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精神的演进

文/白长虹

企业家精神不仅是企业家的思想或心理状态，也包括他们的知识和行为特征。企业家这一概念首先是由经济学家在研究企业活动时提出的。法国经济学家萨伊在19世纪初出版的《政治经济学概论》中，论述了劳动、资本和自然力三种生产要素的作用，以及创造产品的三个步骤：研究产品的规律，应用这些知识来实现一个有用的目的，根据前两步的提示完成产品制作。萨伊认为，第一个步骤主要由科学家承担，第三个步骤主要由工人承担，而第二个步骤就是企业家的工作。他们“应用既得知识去创造供人类消费的产品”，聚集起生产所必需的工具，指挥工人完成产品制作任务。这些企业家或者自己供给所需的资金，或者具有利用自身名誉和关系筹集资金的能力；他们需要兼有“往往不可兼得的品质和技能，即判断力、坚毅、常识和专业知识”；他们还需要承担风险，甚至可能由于并非自身过失而导致倾家荡产。

萨伊指出，每一个步骤中的从业者都需要由实践中获得的知识，否则无法保证其进步；这些知识只能从反复试验中产生，而“试验总带有冒险性”。商业试验（如向市场引入新商品、探索新航线）的冒险性要比工业和农业大得多。由此看来，这种“试验”与后来出现的“创新”概念已有了几分相似。在萨伊以后近100年里，企业家的概念并没有受到足够重视，直到熊彼特著名的创新理论问世。熊彼特最为关注的是引发经济发展的变革机制。他认为，创新意味着生产手段以新组合的形式出现，实现新组合要靠企业，担负实现新组合的人就是企业家。企业家式的领导要完成的一项特殊任务，即把握时机，“领导”着生产手段进入新渠道，然后通过竞争对旧组合加以消灭。

熊彼特把企业家置于市场经济的中心位置，他们的职能就是引入新组合或实现创新。与经营一个已经建立的企业相比，实现创新需要“更多的自觉理性”，因为新方案在执行以前尚有待于仔细考察。因此熊彼特认为，“典型的企业家比起其他类型的人，是更加以自我为中心的，因为他比其他类型的人，更不依靠传统和社会关系；因为他的独特任务，恰恰在于打破旧传统，创造新传统”。企业家的这种独特行为，一定受到独特动机的驱动。熊彼特把这些动机归纳为：首先，找到个人有着极大支配力的“私人王国的梦想和意志”；其次，有征服的意志和战斗的冲动，为了成功而不是成功的果实而奋斗；最后，有创造和把事情做成的欢乐，为此“他们寻找困难，为改革而改革，以冒险为乐事”。

熊彼特的理论被介绍到美国之后，并没有被融入主流经济学中，虽然“每个经济学家都知道企业家非常重要……但对大多数经济学家而言，企业家精神是一种‘超经济’的事物”（德鲁克语）。德鲁克认识到，熊彼特与主流经济学家不同的是，他并不关注一般均衡，而是把创新这种“创造性破坏”引发的失衡作为经济发达的标准，这恰恰能够解释美国经济在20世纪后期发生的变化。德鲁克认为，在各行各业中出现的许多新创企业的快速发展，标志着美国经济正在转型成为企业家型经济。在这种经济形态中，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

德鲁克把创新作为解释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的基点。企业家从事创新，而创新展现着企业家精神。德鲁克认同熊彼特“创造性破坏”的观点，但他进一步解释道，创新是一个经济或社会术语，不一定必须与技术有关，也未必一定要承受高风险。从需求方看，创新就是改变资源的产出，改变产品的成本或价值。德鲁克还认为，企业家精神不是一种个性特征而是行为，不少个性特征与气质大相径庭的人在面对挑战时都有优异的表现。成功的企业家不会去追求确定性，而是积极面对不确定性，为自己设定很高的目标，主动寻求机会，努力创造更大的价值。德鲁克还指出，企业家精神广泛存在于各类机构之中，如大学、医院或政府与企业合作的领域中，都有许多成功的创新事例。“尽管企业家精神这个名词起源于经济领域，可它丝毫不局限于此……它与所有的人类活动有关。我们现在知道，无论是哪个领域，企业家精神之间的差异是微乎其微的。”

在德鲁克的《创新与企业家精神》出版15年之后，世界进入了新世纪。仅仅在21世纪的前10年，创业型经济不仅在美国持续成长，也正在成为其他一些国家经济转型的特征。创新不再像熊彼特所说的“间断地出现”，而是成为日益频繁的竞争行为，企业家精神不仅是管理学和经济学研究的中心议题，也吸引着社会学、心理学、历史学、人类学等各领域学者的关注。而企业家的实践，如对技术与人文的结合，或长期保持活力的尝试，也在丰富着企业家精神的内涵。如今，企业家精神已经播撒在各个领域，主动求变、积极创新在全社会已经蔚然成风。虽然每个领域探索的创新内容有所不同，但力争进取、不断突破却成为企业家型经济社会的共同特征。

本刊以弘扬企业家精神为己任，当积极探索新的知识共创方式，发掘新的研究主题，推出新的栏目，把更多优秀的管理研究成果奉献给读者。本期以“企业家精神”为封面主题，其中基于中国企业家调查系统的专题调查报告反映出当代中国企业家与企业家精神演化的动向。本刊首次发表调查报告，希望鼓励探索实践性知识交流、转化、共创的新路径、新成果。

往期回顾：

2019年第一期：主编寄语 | 新百年 新篇章

2019年第二期：主编寄语 | 管理中的迷信与科学

2019年第三期：主编寄语 | 案例研究：求实还要求真

2019年第四期：主编寄语 | 好理论的特征

——————————————

编辑：严莉

审核：刘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