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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普林斯顿古典学课改说开去

梁惠王的云梦之泽 梁惠王的云梦之泽 2021-07-12

(说明:本文是投稿,作者准备连载他在美国学界的所见所闻,本文是第一篇,下面是作者写的说明和第一篇正文。)

读者朋友们好!我现在就读于美国某高校博士班,是一名年轻的学术工作者。我怀揣着对人文学科的无限热爱,远渡重洋来到美国,但是美国学术界的荒诞现实却让我深深得失望。最近在几位朋友的鼓励下,我开始动笔记录一些亲眼目睹的怪现状,希望能留下一部当代学林信史。经过与梁惠王商议,决定以连载的形式刊登在大王的公众号。我迫不得已采取匿名的形式,希望读者体谅。愿我们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最近普林斯顿大学古典学专业宣布取消古希腊文和拉丁文的要求,在国际学界引发了热议。美国以外的很多学者都对此举不以为然,认为是政治正确文化进一步极端化的表现(PC culture gone mad)。关于古典学与种族主义的关系,各种理论我就不再赘述了。我因为因缘际会,对普林斯顿此次事件的几个相关人物有一定了解,所以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原则,仅略去部分个人隐私,讲述一下我所了解的内幕,供各位参考。

  我首先阐述一下我对此类问题的一般态度。很多人对学术界的是是非非有一个理解误区,仅将这些问题当作抽象的“义理”,而不考虑当事人的性格、品行和学术共同体的风气。这可能是隔岸观火的局外人无法避免的盲区。但是我们要知道,学术也是一种人类活动,其根本目的是要陶冶人的情操。如果身为学界中人却充满暴戾乖张之气,那他口中的义理也就变得非常可疑了。这时候虽不能完全因人废言,但却不能不考虑当事人气质的缺陷对其所言内容必然发生的影响。而如果学术共同体中具有严重人格缺陷的人纷纷占据要津,就会产生中国古人所说的“学风败坏”。一种败坏的学风所催生出的“义理”,恐不宜作单纯的字面解读。

  此次普林斯顿课改事件继承了美国古典学界近几年的左倾脉络,即批评古典学的“白人中心论”,努力与据称带有白人中心色彩的古典学学术遗产作切割。这样的“义理”讲起来很抽象,不过我们换一个角度思考就会具象很多。与“问题遗产”(problematic heritage)作切割,落实到操作层面就是要与“问题学者”(problematic scholar)以及这些学者的“问题观点”(problematic views)作切割。从这些具体的案例出发,我们就不难辨别这种“学界革命”的真正成色。

  普林斯顿课改的中心人物,是当今北美古典学界炙手可热的人物Dan-el Padilla Peralta。此君曾是多米尼加共和国的非法移民,自幼聪明好学,凭借超人的天赋与勤奋终于成为了藤校学者。而在他这条“逆袭”之路上,先后有许多前辈白人学者帮助、提携他。他在普林斯顿攻读本科期间,著名历史语言学家Joshua Katz就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最近Joshua Katz因为质疑普林斯顿大学一些激进的政治正确举措(比如制订种族指标、组成“多元委员会”(diversity committee)对教授著作进行审查)登上学界热搜榜,Peralta立刻大义灭亲,指认恩师是“种族主义者”。据Katz在访谈中讲述,他成为争议人物后遭到同事的孤立,很多同事向学生宣传他是种族主义者,导致一度几乎没有学生选他的课。而这场污蔑行动的中坚力量就是Peralta。Joshua Katz非常难过地说:“尽管我仍然认为Peralta是他这一代学者中最出色的(most brilliant of hisgeneration),但很不幸的是,我们已经不说话了。”

Dan Peralta

  关于Peralta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2019年春,在美国古典学协会年会上,他遭到独立学者Mary Frances Williams的质疑。这位学者不赞成Peralta所提出的“去西方化”思路,认为古典学学者仍然应该正面阐述西方经典的不朽价值。紧接着她发表了一段争议言论,似乎在影射Peralta靠打种族牌成功,并非依靠自己的真正实力。这样的话当然非常不客气,也未必完全客观,但是随后发生的一幕并非激烈的反驳和辩论,而是充满了“汝等不得妄议”的学术威权色彩。这位女士被现场安保人员清场,因为她制造了“混乱”(disturbance),甚至对其他参会人员构成了“威胁”(threat)。之后在长达几个星期的时间内,网络上对她的口诛笔伐铺天盖地。而Peralta趁机在Medium上发表长文,从指责这位女士出发,进而指责整个古典学界充斥着种族主义,就此从象牙塔跃入了公众舞台。

  一个人的言论无论是否中听,言论本身都不可能构成对他人的“威胁”。毕竟语言不是兵器,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而堂堂学术殿堂,竟然因为“争议言论”将一名学界同仁驱逐出场,就更是背离了“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的主旨。Peralta是收入丰厚的普林斯顿教授,Mary却是一位没有稳定收入的“独立学者”。据我亲眼目睹,很多美国的“独立学者”简直是在贫困线上挣扎。这时候Peralta却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受到Mary“压迫”的少数族裔,这令我首先感到滑稽,进而感到恶心。我不禁想起另一位印度裔的学界同仁,此君扮演少数族裔得心应手,到处宣讲在古典学界推动“多元”的重要性,但是她出行时却要乘坐她父亲的直升机!

  关于在古典学界推动“多元”的实况,我再举一个亲身经历的例子。我曾经两度跟随PaideiaInstitute赴欧洲学习拉丁文。Paideia Institute是美国一家推动古典学的非盈利组织。这个机构没有任何意识形态色彩,欢迎所有想学习拉丁文的人。我两次赴欧洲进修,自己没有花一分钱,完全靠该机构丰厚的奖学金。然而这样一个有教无类功德无量的学术团体,也被激进分子说成是“种族主义机构”遭到围剿。这其中部分原因是该机构创办人EricHewett。我跟Eric很熟,此君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保守主义者,但是谁会想到私人观点也可以变成发动迫害的工具呢?更何况Eric并无极端言行,其政治观点大体不出当代保守派主流的范围。对Eric的一些指责极度荒诞,比如有人说他是“新纳粹”(Neo Nazi),迫使他为保卫名誉在意大利提起了诽谤诉讼。

  我在欧洲期间,亲历了一些学界同仁近似人格障碍(personality disorder)的奇葩行为。比如有一位来自佛蒙特州的美国教师,在“七四”国庆节时痛哭流涕,认为国庆节是“宣传帝国主义”、“鼓励种族灭绝”。实际上当天并无强制性的集体活动,只是组织了一场自愿参加的课后野餐,而这场野餐也就成为了Paideia Institute居心叵测、毒害青年的罪证之一。又比如有人统计了一段拉丁语教学的视频,发现女同学只出镜一次,而且还在镜头面前卡壳,于是证明该课程的教师与摄影师都是大男子主义者。此类在搞笑节目中经常出现的桥段,已经成为部分学界激进分子的日常思维模式。

  在2019年对Paideia Institute的大规模污蔑中,一位在英国某名校攻读古典学硕士的朋友在Medium发布了一篇文章,认为对Eric的人身攻击有失偏颇。她因此惨遭古典学界的疯狂围攻。在留言区一条要求“白人女孩闭嘴”(white girl shut up)的评论获得了八百多个点赞。对流量明星来说,八百个点赞不算什么,但是古典学圈子本来就很小,我朋友的世界已经崩塌。后来我得知很多人给她发送具有侮辱性的短信,让她一听到手机铃声就浑身发紧。她还说自己晚上出现失眠的症状,白天感到与周围的世界疏离。这已然近似抑郁症了。
  在围剿Paideia的过程中,Peralta当然冲锋在前。后来我就读的美国某知名高校也与Paideia Institute进行了切割。我们的系主任还给学生群发了邮件:“如果你有一些不快的经历,现在就是检举的好时机!(If you’ve had uncomfortable experiences, now is the time to comeforward.)”美国最高学府的著名教授鼓励检举、告密、墙倒众人推,如此小丑式的行为不禁令人浩叹。

  以上所述,希望给普林斯顿古典学系的堂皇说辞勾勒出一个具体背景。我是懦夫,还指望在学界混饭吃,所以只能匿名发表。

  多元,多元,多少恶行假汝名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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