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昌：我和我的律师人生

2021年5月15日，作为一年一度的中国法律服务业盛事，且恰逢律师法颁布25周年，第五届中国律师发展论坛暨2021年度“桂客年会”在成都隆重召开，来自全国各地的300多名律师参加了盛会。京都律师事务所名誉主任田文昌律师受邀参加论坛并作主题演讲。本文内容根据现场发言整理：

田文昌

谈到律师的人生，其实我很惭愧，看到这么多律师，可能多数人不知道我的选择并不是律师，我也并没想到我今天能站在这儿讲律师的人生。我这一生，绝大多数选择都是歪打正着，真有点宿命的感觉。

回忆一下，我的第一个志愿是做一个音乐人，很遗憾四次与音乐学院擦肩而过，就是不让我搞音乐。然后我下定决心，我要精通两门外语，可是到现在一门都不通。后来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于是我从艺术转向政治。我发奋读书，我读的马列著作可以说没有多少人能跟我比。当时在国内所有翻译过的马列著作，包括资本论，包括俄文版的联共（布）党史，很多哲学书、历史书、经济学的书我都读了很多。由此，我产生了一种政治抱负，想跟四人帮对着干，差点没出事儿。后来四人帮倒台了，我觉得没有这个历史需求了，而且恢复高考了，我应当参加高考、读书，做点学问了。我想读哲学、经济学，可又一个意外出现了：我当时得了腰间盘突出，很严重，两年动不了，眼看着77（年）、78（年）两年高考的黄金时代过去了，看着我们老高中的同学都考大学了，我考不了。这条路又堵死了，我要死的心都有。78年腰好了，79年就限制年龄了，限制30岁以下。被逼无奈，我一咬牙一跺脚，考研吧！

考研，本来想考哲学经济学，但哲学经济学都考高等数学，我学都没学过。结果只有华山一条路，只有法学我可以尝试。我就这么走上法学的道路。所以说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学了法学。我在此之前，曾经当过几年中学教师，我曾经说过，我一生最大的不愿就是当教师。可是研究生毕业以后，我又要到中国政法大学当了教师。但是后来发现大学教师不错，中学教师是重复劳动，大学教师有研究，有发展，我还挺乐意干的，干的很来劲，我在中国政法大学干的非常好，我在法大口碑还是不错的。我在法大的讲课和讲座出现两次重大事故，一次是在学术报告厅，因人太多差点发生共振，一次是在大礼堂，门窗都被挤坏了。就在这种春风得意的时候，我后来又在各种因素的推动下出来做了律师，95年我出来创业创建了京都律师事务所。

所以我从年轻一直走到现在，走到律师这步，完全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走。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想说的是，当我被推上了律师这条路的时候，我热爱这个职业，在这个职业中我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正像我对学生讲，我说当一个年轻人选择自己的职业的时候，确定自己的目标的时候，不在于你当多大的官，挣多少钱，有多出名，在于你能否实现你的人生价值，或者说能更好的、最大限度的实现人生价值，这样你就成功了。那么现在我感到我基本上找到了自己实现价值的这样一个方向，所以我很满意，我一点也不后悔，虽然我放弃了教师，放弃了官场。政法大学的学生们跟我洒泪而别，我是很留恋的。但是我走出了在中国从教授兼律师而转向律师兼教授的这样一条路。我觉得我这趟出了这样一条路，还是有一定的成功感。

那么做律师，我们回到谈做律师的感觉，什么感觉？这么多年有太多，时间关系不多讲。简言之，我讲一点感受，我曾经两次做好了以身殉职的准备：一次是92年天津大邱庄禹作敏案，差点被害了。我可以说大邱庄禹作敏，那是中国真正的第一个黑社会。十年以后，办刘涌案的时候，我又差点被抓起来。一次是来自体制外的黑恶势力迫害，一次是来自体制内的压力，我两次差点被害被抓。但是我仍然不后悔，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样的结果，我问心无愧，也值了。

由此我想到另一个感触，我多年前看过一部美国电影，演的是一个海上救生员，英雄的海上救生员，他刚刚退休的时候，他的徒弟遇到了一个大的海难，他放弃了退休生活，自告奋勇帮他徒弟去营救，结果他牺牲了。在死前师徒俩有一段对话，徒弟对他讲，“您这样有名，您能不能告诉我您这一生救了多少人？”他说：“我从来没想过我救了多少人，我只记得我没有救成的有多少人。”

对这句话我刻骨铭心！我希望我们每个律师也记住。我们很多律师在吹嘘过关斩将，救了多少人，成功了多少案子，我觉得我们更应当想一想，我们虽然尽力了，但是我们有多少案子没有成功，有多少人没有救成。这才是一个律师，特别是刑事辩护律师应当有的情怀。所以说做律师要能够问心无愧，让我们尽量的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包括立法修法，包括律师制度的推进，我们能做多少做多少，这就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谈到退休，我也想退休，在律所我早就退休了，我们京都所有一个非常完备的管理机制，有主任、管委会和管理合伙人。但遗憾的是，全国律协刑事业务委员会主任我还没退下来。我在这个刑委会从第一届到现在盘踞了二十六年，我都会觉得惭愧。我多次要求退下来，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到现在还没有退下来。我希望赶紧退下来，能有年轻的人顶起来，把我们的刑委会的工作做的更好，把刑事律师带动起来。

现在还有一个眼前的工作我特别重视，希望大家也重视。我们律师的培训，实务技能的培训非常重要。我们中国律师走过40年了，我一直说40年来我们中国律师是走过了一个生成期。40年后，我们应该进入发展期了。我们在生成期的初级阶段，很多东西做的不到位，包括培训，我们还停留在知识传播的讲授层面。实际上我们律师包括法官、检察官一样，技能的培训都是空白。现在我在西北政法大学刑事辩护研究院这个岗位上，开展了一个刑事辩护技能培训，我认为这点非常重要。我今年内争取把《刑辩教程》这部书出版，这部教程分为上、中、下三篇，理论篇、实务篇、实训篇，三本书系统地把刑事辩护技能实务培训形成一个完整的教材。我希望这部教材能对推动律师的培训，能对提升律师的实务技能起到较大的作用。这也是我的一个心愿。

总之，我该退休了，我要退休了。看着年轻人成长起来，我希望年轻人成长的更快，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对推动中国法治化发展，推动中国律师队伍的发展，律师队伍的建设、律师水平的提升，尽力而为，我心足矣，谢谢。

京都律师事务所25周年宣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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