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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故事 | 我与五十只狗的约定

新视点记者 武大新视点 2023-06-22


记者 | 沈羿 张效广 汪姝伦

编辑 | 房璐雯


高川风年初新搭建的流浪狗救助站在东湖边一片荒凉的杂草里。平时无人问津,只有志愿者来时才有欢声笑语。但在高川风看来,即使是一个人也未必孤独——这里有50几只“毛孩子”陪伴着他。


这是高川风接触动物保护以来的第10个年头,他已经记不清一共救助过多少流浪动物。


高川风放狗去室外兜风


救与养,负责一生

 

2014年冬天,高川风参加过一次大规模的救援。一辆装载有2800只猫的大货车途径武汉,被动物保护人士发现并拦下。这些猫将被发往广东贩卖屠杀,成为假冒兔肉和羊肉的原材料。集装箱的密度“比集中营的还高”,敏感的猫受到惊吓,咬伤了很多志愿者。猫把高川风的大拇指  咬穿了——他一年内连瓶盖都拧不开。


楼梯上写着“与狗狗的十个约定”


虽然大规模的救援惊心动魄,但高川风知道,最难的不是救,而是养


高川风大学时关注流浪狗,认识了一个群主,有人发现流浪狗都可以向他汇报,他统一把狗送到一个位于落雁岛的寄养处。寄养需要狗主人给一部分费用。但去过两次救助站后,高川风就明白了,这个群主很少去看狗,而寄养处为了获得利润,压缩喂养成本,动物居住的环境极差,80%的狗都患有皮肤病,他们反而以“救助”为名鼓吹更多捐款。这坚定了老高后来成立自己的救助站的想法。



“如果有人专门照顾狗,我愿意天天去救狗,一天救十个都可以。”高川风说。获救的狗最多在医院呆一个星期;但是养一只狗,就意味着十几年。狗的一生一般会得三次大病,每次花两三千,以及它们要吃多少,都可以算出来的。


这是小白最后一次生病的开销,近1700元


高川风的救助站人手空间有限,但想找到真正愿意领养流浪动物的人绝非易事。他出了一份有些难度的题目考核领养人,并且与他们再三交流,详细了解对方的养狗知识、条件、目的等。


高川风正在审核领养人的答题情况


领养人一般也只领养看起来可爱的小狗。有人说着不在意品种,其实还是会旁敲侧击地问。还出现过领养人嫌麻烦,养了一阵就退回来的情况。


这里有四只待领养的小狗,最终也没有人带走它们


狗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起初,高川风并非因为爱狗而产生了救助的想法,养狗不如说是一种习惯。他的老家在广西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狗看家护院,狗是否体面关乎主人的面子,所以当地从来没有抛弃狗的做法。他来到湖北上大学后,惊诧于发现校园里竟然有流浪狗,他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开始给它们喂食,甚至带回宿舍养。养在宿舍毕竟不方便,所以他通过群主把狗送到落雁岛的寄养处。



毕业那年,原本就很少关心狗的群主彻底撒手不管了。高川风明白,如果自己不去管,这些流浪狗便真的没人管了,于是他自然而然接替了群主的职责。2016年寄养处面临拆除,他借此机会“自立门户”,把原先寄养处的动物都接过来。



不再“寄人篱下”,也就方便收留更多动物。高川风都给每一只动物都起了名字,对于他们的性格、习惯、病史都了如指掌。每年统一打疫苗,统一驱虫。


白板上写着每只狗的名字,以及救助站未来的规划



这只没了眼睛的狗叫墩子。一天傍晚,有人联系高川风,告诉他在某处的垃圾桶旁的麻袋里,有一条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狗。当他赶到时狗已经一动不动。高川风本想找地方把它埋了,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狗的睫毛扇了一下,于是他赶紧把墩子抱去宠物医院。狗的头部一旦遇到重击,眼珠很容易掉落。墩子的双眼没保住,但捡回一条命。


墩子现在享受别人摸它,但在刚来的时候很害怕,别人摸它会缩一下,只跟高川风亲。



小苗之所以叫小苗,因为跟它一起捡回来的小狗都病死了,只剩它一个独苗。



卡卡的“刘海”很帅气,它最喜欢伸舌头舔人。



棉花好斗,经常跟别的狗打架,不过挂彩的往往是对手,这是其他狗的血染到了它的头上。



跳跳被棉花咬伤了腿,高川风给它擦药。狗不喜欢吃药,高川风就把消炎药夹在火腿肠里。一旁的志愿者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小声说:“别告诉它,它听得懂呢!”

 

这几年中,高川风送走了一些狗。



他的微信头像上是一只叫皮皮的狗,曾经生了两次大病都大难不死。但放在寄养处时,工作人员疏于照顾以至于它三伏天没有水喝,活活中暑死亡。死后它的身体膨胀发臭才被发现。高川风去接狗时,工作人员还在吹空调,笑嘻嘻地说:“哎呦你这狗,体质太弱了!大家都没中暑,就它中暑了!”



2017年初刚建新站时,小白病倒了。它曾经是繁殖犬,在狗贩子的控制下不停地交配,身体极度损耗,没有繁殖能力后被丢弃了。这次它得了肾衰竭和胰腺炎,去医院后,高川风在朋友圈说:“打针打到天都亮了还没打完,困得我边泡脚边打盹,手机差点掉洗脚水里…小白,你要是就这样走了我跟你没完。”



但一周后的晚上11点半,小白还是离开了。那时候高川风也生病发烧,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天,醒来后,他和朋友挖了一个大坑,送小白入土安息。后来他回想起小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口酒窖,把悲伤装进坛子里封存,一开始安然无恙不悲不喜,时间越久越是浓烈,每当回忆起便悲痛不已。



高川风从外面回来,还没走到院门,一院子的狗就集体叫起来。一打开门,狗争先恐后地扑到他身上。他“嘘”了几声,狂吠不止的狗群便瞬间安静下来。


把两个房间里的狗放到院子里活动,这个过程需要开三道门、关一道栅栏,一不留神就会有狗窜到客厅,或是赖在房间里不肯走。而高川风只要几个手势就能把它们引到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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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建站和日常喂养都需要钱,高川风不愿再像以前救助站一样大肆宣传募捐,因此大部分钱都是他自掏腰包,而他的收入来源于开宠物用品淘宝店。


高川风没有对外宣称淘宝店的其他收入也将用于救助动物,只是私下把钱拨给救助站。他说,“不喊着捐款,我身体可能会很累,但是心里舒服。有多大钱,办多大事。”

 

信仰与使命

 

2018年的春节,高川风又没有回家,母亲半开玩笑地说要过来帮他。几年前父母坚决反对他这样“不务正业”,然而高川风依旧我行我素。几年磨下来,父母慢慢认清了现实,自己眼里的“不务正业”正是儿子这辈子的事业和使命。


父母的支持,反而让高川风内心更沉重了——自己已经走上这条“不归路”了,不想再把家人拉进来。


他并非不想家,无奈自己离开就没人照顾狗了。有一次有朋友答应帮他照顾几天动物,老高赶紧买票,一大早就出发,傻傻地在火车站等了两个小时,他说那种感觉就像美梦成真。



他遇到过很多不理解和阻挠的人。在搭建救助站时,高川风特意把地址选在人烟稀少的铁路旁。隔壁有位不常住的邻居,他看到这里在建救助站,突然就来拆院子门,高川风只好把门往里挪了几米,邻居又拆一次,他又把门往里缩。这与他曾经在广东救助大量流浪狗的经历相似,当时他与志愿者在安顿狗的过程中,一次次被村民赶走,连夜换地方。



高川风对武汉的几家动物保护组织都有所了解,他认为比缺钱还严重的是缺人。正规组织即使开薪水都招不到人,因为整个社会还是把这当做“不正经”、“瞎闹”。

 

令他安慰的是,也有爱心人士来帮忙。搬家多亏了志愿者,否则一个人绝对无法完成这浩大的工程。他们联系搬家公司、装卸物品、开车运狗、拌水泥打桩子……



平时周末有学生来,人数多的时候还可以帮狗洗澡梳毛,而这是他一个人无法完成的。

 

对于高川风来说,周末的意义就是有人来做义工了。而寒暑假期间,可能十几天没人光顾,他早已忘记今天是周几了。


他说,所有人都可以说不管就不管,只有他不能也不会不管,哪怕什么事别人都帮忙做了,他也必须再操一遍心。可以说这是责任,但更多的是一种使命感,这辈子到世上来的目的就是把流浪狗的问题做的越来越好。如果有可能,他也愿意选择朝九晚五的生活,但生活没有假如,现在流浪狗就是他的全部。


高川风所能想到的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有个很好的救助站,还有一块大草地,狗在草地上欢快地奔跑,自己就躺在椅子上面看看书,看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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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汪姝伦


武大新视点

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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