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一位年轻人放弃留在南京，她跟我说：“本人就住在靠近南京的一个小城市，自营一家制造工厂，也算衣食无忧。南京房子太贵已经放弃购买。现在平日做生意，回家就到院里种种菜喝喝茶，想买衣服就去南京的金鹰逛逛。”

这番话很有共鸣，也瞧见令人羡慕，衣食无忧，岁月安好。

如今，随着调控的日渐深化，大城市落户门槛颇高，房价依旧高高在上，正体现出越来越强的“挤出效应”，似乎又回到一直存在的热议主题：

一个失去年轻人的城市，还有什么活力可言？

一个逐渐老去的城市，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高房价，损害城市竞争力。”年轻人，意味着青春、活力、上进与创新，也意味着资源、潜力与未来，而高房价与现在一二线城市的落户门槛正在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试图挤出大城市。

Part 1 | 壹

高房价是原罪？

很多社会热点问题，比如城市后续竞争力、年轻人买房、刚需家庭置业、实体经济的土地成本等，都指向了高房价。

房价上涨，天然带有原罪，这也是普遍的“核心价值观”。2015年，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房价仅仅微幅上涨，一些专家站出来表示“看不懂”，撰文称买房人是在缴“智商税”，房价上涨不可持续。

彼时彼刻，房价属于1万/2万/3万的范畴，如今是3万/4万/5万，如果当年真信了主打道德的专家之“良言”，也就失去了最好的购买时间窗口。居于城市，必然付出更大代价，为自己的看空买单，而此种现象，比比皆是。

对一件事情的认知很重要，这会影响操作和人生。不妨把高房价理解为城市“门槛”，一种残酷但合理的筛选机制，人人都想去的、不得不去的地方，当然贵。在美国，纽约、波士顿、洛杉矶等大城市的房价高高在上，而普通城市或乡村别墅便宜得要命。经济泥潭中的俄罗斯，莫斯科房价也远超普通人收入。

如果抱怨能解决问题，还需要努力干什么？认真思考，作为一个年轻人，现在毕业，选择留在房价高、压力大的大城市，还是节奏较慢的小城。问题是现实的，然而也是迫在眉睫的。

Part 2 | 贰

小城市的表面安逸

去小一些的城市，或者，干脆回老家，那里没有地王的梦魇，没有媒体的喧哗，也没有高房价。岁月静好，似乎每天都可以“诗与远方”。

关于小城生活，有个女孩写着：“在小城工作，最大好处是什么——每个节日我都回家过，三月三回家吃荠菜煮鸡蛋，端午回家用艾蒿水泡澡，中秋回家吃月饼，国庆回家爬爬山。冰箱里装着土鸡蛋、茶叶、蜂蜜，可以吃很久很久……”。她从上海辞职，回了县城老家。

生活，安逸得像一首诗，不疾不徐，缓缓抒情。

只不过，茨威格有一句话让人心惊，甚至恐怖。

Part 3 | 叁

小城市蕴含的多重风险

中国人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实际上，人生背后是世道人情的残酷。现实是，退一步，只有悬崖才叫海阔天空。对于事业，对于资产，对于人生，往往如此。人生，在思想上可以“退一步，舒缓情绪”，但在事业精进上，很容易一步滑坡就步步滑坠。

从大城市退到小城市，无非图个有房住、有工作、生活简单，但对于无地方权贵背景的普通人，其间蕴含的内在风险不小。

一、职场风险

小城市，房价便宜的同时，收入也相应较低。工作的机会、能力的提升、眼界与视野、职场的风险，都存在极大问题。安则安逸，只是稳定，但较少的流动导致机会的固化。

关键是小城市的利益盘根错节，政府的公共治理能力一般，甚至不透明不公开，本土权贵子弟反倒可以畅行无阻，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

而平民子弟处处受制，即便高学历高素质的人才，在小地方的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或本地企业工作，一方面似乎备受尊重，另一方面也被猜忌和怀疑，甚至不乏恶意，等着看笑话的心态是普遍存在，落得一个话“看这人从大城市学成回来，也不过如此”。

在大城市，在商言商，相对直接、利落，精明是写在合同与脸上的。而小地方，人情味浓，酒桌上谈得像兄弟，一回头，契约精神这四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我不是在妖魔化小城市，但这种现象普遍存在。

在大城市参与投标工作，企业资质、经营项目、项目规划策划、人员团队配备等，规规矩矩，随着大城市各种信息系统的健全，也日益公开透明，而且内在的“鼓励”正规企业和品牌企业，项目的质量有保障；小地方参与投标，甚至一些项目都没有投标，通过分拆项目或直接委托或其他方式，要么就是集体性围标，资料也多多少少真假掺杂，其项目实施的效果可想而知。

这就是公共治理的水平与项目实施的效果，区别不可谓不大，总体而言，大城市相对的规矩、守约，小地方眉目多，不透明。

一个年轻人如果很早在人脉重、不透明公开公正环境中做事，这辈子的能力水平就受限了，以后的选择出路也少。

二、生活风险

大城市是陌生人社会，建立联接的是个体能力与魅力、商业利益与文化传统，有着城市的基本礼仪与伦理。相对，更重视能力，着眼于个体。个体的特质、众多的机会主导着城市各种关系网络。

而在小地方，任何一个人，都能拐过几道弯而建立人脉关联，七大姑八大姨，同学姐姐二舅的同事，诸如此类。诚然，这意味着熟悉，安全感，但也意味着个体精神的缺失。每个人，首先是基于人脉关系，熟人社会。

与之相比，大城市是陌生人社会，具备天然的包容性，还体现在审美丰富，价值观多元，可以接受和容纳各种生活方式，而小城市相对传统、保守。

有人说，小地方公序良俗，大城市离婚率高，不好。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离婚率高也是现代城市文明的象征之一，说明了城市居民纠错能力高，女性普遍具备更好的平等、自我权利维护的意识。

一个地方单女越多，恰恰说明女性的崛起与受教育程度的提升。而这些单女，之所以还能过着“一个人虽孤单，但若遇不到合适的男人，还不如一人自在”的生活，那是因为在城市，陌生人社会，即便住同一栋楼，也没人关心来龙去脉，也没人嚼舌头。而在小地方，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生孩子，早就吐沫横飞了。

三、产业风险

大城市地位高，层级高，拥有综合性的产业。人口聚集，服务业尤其发达。而小城市的层级低，人口少，产业小，服务业因为缺乏规模性和集聚而无法得到发展。

这意味着，大城市因为产业多、服务业强，三百六十五行，比如这几年，钢铁行业不行，但互联网行业兴旺，因此大城市的综合抗风险能力也强，这个特点就是“多”带来的风险分散。而小城市经济单一，产业不可能齐全，部分产业如果受行业周期性影响，甚至存在产业衰败的可能，风险非常大。比如资源性的城市，如鄂尔多斯；单一制造业发达的城市，如底特律，无论中国还是美国，随着某些产业兴，又随着某些产业衰颓。

Part 4 | 肆

小城市的命运

安逸背后，命运往往露出獠牙。

高房价让民怨沸腾，地王让中产阶层梦魇，调控也让部分家庭提高了购房成本，但没有背景的年轻人，若因此退到小城，偏安一隅，等待的又是什么？

（1）三四线城市的房价也起来了，有的有合理性，有的只是资金外溢及“去库存”。房价总体尚低，居住虽好，但家庭资产与大城市同样的人，差距在未来只会扩大；

（2）时间轴线，自己这一辈子享受静好，但子女呢？大城市有更好的科教文卫资源，你不去大城市，回到小地方。但你子女，以后还是会去大城市读书、生活、工作，甚至遇到丁香一样的姑娘，而他在未来的可能困境，与此时此刻的自己相比，只会更大，而不是变小；

（3）即使孩子出国，留学欧美加澳，不错的专业，一年四五十万人民币，读不读？小地方，你卖一套房，不够。而大城市同样一套房，轻轻松松；

（4）有时，所谓的村镇，未必民风淳朴，相反，更有可能盛行丛林法则而不是按法律规矩来；

（5）最重要的是，小城市，虽然一样可以逛天猫、买京东，一样可以看跑男和“摔跤吧爸爸”，但，小城市，往往沦为现代社会一个终端，而创造性的生产力、商业、技术的变革力量，往往在大城市孕育并对外输出，甚至文化的原创与精彩，也只在大城市才有。这么多年以来，重要的创新从来不曾发生在三四线城市，而仅仅在一二线城市甚至只在少数几个中心城市。

年轻人，只有在大城市，用爱与情怀，用自己的才华与汗水，用不停的创新与变革，参与影响整个社会的商业、文化、技术模式，这种巨大的成就感，不仅仅体现在物质上，也体现在精神世界的刹那芳华，无悔此生！

大学毕业，带着沉甸甸的回忆与知识，手无寸铁但满腔热情，其实抱怨的人多，但多数人还是留在大城市，因为有现实的产业、职位与收入，而远方是回不去的小城，回不去的故乡。

Part 5 | 伍

大城市的压力背后也是能力与激情

大城市里的年轻人，必然承受着高昂房价。在中国，房子与户籍的绑定，也就绑定了教育、医疗、社保等属性资源。无房者，沦为成为这个城市的看客，甚至是过客——而即便美国，房子与教育依然捆绑。

这个世界没有不付出努力就获得幸福的天堂。少数几个福利国家一度拥有这样的幻梦，本国人贪图享受，又顺便进口了很多貌似廉价的劳动力难民，所以，他们现在遇到了困境。

年轻人，可以有梦想，但绝不能幻想。

当校园里的恋人褪去青春的羞涩，一下子就被城市的洪水猛兽裹挟，面临着实际的生存及生活压力。一位姑娘，哭泣着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保护我，一辈子。但你在城市里奔波、漂泊，连自己的栖息之所都没，怎么容纳我和你的爱？

干涩哭声里，透露着无奈。

城市，无疑是残酷的，连爱情都被打上现实的烙印。很多年轻人，夜里再多晚都不想睡去，因为这一天过得并不充实，没有什么收获，忐忑不安；而第二天一早，又久久赖床，不愿醒来，其实是生怕直面快节奏、高压力的白天。

朴树曾唱过一首歌《来不及》，歌词很抒情：风不停 / 绿树荫 / 阳光晃眼 / 天真蓝 /我们在奔跑 ……

这是一个“我们在奔跑”时代，每个人的后边有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狞笑着，一不小心就被吞噬，而且难有翻身机会。奔跑，不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不言而喻的行动纲领。如果不认清现实，还在瞻前顾后，幻想社会发红包，等待的无疑是落空后的惶惶然。

无论你是医生，是教师，是工程师，还是律师，或从商，每个子儿来得不容易，要经过多少努力，甚至从事着不喜欢的职业，干着枯燥无味恨不得立刻扔掉的工作，还有同事的猜忌、客户的刁难、领导的考核——然而，这也是必经之路。

对于年轻人，金钱诚然不是幸福的源头。但若没有金钱，资产贬值，在未来，人生又该经历多少颠簸与考验？

过去二十年里，眼看那楼起，眼看那楼塌，见多了盛宴与悲歌。身边，有的人意兴飞扬、一飞冲天，哪怕你在内心既不认同，视为鸡犬升天。有的人，贪图安逸，沉溺应酬，体态发福。也有人耽溺于琴棋书画诗酒花，几年之后，才发觉被时代抛弃，想重来，虽鼓起勇气却力不从心，这就是命运的“来不及”。

三流电视剧往往把人生归因为“命运”，陷入不可知、不可测的范畴。但我认为，“命”为天数，如同大江大流，奔腾不息，而人是一艘小船，“运”就是船头，你穷尽气力，无法让江河逆流，但技巧的把握船头与方向，腾挪闪转，让小船始终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这也许是唯一能做到的。

你父亲不是李刚，无法让一切顺理成章。普通人殚精竭虑，在更高阶层的人看来，只不过是蝼蛄的无谓挣扎，但，你是挣扎一下，还是索性沉沦？

人年轻的时候，总以为来日方长，怎么都有机会，其实人生就是一场减法，过一天，就少一天。很多人误以为现在苟且，以后是诗与远方，其实也并不如此，如果现在选择了苟且，你的远方还是苟且。

大城市也许会把你的棱角磨圆，但你决不能因此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