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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替我去相亲,不知道会找啥样的 | 我一语

何彩满 社会学了没 2020-09-12
还有 345 天陪伴2016,一起走过6.01%

今天,你社会学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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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彩满

介绍:中原大学 通识教育中心

来源:巷仔口社会学

编辑:

从心


社长说

本周主题为“如何看待门当户对?”如果对本主题感兴趣,可以加入微信群进行讨论。先加如花微信(isocialor),由其邀请入群,通关密码: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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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结婚吗? 要相亲吗? 爸爸妈妈先来

早期的媒妁之言,到了现代,「相亲」都有了新的发展形式,从媒人婆、来电五十、电视上的恋爱巴士、高铁约会、媒人婆第二代接班后转型的专业婚姻介绍所以及专门以婚姻介绍为主而开设的餐厅或咖啡厅等等,五花八门,然而活动不管怎新颖,都还是以男女当事人为主体而进行媒合。

今年春节,听到了一件挺新奇的事情,有长辈先行替子女参加联谊会,成功地分别为两个儿子找到适婚对象,其中之一今年六月就要订亲了。是的,替自己的儿女参加联谊,见面的对象首先是家长,双方家庭都看中对方之后,才约儿女一起碰面。


早期台湾先生去娶越南太太,也常有妈妈跟去

这令我忆起2006年时曾经去了趟北京,听当地朋友聊起,后海附近的公园,有父母替子女寻找婚配对象。一时好奇,就跟朋友跑到公园一探究竟。只见公园,人潮真不少,年长者手拿着子女相片与相关资料,三三两两的小圈圈互相交谈了起来;也有「独自摆摊」的,亭阁旁的小石桌子上放了子女的几本相簿,立着的纸板上则写有子女的身高体重、职业与学历,甚至薪水等基本资料,盼着有人主动上前来攀谈询问。当时我拍了不少照片,可惜后来因为搬家,照片不知道隐藏在什么角落。

上海复旦大学孙沛东(2014)针对上海某公园的“相亲角”进行了为期一年的参与式观察与深度访谈,他发现“白相亲”与公园的这种相亲角活动,事实上效率极低,但是奇怪的是,明明知道成功机会小,人气却依然很旺盛。为了解决这个悖论,孙沛东认为,老一辈知青在他们的生涯发展上,甚至婚恋问题都有「党疼」与「国爱」,到了中国进行市场转型后,国家从很多层面包含私人情感退出,这些老知青们前往相亲角,一开始固然是出于为子女解决婚事的动机,但到后来,这些活动奇妙地发挥一种功能,相亲角成为这些老知青们排解集体焦虑的平台,因此这些银族才会一去再去,管成功婚配的机率微乎其微。

爸妈先相亲,效率如何?


家长着急子女婚事,积极想办法介入,甚至来个家长先见面,是不是华人独有的现象呢?台湾社会与北京、上海或杭州这种「相亲角」的活动又有什差异呢?

虽不像孙沛东跑去公园做参与式观察,(毕竟我还没到成为未婚子女家长的年纪),但好奇心驱使我假扮成家长致电该婚活中心,问了不少问题,我也与这位成功替两个儿子找到结婚对象的长辈林先生聊了几回,想了解未婚男女家长联谊是怎进行的。

首先,附上一张扫描图,该婚介所小册子是这样写的:


婚活平台的广告内容

这个婚介平台利用周末假日举办家长联谊会,活动场所地点分有北中南,经常是利用餐厅来进行联谊(很多时候在国军英雄馆的餐厅)。参加费用包含用餐费大约1200-2000元左右。报导人每到周末,经常随着主办单位北中南跑,一两年算下来,竟然也有50多次。想替儿子找对象,保守估计,他也付了6万元,能够找到满意的媳妇,应该非常值得。他这积极,理由跟上海老知青后来排解的集体焦虑不同,但其相同点在于视子女的成家为己任,特别是因为太太忽然离世,随着儿子年龄渐长,这责任变得更加急迫。

若以上述这种有组织的婚活平台来对比相亲角,经济学可以帮助我们理解组织与市场转化问题,但同时也告诉我们经济学的限制。使用这两者其实都需要交易成本。孙沛东指出那些前往相亲角的白者排斥婚介所的商业性,因此利用公园作为活动平台。他们以为出入公园无须负担费用,但实际上,不确定性本身就是一种成本现象,公园里人来人往,情况复杂,何况要找到孩子的终生伴侣,这让婚配产生很多困难。

即使我们先假设婚姻市场是种经济活动,它也并非是大数现象,让很多人在竞争中协调各自的行为,某一人的条件(价格)过高,就转到另一个对象,在茫茫人海终于达到供需均衡。但现实生活裡,婚配市场是个小数现象 (small numbers,只有两个或是很少数目参与这类交易),若再加上资讯的不确定性,按照Williamson,市场很容易因为信息阻碍或是投机性而失败,这也许很能解释相亲角的低效率问题。

Williamson以有限理性(bounded rationality)、不确定性(uncertainty)、投机性倾向(opportunism)以及小数现象(small numbers)四个概念作为提出交易成本的基本行为假定。上述个别单一的行为,并不会产生市场失败,但是若这几个行为现象相互结合,就会令市场失败,而转向其他形式,例如组织。婚活平台是个组织,餐费所支付的成本先是筛选了一些「非诚勿试」的闲杂人等,而后所进行的服务项目,例如未婚男女家长联谊、素食或宗教信仰的见面会、晚婚离婚丧偶群、「国外专案」(指华侨、留学生、国外工作者),此种分类活动,从松散的人际关系中,协调与过滤了某些对象与资讯,而能提升效率,尤其是在华人的餐桌文化裡,很容易聊天,得到某些讯息。

婚活平台的参与者是「妈宝」吗?


倘若没有特别偏好,那对个体而言,婚介所还能发挥「结构洞」的效用,将社会上不同社群网络的人们但有相同目的者集结在一起。为了让资讯的交换更有效率,参加的家长们,会别上写有「找媳妇」或「找女婿」字样的胸章或臂章,大家在餐桌上互相交流。管可能认识不同网络社群的人们,事实上,婚介所的家长联谊会,在交换资讯时,「门当户对」的观念已经排除不适当人选。底下是林先生在婚活平台活动所提供自家公子之讯息。 


某徵婚者的资料

这些讯息可看出,家长还是希望「男大女小」,且对女性身高有一定要求,至于职业与学历并非最关键,当问及经济概况写着「自有房屋」的含义时,林爸爸回答这表示「没有贷款压力」,应可令替女生找对象的家长放心,不炫富但可增加寻偶之吸引力。若「感觉」对方的社会经济状况不如自己的期待时,不交换资讯即可,久而久之,这些「条件较差」者,渐渐地拿不到资讯,也就不再来此婚活平台。

我们不得而知,子女是主动或是被动让父母去参加家长联谊,但也好奇这些子女以及家庭的背景。以该婚活平台所提供2015年1到5月的资料稍作统计,参加未婚子女家长联谊会者,女生寻找对象的参加人数(次)是298,相较于男生寻找对象的282人次略高。林爸爸则以其参与联谊的经验说明,约有六成女生在寻找配偶,人数多于男生。主办单位告知,参加者以军公教为多,子女的学历则有1/3为硕博士。


图 1 参加婚配的性别分配 

学历方面,男女双方具有硕士学位者多过学士学位


图 2  参加相亲者的学历分布 

从三十拉警报,一直到四十继续拉警报者,期待婚配的男女各年龄层,显示如下图3。


图 3  参加相亲者的年龄分布 

走笔至此,有点疑问,直到四十岁仍然单身却企盼婚姻者,为何不是主动出击亲到现场,而仍然是由家长代为联谊呢?为长子参加家长联谊会时,林爸爸描述这次成功配对的经过,乃是与一对父母相谈甚欢之下,彼此积极鼓励子女双方见面,父母与子女一起约会后,会先行离去,留下子女继续相谈。

林爸爸认为,子女的自主权依然关键,因此认识的过程虽然传统,但是子女仍是在恋爱的基础上迈向婚姻的。当问起儿子的异性交往经验时,林爸爸表示,“孩子很乖,总是专心读书,没有空间。到了美国留学,照样专心课业。我陪着去美国,帮忙找房子打理,包括买车,等一切安顿后我才回台湾。他毕业后回到台湾,进入职场,更加忙碌了,没有时间认识女朋友”。两位公子回台后,其中之一到了新竹当工程师,林妈妈几乎每周从台中到新竹去帮忙清扫与洗衣。

自由恋爱是近代社会的产物


台湾的大学有不少开设爱情社会学或爱情与社会的课程,探讨浪漫爱的起源与当代社会的关联。我若在课堂上提问同学,是否愿意接受安排的婚姻,没有一个人会表示同意,也不知道是受到电视偶像剧影响、电影或小说等影响,现代男女不少以为恋爱、婚姻与家庭三步骤,是很理所当然的人生进行曲,虽然社会学者都知道「自由恋爱」、「婚姻要有爱情为基础」的想法其实都是近代的产物。

有一天,课堂后,一个学生脸带愁容地来问我,

“老师,我是不是失恋了?”

“你为什这样觉得,你觉得你在恋爱吗?”我问。

接著,他拿起手机给我看line上的几句对话。老实说,凭那几句,很难断定他们是否曾有过恋情。男方觉得的爱情也许只是女生表达的友善。我只能问他,自小到大,他活动的地方是否只有家庭与学校?他点点头。

“有没有参加过社团?”

“没有。”


Simmel认为,个体性的养成需仰赖社会团体的紧密连带 

从齐默尔(Georg Simmel)的角度来看,个体性的养成倚赖社会团体的紧密连带,如果跟其他愈多样愈异质的团体往来,那就能够拓展更多的空间,也比较能发展出自己的个体性。

回头想想人生,家庭是我们接触的第一个团体单位,而后就是学校,若是没有参加任何其他社团,毕业后就进入职场,那个人的生命经验与性格的养成显得有点单薄。网路频传一张欧美与台湾人才养成的对照图,相较于欧美学前、小学、初中、高中与大学都有各阶段养成功能,台湾人则从小到大学以前都在读书考试,然后一股脑儿地在大学阶段将生活管理、环境探索、梦想找寻、生涯抉择与实务能力培养一起完成。除了那些总是「专心读书」的小孩无暇发展其他关系外,为数不少的宅男、宅女可能也缺乏齐默尔所讲的拓展空间与个体性的养成。

经济学可以解释市场或是组织的行为现象,但是现实世界里,市场行为有其社会性。从小牙牙学语开始,除了会喊爸爸妈妈哥哥姊姊之外,见了隔壁邻居的先生与太太,也全用拟似家族连带的方式来称呼对方(伯母、叔叔、阿姨等),到了校园环境,也还有学长姐和学弟妹。可见,家族是维持华人社会秩序的基石,是互动的的根基,而是不是也深深地支配我们个体性的发展呢?

台湾电视剧那些永远演不完的世间情、亲家、嫁妆等戏至少反映部分社会事实,上下两代的家庭关系纠缠不清,而作为个体的存在,则持续在当妈宝与追求自主之两端间摆荡与焦虑烦脑。作为21世纪的台湾年轻人,到底有多自主,这也许不是个人意志的问题,而是有更多的社会结构需要探讨跟挖掘。年轻学子管憧憬爱情,然而今天在多元发展、全人教育的迷人口号下,事实上并没有容许年轻人更多摸索的空间与时间,包含恋爱与婚姻。


参考文献

孙沛东,2014。《上海相亲角与“白相亲”:以知青父母的集体性焦虑为视角》,吴小英主编,《家庭与性别评论》第5辑,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14年。

Williamson, Oliver E. 1975. Markets and Hierarchies. New York: Free Press

Simmel, Georg. 1971. On Individuality and Society Forms. Edited by Donald Levine. USA. University of Chicago

图1、图2与图3资料来源皆来自于林爸爸所提供之某婚活平台的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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