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单、磕炮、福利姬：当未成年入局软色情

200多人的虚拟恋人馆QQ群里，一个需要聊天服务的顾客下单被管理人员发出，注明“裸聊，露脸”。

不久，这个单子就被群里的一个女孩接走了，看这个女孩的QQ空间，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中学生。

这样的QQ群不止一个。在豆瓣搜索虚拟恋人，可以看到不少主打陪聊、叫早服务的恋人馆正在招人，有的帖子写着污单的明码标价。在微博上，有愤怒的博主在控诉某个改名换姓的恋人馆仍在提供未成年人软色情服务，这个帖子被夹在更多的招人贴中。

这些建立成本低廉的恋人馆有的只接绿单（不涉黄），有的则对于污单视若无睹，还有的只为了骗取想赚取几百块零花钱的少女的隐私信息转手获利。

每天都有不同的新人入场，其中有为数不少的未成年，用她们鲜活的身体盘活了这片市场的一处阴暗之地。

kpp（磕泡泡），又称“磕炮”，是涉黄语音服务的代名词，和文爱（涉黄文字服务）、裸聊一起，是部分虚拟恋人馆暗藏的服务项目。

说法是新的，但通过语音、文字和视频来进行虚拟性行为却不是什么新鲜事，参与者也早就不局限在情侣和成年人。

根据美国预防青少年怀孕和意外怀孕运动组织（National Campaign to Prevent Teen and Unplanned Pregnancy）的调查显示，15%的女孩曾经发送全裸或半裸的照片给网友。她们有的出于懵懂和好奇，有的则已经掌握了一套将青春快速变现的模式。

南都周刊记者曾在2018年伪装成14岁女生，卧底调查一个近2000人的“磕泡泡”QQ群，其中75%的成员为00后。这些女孩们会通过私聊报价，有的直接在群里打广告，“大尺度私房露脸照88.88”，“永久会员：6套私房＋后期更新188.88”，“会员有专属视频”，“付款秒发”。

如果售卖的是自己穿着二次元人物服装来拍摄的大尺度照片和视频，这样的女孩还有一个专属称呼——福利姬。

成为一名福利姬，意味着围绕着自己这个“品牌”形成一套完整的产品体系和定价标准：售卖的产品包括图包、视频、“原味”（贴身穿过未洗的衣物）以及会员，30元或更低的价格就可以买到10张大尺度图片或是一段小视频。

女孩们无意间泄露的隐私和身份信息，这些都为线下犯罪埋下了隐患。

据三联周刊报道，成都14岁的少女祝小小（化名）因为扩列（扩充QQ好友列表）加了46岁的中年男子邱某某，后者用发红包的方式骗取了她的私处照片，并前后三次与她发生了关系。

2020年6月28日，祝小小坠楼自杀身亡。

在美国，一个叫Sugar Daddy的网站专门为有钱的金主和年轻女孩牵线搭桥。只要付出一些酬金，“干爹们”就可以包养一位年轻靓丽的“糖宝”，与她发展一段走肾或走心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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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糖宝”中有为数不少的女大学生，通过被包养，她们可以获取金钱来支付学费和生活开销。在性观念逐渐开放的现代社会，这种道德争议行为也在某种程度上被默认为成人世界的各取所需。

那么当未成年与成人之间的虚拟性服务也牵涉到金钱交易，尤其当未成年摆出主动自愿的姿态时，这种“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合理化解释是否也适用呢？

答案是否定的。

个人或团体利用权力不平衡的优势来强迫、操纵或欺骗18岁以下未成年人进行性活动以进行利益交换的行为，被称为儿童性剥削（Child sex exploitation）。

儿童的年龄界定根据学科领域和国家不同而有一定的区别。为了给尽可能多的儿童提供保护和权利保障，国际《儿童权利公约》将儿童界定为18岁以下的任何人。

随着社交网络的发展，这种性剥削不再局限于对未成年人进行直接接触的身体侵害，也包括了利用QQ、微信等工具，通过诱骗、强迫儿童拍摄与传送隐私照片或视频等方式来实施的网络猥亵犯罪。其中，物质引诱是最常用的引导手段。

在成人与未成年之间的性交易中，从来不存在真正的“你情我愿”。因为未成年人接受了物质回报而将成人的剥削行为合理化，只是将成人理应担负起的判断责任转移到了尚未认清事情利弊的未成年人身上。

一些女孩的初衷并不是完全为了钱财，而是希望获得他人的认可，哪怕这种认可只是停留在对自己身体和年龄的青睐。美国Vice News记者西蒙·奥斯妥耶夫斯基在搜集日本少女从事性交易的资料时发现，不少从未成年就开始援交的女孩并非被迫，她们有的为了金钱，有的则是为了逃避家庭烦恼，获取平时无法得到的关注和爱。

但这些渴望往往不会获得好的结果。2010年，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社会工作学院副院长童小军带领研究团队找到了16名“援交女”进行了深入访谈，发现这些女孩对异性的看法都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开始觉得异性不可靠，甚至产生厌恶心理。

与一直在言谈中性化女性的异性进行长期接触，已经破坏了这些女孩对于男性的信任，损害了她们未来进入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爱人与被爱的能力。

在网上，这些贩卖软色情的年轻女孩经常被追捧为“以色渡人”的活菩萨，或是魅惑成人的洛丽塔，鼓励女孩去放出更多的福利。

这些看似无害甚至是褒奖的言论，却通过鼓励外在特征标价也会推动女孩的自我物化，损害个人人格。

对女性的物化指的是将女性降低为性物品,让女性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性需要。性客体化理论的提出者弗雷德里克森和罗伯兹指出，由于人们会通过观察别人对自己的反应来构建对自身的认知，当女性长期成为被他人带有性意味“注视”的对象时，自我“性别物化”也更容易发生，将自己作为女性的价值与身体和性吸引力等同。

虽然男色也已经进入了消费领域，但在社会传统语境中，男性的价值更多和事业及能力相关，女性的社会价值则更多地和外貌勾连起来，内在的人格和能力价值容易被弱化。

售卖隐私照的女孩难以被她们的顾客当作独立完整的个体来看待。长期处于这种不被尊重的环境，将对青少年的人格发展造成不利的影响。

未成年人终将踏入成人社会，但软色情不应该是她们进入的途径。性与爱是每一个未成年人终将面对的话题，但这一课，不应该让社会的阴暗面来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