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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就随便活一活

一些青年 青年志Youthology 2024-05-24


青年在当代是一种普遍的客体,被谈论、被引领、被分类,之后作为最主要的数字燃料,驱动互联网这只怪兽极速狂奔。也每隔一段时间就作为被研究和书写的素材案例,出现在新造的热词里,为消费品牌和流量施肥。

这些讨论描摹出当下年轻人这样一副轮廓:他们在“巨大的草台班子世界”里、一边“断亲”一边结交“电子亲人”、一边“发疯”一边有“淡淡的”死意,在人生的“轨道”和“旷野”里反复横跳…… 不论对这些说法深有共鸣还是心生倦怠,其中的年轻人无疑都显得过于笼统。
而青年节更是以上讨论的集中体现。但是,青年志不想聊“青年”了,我们自己有时都不知道“青年”到底意味着什么。2022年青年节——那个特殊的5月,我们写了《“青年”不是我们所有人的名字》(这篇文章在某片电子海域里已经消失了),今天我们仍然是这样认为的。 

青年节这天,我们想与大家分享,青年志的作者们过去一年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感受了什么。


我们也希望邀请更多年轻人来聊聊自己,因此我们发起了一份开放文档,邀请你来聊聊自己,与更多的人分享“在这个时代当年轻人,是种怎样的体验”。


(开放文档链接在文末,点击阅读原文,说说自己的状况,也和其他年轻人对话。)


以下,是青年志的作者们最近一年里,“在这个时代当青年”的经历和感受。



《末路狂花》剧照



前年经历了幺舅的离世,

才终于有了“去他妈的”勇气


逸骁

算下来差不多辞职也有快一年时间了,一年时间经历了很多事,仿佛比上班感受到的一年时间丰满了些。


离职以后,在朝阳公园完成一场有关北京的告别仪式——办了一直以来都想做的马头琴个人演出,纯自娱自乐的水平,但有23位亲友冒着去年6月40度的高温到公园捧场。那一晚让我想起《撞死了一只羊》的结尾,他们参与了我的梦,所以多年后朋友们大概不会遗忘那个夜晚吧。


《撞死了一只羊》剧照

然后去了沙漠里的生态农场干了两个月志愿者,在那里我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和一些意料之外的新朋友,他们有的比我小一轮,还有小学老师。很奇妙的体验,原来现在的00后都如此有趣了。离开沙漠后,我回到四川,在家里当了几个月妈宝后,现在又决定要去一个新城市生活了。


感觉过去的一年,包括现在都在经历一种不稳定的,没有在既定轨道里的生活,但好处是终于离开让我感觉被困住的北京了。虽然离开时,还是有一点点不舍,毕竟在那里生活了9年,但离开以后也没有太想念。大城市带来很现代的生活、更容易聊到一起的同行、朋友、快捷且方便的个人生活,但也带来某种难以言状的压抑和距离。想离开好多年了,前年经历了幺舅的离世,才终于有了“去他妈的”勇气。


目前除了为时不常断掉的现金流而焦虑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大城市抑郁”了。未来这一年,仍然会好好流动,与真实的人和事相遇,虽然这样的流动给我带来现金流压力,但是走出去,总会被某一处细节所吸引。比如昨天,我去昆明的弥勒寺公园,原本是想去逛逛市集,却没曾想与一个老年演奏团偶遇,在那里我听到了现场版本里技术水平最高的二胡独奏《赛马》,免费的。


青年其实并不残酷,那顶多带着一种愤懑,或许唯一的缺点是它易逝。回家跟父母生活了几个月之后,我发现残酷的人生其实在老年,为了老年不那么残酷,我决定在自己还是年轻的时候多体验、多感受,建构一个更丰满的自我,这样我想以后大概还能成为一个充满青年感的老人。




贫穷是最直接的烦恼


Echo

大约去年这个时候,我想要辞职的愿望达到了巅峰,我问一位已经离职快两年的前同事,离职以后人生会有什么别的烦恼吗?我至今记得她last day那天我在公司的电梯里遇见她,那种快乐的气息和我身上浓浓的怨气和死气沉沉的班味形成了鲜明对比,无数个被工作折磨的下午我都会想起电梯里那股愉快的自由的味道。


“会有点空虚,”她当时和我说。“那上班的时候就不空虚了吗?”我问她。“也空虚啊,所以辞职没有给我的人生带来什么新烦恼。”


这样一个充满乐观主义的答案给了我许多辞职的勇气,最终我确实也在问完这个问题的一个月之内提了离职。


作为一个在既定的轨道上规规矩矩行驶了26年的人,刚刚离职的时候我有过非常恐惧的时刻。看着曾经的同学在大厂、在体制内工作,想着他们可能有的清晰上升通道,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飘零如蒲苇,不知未来在何方。不过久了也习惯了,自由职业以后最大的发现就是世界上真的有很多活法,考好学校、进好公司只是其中一种。与其把自己和别人的人生比较,不如想想今晚吃点啥。


贫穷是最直接的烦恼,因为自由职业的收入极为不稳定,我几乎每月都随机有几天对于金钱感到焦虑。一焦虑就不想用钱,倒是改掉了不少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不过,自由职业的生活出门很少,不出门物欲就会很低,虽然每个月都在焦虑,但大致还在收支平衡的阶段。

  

另一个问题则是对于低行动力的自己的不满,明明辞职前想要实践的、学习的东西这么多,但好像快一年了实现的部分少之又少,除了不用坐班,好像靠写字为生的日子和上班的时候差别也没有那么大。


希望未来一年我真的可以有计划、有动力地去做自己的事。




我也获得了边缘的正当性


龙恩

过去一年在云南旅居,尝试自由撰稿,也接触到许多过着非主流生活的人。看到Ta们试图在职业路径、教育方式等,做出各式各样的探索,我也获得了边缘的正当性。


我曾经信奉优绩主义,因为我就是靠着无数个日夜地做题,获得ta人的关注与认可,甚至一度因此产生优越感。直到这套游戏规则失效,我从空中坠落,才不得不寻找一种新的眼光去看待外界和自我,慢慢吸出毒性。


打开这份文档的时候,我正在从云南去广州的高铁上。自由的另一面是不确定性。我一直都处于漂浮的状态,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能否持续下去、能持续多久……有段时间,稿子一直发不出去,没有收入,还去酒吧和咖啡店做兼职,更深刻地感受到人的工具化(系统和监控规定了人的一举一动),只能说幸好我还有别的选择。


和很多同龄人一样,我们这代人最残酷真相就是没钱吧。不过因为写作,获得一些受访者的认可。对我来说,是否写出ta们的真实感受和处境,比领导的认可更重要。


《哪啊哪啊神去村》剧照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除了英伟达股价,世界上好像没我在乎的事儿了


刘天

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更倾向于认为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服从性测试,可以服从,也可以退出,也可以游离其中。


过去一年最大的变化是我心态上觉得自己可以进入一个新行业,可以学习新技能,可以来到新地方,可以从零开始。以前我不认为年龄可以限制我什么,现在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我学会了一些简单的修车技能;学会了适应新的交通规则和右舵开车;学会了辨认酒、品尝酒和调市面上任何一款经典鸡尾酒;学会了怎么一次端三个盘子。这些技能都不难,或者说任何事当我确认了“我就是想做”的时候,都不难。唯一的奥义就是“我觉得我想”。


关于写作,大多数我去进行写这个行为的时候,都是在打工特别累或者蹲厕所里摸鱼的时候。对我来说写和看股票都是一种完全的休息、享受。比如现在我刚还完车,开了13天长途终于不用开了,坐在机场沙发上拿手机写问答,享受。


我知道很多更年轻的朋友们精神状态都不是很佳,可以分享另一个思路:有时候可以把自己想得“小”一点——我不是第一个这样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和我分享着相似的境遇承担着同样的苦。所以无需过多反刍那些痛苦,这样心里舒服点,不会那么易折,而且过度关注自我的人没有魅力。

有时候也要把自己想得“大”一点——没错,我很重要,世界因为我的存在,因为我在做的事情,变得有一点点不一样。


我的思路,就是“世界是个草台班子,大家都是草包,那别的草包行,我看我也行。”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除了英伟达股价,世界上好像没我在乎的事儿了……




你的问题在于还不够松~


酒喝了一点点

两年的旅居与撰稿带来的是另一种质感的生活,过去一年最大的变化可能是更专注于自身,也更包容。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再是疫情的创伤与人生的虚无,可能是拖延症吧,以及如何保有热情。


我觉得这代年轻人处于一种“我想要说的,前人们都说过了;我想要做的,有钱人都做过了;我想要的公平都是不公们虚构的。” + “稳定与安全,成为了奢侈”的双重关卡里。这个世界终于颠成了我想要的样子。感觉大家都是在随便活一活。


《濑户内海》剧照

我当下的愿望是,希望成为更包容、更懂倾听的人。


aike

过去一年最大的变化是从和女的在一起变成(暂时)和男的在一起,以前没体验过,很新奇,存活模式从搞感情滑落到过日子。当时冲着他喜欢玩一款钓鱼游戏(是真的纯粹的钓鱼),书一点不读,关心蚕豆价格,给蘑菇雕花,对粮食危机没啥想法但人淡如菊而感到如获至宝,觉得找到了插在土腥子地里的真正的“生活逼”。


但最近遇到的问题是男的好的不学,开始也有搞文艺的倾向了,前几天早晨醒神用的播客听到一半,忽然跟我说他感觉到生活的一丝苦闷,想要“表达”。还字正腔圆说出了“梁文道”三个字。sos,荒谬。


当下的愿望是赶紧出现强力蒙汉药,让他忘记这次危险的启蒙,带我一起继续在普男普女的世界熬资历,并且坚持在炒苦瓜时帮我削掉苦瓜皮。


关于年轻人苦兮兮的处境,我有个小tips,如果觉得世界太糟,可以去小公园玩推手,挺管用的。因为带教老师会一直跟你说,松~松~你的问题在于还不够松~


胡培风

过去一年,过的不是太好。但相比起之前的“不太好”,今年好像我也不太在乎自己的“不太好”了,大概知道了自己“不太好”是什么样子,具体看过体验过也就不怕了。生活毕竟是钟摆,有高有低,很正常。


其实蛮惭愧的,因为我大概有半年彻底不想写东西了,属于是被虚无感击倒。这中间我有很多自我谴责和攻击的时刻,后来累了,想着就这样吧(然后激情购入博德之门3猛猛打了几个月)。


还有一个更具体的感受是:写东西不必想太多。之前我写东西的时候常困惑,这件事真的有公共性吗?它有新意吗?它只是我从身边的人、甚至是我自己身上看到或感受到的,它的价值在哪?但实际上再伟大的艺术家也是从生活里取材。如果感到一件事有问题,那就写它,单纯骂人也没有关系。先骂,骂完了再润色。时代问题作用到我们身上的时候不讲情面,凭什么我们不能写它。


其中一个时代问题是,没有任何一种关系能真正地拯救或长久地帮助你,靠自己吧。不过今年有一件很自豪的事是和妈妈重新建立了能高效沟通的、对等且友善的关系(可以跟她聊聊女权的问题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博德之门3什么时候能打通关......愿望是尽快脱瘾博德之门3。


《博德之门3》

阳少

作为编辑,过去一年频繁地感到职业倦怠,很害怕陷入到一种“做久了”的惯性里面。对于泛文化领域的“表达”也不那么信任,总是反复在问自己,这是一个“真问题”吗?这是姿态还是言之有物?问题没有答案,但在今年至少有一个暂时的落脚,策划一个新栏目,去问社保水电燃气费是怎么算的,会比纠结观念和感受更有获得感。不想跟时代怄气了。

(注:这个新栏目就是「我们的钱」,欢迎关注)


我觉得“感受”有时候需要被保护起来,肆意挥洒感受反而会让人敏锐不再,就像一个管道,流过悲伤也流过快乐。相比而言,更期待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容器,这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会说的话,事实不幸也是如此。




不要害怕看似咄咄逼人的自己


wt

时代躲不开、希望太容易幻灭、人很容易就躺平或者犬儒掉了(并且很自洽)。我觉得一个不错的应对策略是,觉得不对劲的事能不做就不做呗,不做、直接拒绝、婉拒、沉默、拖延、提出更好的方案、充耳不闻、反对、骂回去,又不会饿死,但很多时候也许并没有选择,给自己塑造一个难惹的人设可能会好一点。


Reason

这一年,我的逻辑改变了,如果我理亏有错,我愿意承认并且改正,但对于无妄的指控和非理的请求,我不想再忍让了,我也想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益。我会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看似咄咄逼人的自己,那是强大带来的锋芒。


我现在敢跟人吵架了,有自己的棱角了。虽然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忍者思维”真的会让自己憋出内伤。


举一个例子吧。两星期前,我又受到楼下无理邻居的骚扰,不开门就疯狂“砸”门,原因是我在早上10点做卫生窸窸窣窣的声音,影响到她们家孩子睡觉了。类似无理取闹的理由,该邻居已经使用多次,这一次本ENTP,当场开怼,虽然独居,但是不理亏,在争执无果后,当场请来居委会、社区民警。最终沟通的结果是——房子隔音不好,我是正常生活,并非故意制造大动静,请这位邻居不要“紧脏兮兮”。




尽力在不正常的环境中保全自我


yixue

从国内到英国读书,从金融转到文化艺术领域,非常真实感受到了现实生活的压力。马上就要毕业了,打算去当个保安或者服务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生存问题,当下的愿望是可以活下去。正在努力地试图让自己从象牙塔摔进现实世界的时候,摔得没那么疼一点。


小吓

我修完了研究生所有的课程,从宿舍搬到了自己的房间。我还没有从疫情的眩晕中完全逃离,报复性地让足迹遍布了全国各地。在这个还未毕业但已经不再是学生的阶段,我的身体和灵魂都拥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我随时随地可以感受到自己喷薄的创造力。我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说,有很多的事可以做,也好像每天都在涉足新的领域。我还认为自己是天才,还会因为意识到自己不够天才而流泪。我依然想对世界保持悲观,对自己保持希望。


斯怡

去年对北京的倦怠和抑郁达到顶峰,拼劲全力拿到奖学金留学,却陷入一种更多的自由与迷茫。比起西欧、美国,中欧更多是质朴、粗糙的留学体验,我的同学们更多来自亚非拉地区,我第一次感受到世界如此大,而我曾经的智识和视野是如此狭隘和傲慢。在陌生文化中,加上对比国内的朋友,自由和孤独同时向我涌来,作为东亚小孩的那种“偷感”和难以名状的“焦虑”让我再一次在新环境觉得自己像个怪胎。


我意识到Z世代之间的巨大差别(无论阶级、文化、经济还是价值观上)。以及这个世界对“没有网感”、不懂”流量密码“,媒介资源不好的青年的淘汰。做女性主义网站在小红书起号后,我试过一些“流量密码”的作品,即便“有效”,但我内心其实并没有以前的成就感。我并不是在视频中那么搞笑或乐观的人,也不希望平台的规则阉割了需要长时间说明的内容。因此我最近在思考自己和当今媒介趋势的关系。被流量抛弃的真实的屏幕之外的我们,该走向哪里呢?


《伦敦生活》剧照

狗毛

过去这个时间的我正忙着准备去新西兰打工度假,从未只身出国、从未认真打工的我在离开前的夜晚辗转反侧。在一个陌生的国家从头开始,一年后给我带来的除了成长,还有心有余悸,某些生活细节性的痛苦甚至构成了一种创伤,让我无比现实地意识到自己的脆弱与幸运。最大的问题是我的人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当下同时也希望能找到让我着迷的事情。


尤胜男

过去一年变化很大,从学生变成社畜,经过论文、毕业、找工作、在第一份工作中挣扎……最大的变化是没那么e了,以前是一个什么事都要与人分享的enfp快乐小狗,现在会斟酌一下。我的工作每天要跟人说很多话,但很少时刻真正在“交流”。慢慢的不再像以前读书时那样愿意打开自己,最大的问题是睡不够!!!!读书的时候能熬夜到三四点完全不困,现在不行了,到一点就很困(也许是因为读书的时候可以白天随时补觉)


关于青年,很遗憾的是,我们出生的年代和家庭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未来的上限,阶级晋升的渠道已经无限收缩。


我们能做的事,可能就是尽力在不正常的工作环境中保全自我。我害怕麻木,多于害怕痛苦,所以哪怕工作再累,也会在地铁通勤时阅读,提醒自己保持愤怒。坚持每天运动(就算晚上11点下班也要骑车回家),要用健康的体魄对抗未来衰老的来临(因为大概率将独身一人面对死亡)。


我现在的愿望是睡眠充足,工资够花,永远没有“班味”。


点击阅读原文或评论区置顶链接,到共享文档,留下“在这个时代当年轻人”,你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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