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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夜话|五原往事散记

焦冬子&江湖 OFPiX 2019-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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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夜话 是 OFPiX 邀请摄影师以影像方式记录故乡,并用文字谈论故乡而设的栏目,以此来呈现他们与故乡的某些连结,以及故乡在个人视角下的变与不变。



图/焦冬子 文/江湖


离开霾都北京,回到离开十多年的故乡五原。十多年中,逢年过节会时常回来,所以故乡看上去似乎还算熟悉,还是她应该的样子,但并不实在。故乡像是博物馆里的展品,她在里面,我在外面。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由时间筑起的可悲的厚障壁了。


· 邻里乡党


在五岁或者六岁之前,我是住在五原的新王二圪旦村,我几乎忘记了和村里的小孩一起玩的记忆。如果我使劲想,会出现这样一幅场景:一个小孩,独自站着,各色人等来来去去,对他视而不见。这种情形,用一个流行的说法来形容,叫没有存在感。忆起一个夏日的中午,村子的一角忽然人声鼎沸,我循声过去,只见四五个男人肩扛着一个女人,女人挣扎着,披头散发,嘴里还吐着白沫。记忆中那几个男人都身材魁梧,可能有一米九,但也许是那时太小,看大人都特别高大。后面跟着一众看热闹的,看热闹的人群中有明白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讲一个故事,因为总有新来的看客。故事大概是:这个女人老被男人打,受不过,去野地里吃了有毒的野菜寻死。但她的话我是不信的,因为她说的那种菜,其实就是一种牵牛花,我经常揪了喂羊,羊也活得挺好的。


村里还有一个老木匠,很帅,他有一副黑框眼镜,圆的。他没有老伴,但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看上去是个很有学问的人。我很喜欢他挂在墙上的各种工具,总想去摸摸,但老木匠的脾气不好,曾经训过我,所以我一般不太敢到他的家里去。有一次路过他家门,扫了一眼,发现屋里没人,这可是玩他工具的好机会。我溜进屋里,屋子的正中放一口没有盖的棺材,木头还没有上漆,显然是刚初步完工。我正要往里去探索一番,棺材里忽然坐起一个人,正是老木匠。这一惊,直吓得我魂飞魄散,撒腿就往外跑。从此再不敢靠近老木匠的门。后来得知,老头做好一副棺材,总要亲自躺进去试试合适不合适。


· 大爷


我的爷爷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父亲,另外一个是父亲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大爷。爷爷去世很早,早到我的父亲是由大爷带大的。本来我对这位大爷的记忆也不多,但到了北京之后,经常有人问候他,搞得我还时常不由得想起他,不过到后来,我明白这只是句客套话,跟问“您吃了吗?”一样,于是,我也学会再这时客气地问一下对方的大爷。


小的时候,我经常会被父亲委以重任,去大爷家住几日,以此来证明他们俩兄弟的感情。不幸的是,第一次去就留下惨痛的记忆,那时正值春节,出门走亲戚的人很多,父亲和我在车上只能站着,我记得站了很久很久,小时候总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下车时已经憋尿憋得尿不出来了。再往后,我能自己出门了,去往大爷家的任务就由我独立完成。在小学时的一个假期,我自己去了大爷家,或许是没有大人陪着,一个小屁孩上门待遇和先前有了很大不同,最明显的是,我突然发现大爷家的饭不好吃了,从祖籍甘肃民勤带来的饮食习惯得以全面贯彻。我以前不知道馒头还可以是酸的,他们家为了省事,好像只吃馒头。不知道是酸馒头给我的刺激太大,还是在他家我真的没吃到过别的,反正在我的记忆里只有这个。呆了没几天,我觉得已经不辱使命了,就找了个理由逃回自己家。后来我便很少去大爷家,父亲为此曾对我很不满,觉得我没替他完成向他的兄长表达他们兄弟情谊的任务,而我庆幸的是我不用再吃酸馒头了。可见,我从小的境界就比较低,我也曾试图反省,好让自己的境界能提高一点。但反省的结果是:幸亏没去。我鄙视自己,从此不尝试在这件事情上提高自己。


突然有一天,父亲收到一纸电报,电报的原文我已记不得了,大意是说大爷去世了,请父亲过去帮忙料理后事。电报是个神奇的东西,在那个日子很慢的年代里,这是唯一快的东西,却经常用来报忧。真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出殡的头天晚上,我被安排在灵堂守夜,我想,这样也算是对酸馒头的回报。有这种念头,还说明我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




焦冬子,1979年生于河南,现居内蒙古五原。 一个喜欢听、讲小人物故事的照相的。“我们在一起”公益影像发起人。


江湖,1968年生于内蒙古五原,京漂十几年后回到故乡定居。匠人一枚。




还乡计划 由 OFPiX 工作室在2012年开始发起,请大家在春节回家的时候用影像的方式记录家乡的变化,从一种中立的态度出发,并不对“还乡”的情绪做任何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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