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图讲座”当主持

李佳  特约通讯员 

与“上图讲座”结缘近十年了，但在讲座中担任主持人，却是从未想过的事。确切地说，是未曾奢望，来上海图书馆的讲座嘉宾，不是名家大师，就是领域翘楚，能在讲台上与他们“零距离”对话，听起来有些遥不可及。

然而，就在两年前，这个“遥不可及”竟然成真了。当上海图书馆讲座部主任倪捷向我提出“当主持人”的邀请时，我还有点难以置信。她说，“上图讲座”是市民公益讲座，一直在尝试各种形式的开放，“主持人讲台”也是其中之一，你是资深志愿者，不妨试一试。于是，在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中，我迎来了“上图讲座”主持“初体验”。此后，又有第二次、第三次……

许许多多体验，留下了许许多多回忆。

受益最大的是第一次。两年前的“世界读书日”，复旦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谈峥教授应邀来上图开讲王尔德童话。接到“任务”后，我的心情有些忐忑，满脑子盘旋的都是“要不要与主讲嘉宾现场交流”、“需要交流到何种程度”，等等。说真的，面对王尔德我有些“头大”，作为一个没有中文系学习背景的人，要想在短时间内、对这位饱受争议的才子研究出所以然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此时离讲座还有不到两星期。那段日子的我，用“临时抱佛脚”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我找到王尔德的代表——作长篇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和他的全部9篇童话，还有他的狱中信札、文学界评论等，一篇篇地读，认认真真“突击”，在最短时间内、最大限度“接近”王尔德。就这样，装着“一肚子”王尔德，我迎来了“上图讲座”的主持“首秀”。实际上，在那次讲座中，“青涩”的我没找到太多机会与谈教授对话；但与他共同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我的底气是足的；还有个更大的收获就是：这辈子，我大概忘不了王尔德了。

最“成功”的一次，是在红学专家孙逊教授《<红楼梦>的文化精神》讲座中。当然，“成功”是我自己的感觉。那时，有了几次主持经验，我慢慢驾轻就熟。而且巧的是，这场讲座前不久，我刚刚重读完《红楼梦》。一部好的作品，哪怕是同一人读，在不同年纪、不同境遇，都会有不同体会。当时的我，正沉浸于而立之年重读“红楼”带来的愉悦和思考中，遇上孙教授的讲座，这些便一股脑“爆发”了。在读者互动环节，我借读者抛出的问题，就“如何读《红楼梦》”发表起自己的见解。侃侃而谈间，我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孙教授在频频点头，而后他兴致很高地作了进一步阐析，读者们大呼过瘾。这场讲座，让我久久回味；它不仅使我深化了读“红楼”的心得，更见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当然，有“成功”，就有“失败”。我的“滑铁卢”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叶扬教授是比较文学大家，他的家学渊源深厚，对古典诗词有很深见地。在主持讲座《从杜少陵到雪莱》之前，他的讲座也我是必听的，在接到任务时，我的心情异常兴奋。因为常听叶教授讲座，我知道他对古代诗人的情感很深，曾不止一次说过对他们应怀有敬意，尤其不能直呼其名。对于这样的细节，我在准备主持稿时也注意了。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在讲好“开场白”、把叶教授请上台后，他张口就说：“刚刚主持人有一个错误，‘李太白’的‘白’读bo，而非bai。”刚刚走到台口的我，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果然，修为不到家，是要贻笑大方的。虽说尴尬了许久，但是“李太白”的正确读法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想必不会再错。从这一点上看，叶教授应该算作我的“一字之师”了。

前不久主持的一场讲座，是最让我感动的。那是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计镇华先生的《昆曲老生的表演艺术》。我是铁杆“昆虫”，计先生的戏曾看过不少。舞台上的先生，唱念做打炉火纯青；舞台下的先生，我是初次得见，更何况距离如此之近，免不了又是一番期待和紧张。候场之时，计先生抱歉地对工作人员说：“我老啦，身体动过大手术，嗓子不行了，一会儿就不唱啦。我带来几个学生。”虽在意料之中，但我还是难免有些失落。开讲后，我坐在台口，随时准备给“学生”们递话筒。计先生讲《长生殿·弹词》，从《一枝花》一曲曲讲过来，学生们一曲曲演示。讲着自己心爱的戏，老先生兴致越来越浓、渐入佳境，讲到《七转》，他忍不住了，说：“听学生们唱，我心里痒，这段就由我来唱吧！”台下顿时一片沸腾。老先生一开口，依然是熟悉的味道，雄厚、苍凉、高亢；哪曾见半分“老”态？《七转》讲杨贵妃身后的凄凉，被他这一唱，愁肠百转，天地间一片苍茫。一曲唱罢，会场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我的眼中升起一片雾气。一曲足矣；一曲难忘。

……

两年来，我在上海图书馆主持过许多场讲座。细想来，虽然当主持，有时要处理突发情况，不得不有所错过；有时必须坐在候场室里看录像，听讲效果远不如现场；有时只有台口的一张小板凳……但主持讲座，却意味着与讲座融为一体，它要求主持人充分准备，了解讲座内容、背景资料，甚至与主讲嘉宾沟通。细细品来，在“上图讲座”当主持，其实是换个姿态听讲座、是一种“立体化”学习。当中咪道，蛮灵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