吗?

高邮的王念孙,我认为比金坛的段玉裁的头脑还缜密,但知道他的人,比知道高邮的汪曾祺的少得多。其实我是不大喜欢读汪曾祺的,就像我不喜欢沈从文。我感觉他们笔下的人物,哪怕碰到了悲惨的事,也过于冷静从容,仿佛纸扎的那样。看完就忘,留不下什么印象。他们好像苦心孤诣,要从苦难中去发现美好。当然,大约只是性格不同吧。


温馨提醒:今晚是我们的《说文解字》课的第五次网课,不要忘了晚上七点准时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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