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破产制度，老赖们的保护伞？
文|庄志明律师
下午坐高铁途中，看到一个同行谈个人破产制度：“个人破产制度，其实是对信用底线的破防，以后不要再跟我拍胸脯。说到底，个人破产制度，说到底，是为了资本割完韭菜，完美退出设计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制度。”
我立马评论了一句：“不赞成，我马上写篇文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出的话就得兑现。关于个人破产，我去年写过一篇文章第一部个人破产法来了，这是老赖的福音？，大家不妨一并看看。
开门见山，我认为个人破产制度是个权衡中的好制度。
我出行喜欢坐高铁，我很多朋友也喜欢坐高铁，飞机快为什么不选飞机，汽车班次多、上下车也方便为什么不选择汽车？道理很简单，高铁兼具快速和方便，在快速和方便之间的权衡中很多人选择了高铁，这也算是一个中庸之道吧。
个人破产制度也是权衡的选择。如果债务人最终都能还上钱，破产制度根本不需要的；现实情况是一些债务人一辈子也还不上钱，最后弄得债权人债务人双方倶疲，还不如通过一些激励措施促使债务人还钱，既缓解债权人痛苦，也让债务人早日摆脱债务缠身呢。
故此，个人破产制度来了。
11月8日，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了首宗个人破产清算案件，全国首位法律意义上的“破产人”产生。呼某于2014年至2016年间在深圳某商场内经营一家教育培训机构，后因商场倒闭，培训机构也不得不关闭，呼某至今仍负债140余万元。通报显示，呼某目前每月劳务收入约5000元，无固定工作，名下存款少于1000元，且离异后独自抚养女儿。11月8日起，呼某将进入为期3年的免责考察期。
“免责考察期”是深圳市个人破产制度的灵魂操作。
深圳市是我国首个立法个人破产的城市，去年8月通过《深圳经济特区个人破产条例》（以下简称《破产条例》），《破产条例》第一条开宗明义：“ 为了规范个人破产程序，合理调整债务人、债权人以及其他利害关系人的权利义务关系，促进诚信债务人经济再生，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根据法律、行政法规的基本原则，结合深圳经济特区实际，制定本条例。”
“诚信债务人”才是个人破产的范畴，换句话说老赖债务人并非个人破产制度的菜，对于老赖，个人破产制度屌都不屌的。
那种认为个人破产制度是为了保护老赖而设计的制度的说法，我是很不赞成的。
老赖想进个人破产的门槛基本上行不通的。比如《破产条例》第二条规定：“ 在深圳经济特区居住，且参加深圳社会保险连续满三年的自然人，因生产经营、生活消费导致丧失清偿债务能力或者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的，可以依照本条例进行破产清算、重整或者和解。”
因此提起破产申请的债务人是有限制条件的，关键点是：“因生产经营、生活消费导致丧失清偿债务能力或者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生产经营、生活消费是关键词，很显然转移资产导致不能偿还债务的，不在破产申请之列；大肆挥霍导致不能偿还债务的，也不在破产申请之列。
你借个1000万，然后天天嫖女明星，最后钱还不上了，这时可以申请破产吗？对照上述规定，这是不符合个人破产申请条件的，因为嫖女明星不是你的生活消费需要，你不嫖也是可以生活的。可见破产申请是有门槛的，不是想破就破的。
申请个人破产了，也不是立马就豁免个人债务的。而是要“经过破产清算、重整或者和解“等前置程序后，才能有豁免债务的可能。这前置程序其实是穷尽一切让债务人还款的措施，说得不客气点这些程序足以对债务人挖地三尺了。
但即使经过这些复杂程序的，仍然不会豁免债务人债务的，还有一个免责考察期。
《破产条例》规定：“自人民法院宣告债务人破产之日起三年，为免除债务人未清偿债务的考察期限（以下简称考察期）。”
考察期用来干嘛呢？顾名思义是用来考察债务人的，简单说债务人在考察期内必须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得吃喝嫖赌。如果不规矩，不老实，将取消免除债务的机会。
考察期内债务人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没有吃喝嫖赌，则免除其未清偿的债务。所以说，免除债务人的债务是很不容易的，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有豁免债务的机会，免除的条件概括起来是：诚信而不幸的债务人。
为了促使债务人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因素履行还款义务，《破产条例》对债务人还规定了“奖励”条件：“债务人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视为考察期届满：
（一）债务人清偿剩余债务或者债权人免除债务人全部清偿责任的；
（二）债务人清偿剩余债务达到三分之二以上，且考察期经过一年的；
（三）债务人清偿剩余债务达到三分之一以上不足三分之二，且考察期经过二年的。”
债务人如积极还款，满足相关条件，考察期可以缩短，具备条件了就直接豁免债务，而不必等到考察期3年满。这一招很有杀伤力的，它极大地刺激和促使债务人竭尽所能还款，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债权人的利益。对于绝大多数债务人，只要有这可能，内心都想将考察期提前的。
故在笔者看来，个人破产制度是面对现实不得已的制度。这个制度是在债务人和债权人之间反复权衡后的制度。
从表面上看，个人破产制度“利好”债务人，但本质上也是利好债权人的。古人总结得好，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你如果不给债务人一点希望，他就是瘫子掉井里了。联想到我军战场上历来优待俘虏的做法，优待俘虏看上去是对俘虏好，实际上也对自己好，这样敌人便放弃死抗到底念头了。
而网民担心的个人破产制度保护老赖的担忧，我认为在依法办事的情况下，老赖是享受不到个人破产待遇的。我们要关注和监督法律的执行，这才是最重要的。反对和阻碍个人破产制度推行，绝不是一个好的做法。不给债务人活路，看上去很厉害、威风凛凛的样子，其实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怄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个抬杠的话：几千年来，中国也没搞过个人破产制度，这么多老赖不是照样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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