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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座绝美的私人自建园子,看完也想有片地

搜索下载一条 景观周 2023-07-16
  过去半年多,
  一条拜访了不少园主和园子,
他们用自己的志趣,
实践着中国人的新家园梦。

溪山庭
江苏徐州,北大教授董豫赣做了个居住试验:

造“一亩园”溪山庭。

希望人们看到后,

觉得园林比别墅更有意思。

660 m²的园子,

建筑、山、水、仿佛天生长在一起,

山、水、瀑布、山洞、巨石、大树……

还人为制造了中国人最爱的下雨,

园里,有极为动人的光影幻境……

影园旧影

苏州,坐落在陆慕古镇的影园,

始建于1972年,

是独一无二的民间自建园林。

园主彭昭亮(1920-2020),

乡村中医,

自52岁开始造园,以一人之力,

一直营建、修园到90多岁。


如园中庭的假山和锦鲤池

在杭州,刘斐和周海燕夫妇,

从事花艺造景、庭院营造近30年。

2021年,

他们在外桐坞茶园山脚下,

租下了一套300平米的房子

和屋外一亩空地,

从零开始设计、清理、重建、布景,

历时一年半,

打造了一处让人静心的空间

取名“如园”。

苎庐 摄影:姜六六

在金华,陶冶决定回家乡的山水里圆梦,
邀请设计师好友包文山建造“苎庐”,包文山在这一亩之园里,像写书法、作画一样勾勒出水岸、游廊、石径,陶冶用了200多吨石头,第一次尝试为园子垒石叠“山”,

在这里实现了很多中国人的梦想。

今天,一起来看看这处园子的故事。





从北侧看溪山庭,溪山庭南北两个池塘,南高北低,设计顺势让三间南房比北部餐厅、客厅高半层
一条摄制组在十月初来到了徐州,溪山庭就掩映在茂盛的芦苇后。

山被放在南侧,董豫赣说第一次堆山,要藏拙,所以从北看山。三间卧室都在“山里”,开门就能进山,客厅、餐厅则临水

一亩地上,中间堆了一座山,可行走,可休憩,可远眺;围绕着山与庭园,分布着三室两厅,每个房间都有2-3面景色,或山或水,或在山水之间。


客厅斜水阁位于山的西侧,餐厅横山堂正对着山


西山与客厅斜水阁斜交,可以直接从客厅跨入山中。从客厅往后走,便是卧室,三间卧室位于高了半层的山上

园子外的水岸上榉树叶正红,一片灿烂的红色光晕,近旁的乌桕树开始发红。即将发稿前,园主陈飞发来了爬山虎变红的照片。

整个十月,园子里的植物轮流上演了一场秋色变奏曲。

屋顶层,山、建筑、树,像是天生长在一起

因为在北大开设了全校通选课,董豫赣无法亲自来徐州,“就怕发生疫情回不去。”在溪山庭建成后,他曾携妻挈子,先后在这里待过两个长假,每次一住就是40多天。

建筑被抬起,水得以连通,摄/曾仁臻

董豫赣造这园子,与另一位造园家好友、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副院长——葛明相关。
葛明和园主陈飞是高中同学,他们共同发起了水徐园,想做当代园林的教学和实践基地。而葛明的项目与溪山庭一水之隔,是一组大型公共园林,也在建设中。

在徐州,一南一北的造园好友,分别走在了中国当代园林实践的“一小一大”两个分叉上:董豫赣研究小规模的造园,一亩园、半亩园,溪山庭即是一亩园;葛明则研究中国园林在大型建筑上的应用。

屋顶可以聚会,可以高低游走,坐,甚至躺下

疫情以来,这里可能是国内顶尖造园师、建筑师停留密度最高的地方。中国建筑设计界的“园林四友”——葛明、董豫赣、童明、王澍,两位在这实践极具先锋和实验意义的园林项目,童明则多次来此造访。此外,更有不少建筑师慕名来此。

这是第一个能按照董豫赣的理想设计的园林,也是在这个园子里,他迎来另外几个“第一”:第一次堆山——由于是做试验、样品,也第一次可以不必顾及西方规划中,将建筑与景观区分的技术教条,第一次可以让建筑与山水直接发生关系。

尽管对现在的中国人来说,家中拥有一座山是陌生的事,但往前溯,无论是《红楼梦》中的金陵大家,还是《浮生六梦》中的苏门小户,都会造园堆山,园子完工时,依景给园子取名、题字,在园子里组织诗会,宝玉看到父亲要偷溜也是在园子里,寻常之极,雅致之极

作为乙方,面对甲方委托,能全然按照自己的理想来设计,殊为不易,更别提造完了还能时不时去住。也因此,有了极为浪漫的建筑师的居住体验描述:

“我经常会坐那看水激起的浪花,一层层荡漾,然后睡莲在一侧,我能看见里头靠近桌子人在工作,小孩在上面跑来跑去……我有时候会觉得它有点幻觉。”

董豫赣,著名建筑师、建筑评论家,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建筑学研究中心副教授

董豫赣的观点很犀利,他认为现代的居住空间,即便是别墅,也只是一个很有钱的人,住了一个非常贫乏的产品。它跟公寓没有任何区别,所有的房间都挤在一块,跟自然的关系,就只是采光通风。

溪山庭的主卧,住的是混凝土房子,却随时随地接入自然,卧室正对庭院,种了竹子和芭蕉,打开房门,走廊外一片竹林,坐在门口的窗台,就可以看山、晒太阳,摄/曾仁臻

“中国文人的居住理想,不是神庙,不是庭院,而是山居。造园,就是先做好山水风景,然后把房间拆开,放在不同风景中,不同房间,就有山居风景的差异,彼此间的诱惑,造成居游之间的张力。”

客厅斜水阁绿水环绕,一侧是山,一面是水,朝北的窗洞框出芭蕉,一条过道可以通往餐厅和东北角的户外庭院,摄/曾仁臻

溪山庭,是他多年前一直想做的居住试验。拿中国园林和西方别墅做一个比较,在同样的面积内,比较两者之间的居住差异。

溪山庭浸水层平面图,董豫赣说只有造园,可以把建筑和景观的关系,放在一起同时考虑,图/钱亮

按照董豫赣理想来做,建筑和景观都是同一个人,这样,房子的关系都由他来把握,房子他盖,风景他来做,如此,有了建筑、山、水、树木之间的紧密交错、和谐共鸣。
溪山庭北边有比较大的池塘,南边是个废弃窑坑,水多,是理想的造园条件。
地是一亩地,建筑面积是400多平方米。最开始计划是一半做建筑,一半做园林。为了最大限度地创造和利用风景,他把山堆在了中间,房子围绕这个山展开。

堆山的同时,引进了水,除了北侧、西侧有水环绕,他还把水也引进了院中、地下室,建筑几乎一半临水、一半接山。

南侧接近入口处的庭院,朝南框景框出竹林

最南侧远离山和水,就设计了一系列小庭院,保证每个房间基本都有2-3面比较不错的风景。
三室两厅
整体按照三室两厅的格局来布置。溪山庭南北两个池塘,南高北低,顺势让三间南房比北部餐厅客厅高半层。

横山堂北侧外观,这里也连接了厨房和茶室,不想走室内穿过屋子,也可以走窗外的桥

横山堂是餐厅,在山下,南侧直接逼着山,北侧临水。

餐厅横山堂

另外一个客厅斜水阁,也在山和水之间,可以看到山倾斜的趋势,房子本身也是斜的,水瀑布下来也是斜下来的。

客厅斜水阁
山上的三间卧房,朝西的次卧,西向临溪,名溪舍;中间的儿卧,北对山巅,名山间;东南角的主卧,远离山水,自带竹石幽庭,名竹里。

主卧竹里

地下室的框景之一,摄/曾仁臻

地下室根据山势,在混凝土墙上设置窗洞,框出一幅幅山景。整个溪山庭的每个房间,几乎都有框景。

其中一间卧室,因正对着山,得名“山间”

有时框出的是芭蕉、竹林的绿影,比如主卧;有的山景,比如次卧、横山堂;还有水景,比如茶室、横山堂的北侧。看出去的景致,四季不同,雨时晴时都不同。
横山堂:制造雨天

横山堂看出去的雨和山,摄/曾仁臻

横山堂,“堂”是园林中最重要的空间。对称的坡屋顶,屋檐压得非常低。在这里,董豫赣造了“下雨”的场景。

在横山堂的屋顶,对称的屋顶两面都安装了滴水装置,一来降温,二来制造中国人最喜欢写的下雨场景。

横山堂两侧的框景,一个看山,一个看水,摄/曾仁臻

横山堂屋顶的铺瓦,起水波纹,也形成通风散热的空腔

喜欢下雨,也是文人情结,董豫赣说全世界只有中国人发明了滴水,唐宋的诗人太喜欢下雨了,做了一个专门叫“滴水”的构件。他用了最普通的瓦,但是砌法是后瓦压前瓦,起出像一个水波纹的形状,瓦和瓦之间形成空腔,隔热透气,水滴下来,对房子降温。

两块斜玻璃那种波光倒影,连他自己都惊讶,比水本身还要动容。从外面和从屋里看,完全不同的光影,随着阳光、水波的变化而变化。

“山洞”

山与地下室的空间融为一体,像在山洞里

地下室的墙上,框出空间一幅幅山景

建成后,董豫赣和他的朋友们觉得最精彩的就是地下室,葛明则认为这个混凝土房子,就是一个山洞。洞府、洞天,也是一个传统文化的经典意向。

对于这个最得意的设计,董豫赣却谦称不算是自己的设计,而是结构计算的结果,因为地基是在一个窑坑上,后来堆了土,结构计算的时候,担心承重不够,在地基上加了混凝土板。加上地势南高北低,南侧本来就高半层,稍加设计,变成一个可以驻留的空间。

从地下室看山,山在静态中,生出一层层退远的动态之感,摄/曾仁臻

地下室的南侧,有一扇通风的高窗,窗外堆了一座小小的石壁,形成穿过这个房子,还是山的意向,摄/曾仁臻

在地下室的山洞往北边看,因为每个窗景看的山都不太一样。往南看,在通风高窗外,建筑师堆了一个小小的石壁,形成穿过这个房子还是山的意向。结合角落里的滴滴答答的水声,就特别像在山洞里待着。

地下室的西侧向内凹,水被引了进来

夕阳斜入地下室“韬光”,摄/王瑶

地下室朝西做了个洞口,把水引了进来,傍晚,夕阳斜照,建筑师自己也没有想到,能沿着天花板能够打得那么远,所以给这个房间的名字取了个名字叫“韬光”,韬光养晦的意思。
游园与迷宫
要完整游一遍溪山庭,两个小时里,基本不会有重复的路。到处是岔口,再排列组合,基本上会形成一个中国园林非常重要的印象,就是迷宫。

以入口来说,一进来已经是四岔口:

入口处,水从天花板往下滴,在地下室汇聚,滴滴答答的水声,强化了地下室山洞的意向

进来后有一个半圆形的一块石头,在地下室形成一个深潭,水在底下汇聚。

从入口往回折,经过小院子,可以上山,摄/王瑶

从溪舍下楼梯后,面前是一个四岔路口,右转可以去地下室,也可以进山,摄/王瑶

直走是客厅斜水阁,左转可进另一侧的山,摄/王瑶

看到深潭和山的时候,其实已经有左右两条路,可是还有一条路:是往回折,到南边的一系列小庭院,也可以沿着一条走廊,直接往下到地下室,或者上山。

石头上可走,可坐

人在水上的石头上走着,还可以找个地方待着,也可以聚聚会,之前有一群设计师过去,他们有的跑到山头,有的坐在楼梯上,有的坐在大石头上,有站在那儿,这是董豫赣觉得很理想的游园场景。

上山和下山,都有丰富的路径选择

无论怎么走,2小时里都有不同的景色,会诱惑着人,不停地去探索、行走,想休息的时候坐下来、躺着,都可以在自然里发生。

自然和建筑,亲密融合

可以去山上、树下待着,也可以找个隐秘的茶室,还可以爬到最高点,在视野极好的地方吹风远眺。

这些是400平方米的别墅做不到的,三岔路放在别墅里,不过是一个去厕所,一个去厨房,一个去客厅。


堆山前,先挑选大致合适的石头,把石头的形态输入建模,再推敲石头之间的关系

走着走着,偶一抬头,也有景色

董豫赣造园,有点像写诗,有一些腹稿,但是会随着变化而变化,即兴创作的部分很大,他说“这可能也是造园最有意思的事情”。在设计建造的过程中,发现有符合山居的一些事情,顺势去捕捉、表达那些变化。

中国现代的家庭造园——他想做这个试验很久了,他最初假定的面积,其实是半亩园,比较符合之前别墅的一般用地,330平米,一半造景,一半造屋,朋友葛明建议两亩之园,最后取中,就变成一亩之园的溪山庭。


客厅对着的芭蕉,也是一条上山的路,摄/曾仁臻

处处可见迷人的角落和光影,摄/王瑶

在现行的建筑规范下的话,建筑和景观壁垒分明,一般先做建筑,然后做景观。在两批人,两个设计工种,这样很难把建筑和景观做到高度融合。
对于这样的现状,董豫赣认为追根究底是因为我们文化,或者技术规范里,其实包含了一套西方文化——中国的建筑乃至城市规划的规范都来源于西方,基本上是一个别墅的格局。一个房子,周围一大圈草坪,但这其实是神庙的格制。

为此,他在将近10年的时间坚决不读西方的书,要读回中国的书。


测试瀑布石

堆好的瀑布石,摄/曾仁臻

建筑师董豫赣(中),合伙人钱亮(左)在横山堂屋脊上的吧台,摄/曾仁臻

从2018年至今,董豫赣和搭档钱亮、朱曦一起参与设计溪山庭的设计,如他们所说,一直在调整,没有完工的一天。基本上三个人都是拿到同样的条件,同时开始做,做完了以后,大家就互评方案,评着评着,基本上应该把什么方案拿出去,就出来了。

两位搭档都曾是董豫赣的研究生,曾有人对他称自己的学生为搭档,而不是助手很奇怪,但他却觉得,一旦学生毕业就是自己同行了,自己年龄比他们大一点而已,自己不缺手不缺脚,不需要助手。此外,搭档的意思,他们可以指责自己,董豫赣鼓励这个事儿,在批评中一起往前推动这些事情。

雨天、阴影,都是中国文人喜欢的片段,摄/曾仁臻,王瑶

以前没有工作室,他只是单干。毕业生觉得,与其到设计院去干他们不高兴的事儿,还不如跟他做。可是他们也成家了,老这样不合适,所以就做了工作室,叫千庭工作室。

工作室成立的时机极不好,在疫情期间,别人都开始失业,他成立工作室,所以这两年其实收入很差,从没主动找过项目的董豫赣,“厚着脸皮”跑了一趟,然后突然发现活又干不完。

他们最近在为艺术家陈文令做一个茶空间,在他的老家福建安溪。这个项目也是偶然来的,董豫赣去看陈文令在老家的一个公共艺术项目,跟着他喝了两天的茶,无意中说了一句“安溪这么多茶室,但还没有一个为茶、喝茶设计的‘茶庭’。”于是,他从福建回来没多久,就收到了设计邀约。


董豫赣在溪山庭,摄/曾仁臻

溪山庭建成后,参观的设计师络绎不绝,董豫赣也从没想过,他的工地会有那么多室内设计师去看。
曾经有个成功的室内设计师,跟他倾诉陷入迷茫,不知道室内设计还有什么前途,董豫赣当时完全安慰不了他。

后来到溪山庭的几个室内设计师跟他说,之所以总想去看看,是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室内有一个新的视野。






影园园主彭昭亮,1920年出生,祖籍江阴,1951年行医至陆慕,自1972年开始建房、造园,8、90年代,影园达到鼎盛,文人雅客络绎不绝。

从52岁到近100岁,他持续地造园,修缮、填补、维护。2020年过世后,他儿子一家继续在园子里居住,打点水体和植被,直到今年开年后陆续搬离。

俯瞰影园
70年代,彭昭亮用自己的半亩自留地,与一户姓邱的人家交换,得到了这块地,东边是程典浜,向外通到陆慕最重要的河道元和塘。

影园内的水景
当时家人还跟他有一点分歧,主张房子往西造,更靠里,彭昭亮却希望沿河,要离风景近一点。

影园难得的一张早期黑白照

影园的生活区、诊室所在位置

影园平面图

制图:阳面、溜溜
先是造房子,中间是客厅,西侧是子女的房间,东边是他的书房和卧室,但是特意把卧室朝北放,北边还做了一整块大玻璃,窗洞开得很低,但是窗是不能打开的,专门用来看风景。

他早上醒来,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北边有风景,东边有风景。

影园一角

起翘细节

影园变迁
制图:阳面
房子造好了以后,他先围一个柳堤出来,然后开始造桥,再通到两个水景门。

他造园全靠自学,也完全没有图纸。造门楼的时候,他跑到别人家去看,起翘怎么弄,回到家自己就做出来了。

远看半亭
半亭,也是后来添出来的。两根柱子,一根水泥梁,作为结构,他自己琢磨着做,动手能力很强。

园内的水泥花窗

月洞门边上,是两个葫芦造型的花窗,也都是他亲手做,自己设计样式,用做好的模子把图案挖掉,再拿水泥糊起来,等干透了就是一扇窗。

有人来参观园子,评价这个园子和苏州很多园林不同,那些花窗都是千篇一律的。

园子的花窗虽然不怎么精细,但是有特色。参观的人说:“影园主人,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而且他弄的东西都是很朴实的,有乡村风貌。”

铺地细节

造园子一开始都是靠借来的钱, 还有邻居、好朋友借的材料。

还有一些材料,是他一点一点地捡拾回来的。造岛的时候,他先是把石头丢在河里做好基础,然后外出把人家丢弃的泥块、砖头,一点点拉回来,慢慢地堆积出了岛。

“有一次雨下得特别大,眼看他拉回来的泥要被雨水冲走了,他急得不得了,回到房间里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毯子全部拿出去,盖在泥上,再回到房里,傻傻地看着外面。”儿子回忆道。

废弃材料搭建的桥

后院有一座三曲桥,那是楼板做的。

那时候村民们都造楼房,他的大儿子也想扩建房子,把楼板买了回来,弄好了设计图纸,但是彭昭亮就是不让建,说楼房跟他的园子不搭,后来楼板就拿来做了桥。

园内最大的一块太湖石
苏州造园子不能没有石头,园子里最大的一块石头,是老城里狮子林隔壁那户人家送给的。

石头很重,也没有吊车,就叫了几个人,单靠一辆平板车,从狮子林把石头拉回了陆慕,走了大半天。

园内的玉兰

三角枫

园子里的树,也都是他自己种的。

后院有一棵三角枫,是在路边捡到的,因为长得难看,被它的原主人抛弃了。他却觉得它造型很好,根茎像盆景,把它种在后院,现在已经枝繁叶茂了。
他还在三角枫的旁边立了一块碑,讲述它的来历。

“此枫昔为旧主所弃,以其怪拙无华,众亦师之,独我友凡夫怜而携植于此。今盘根错节,古意盎然,于我园中别具风姿。嗟呼!物亦有遇不遇也。——壬午季冬昭亮记并书刻石”
“桥影、花影、亭影,树影,能不能以影命名?”

1972年8月,好友、江阴同乡王西野来做客,提议了这个名字。王西野是著名的诗人、书画家,也是苏州园林管理局的顾问。彭昭亮觉得很好,就把园子命名为“影园”。

门楼旧影

“江南隶书王”吴进贤(1903-1999),也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在他八十高寿的时候,题写了“影园”两个隶书大字,这块题刻以前就放在门楼上。

彭昭亮(右)与友人聊天
半圆水墨石头是他亲手制作

彭昭亮(左)在园子里吹箫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这个园子最辉煌的时候。

那时候,苏州的文人墨客、一流的书画家,很多都到过园子里来雅集,大老远跑来,写诗、画画、喝茶、赏风景,还有人拉玉胡、吹箫。

有一年中秋夜,他们在半亭聚会,拉了“二泉映月”,听着音乐看着月影。

八九十年代,游人访影园后作画

出自苏州金石家张寒月的刻石,写道:“ 丙寅重午后三日,应昭翁之邀,偕张寒月、彭克、宫音、蒋建国、王西野来游,与西老即兴联吟,请寒老奏刀上石,以志兴会。”

文人好友留下的书画作品,包括书画家邬西濠题写的“柳堤村舍” (左上),吴进贤题写的徐霞客联句:“春随香草千年艳 ,人与梅花一样清。”中间是画家韩秋岩的“枇杷图”(左下)

尽管当时农村里没有相机,没有多少留影,但是留下了一点墨迹,记载了某某某来到影园,还有的即兴写了诗。

部分图片由彭建东、彭雪芳及溜溜提供




苎陈溪从房前缓缓流过,陶冶取了一个“苎”字,将自己位于浙江家乡的园子命名为“苎庐”。

苎陈溪边

陶冶在苎陈溪边长大,后来去杭州工作、定居,已逾二十年。

“小时候,家里有一组4条屏山水,我老望着发呆,‘坐穷丘壑’。还有一次,和我妈路过有山有水的村子,我就想以后隐居在那个地方。”


书房里,“藏”起来的榻榻米茶室

榻榻米茶室的窗景与光影 摄影:姜六六

“在山水里造园居住的梦想,从小就有了,这是一颗种子,”陶冶说,“人到中年,更加感受到人世间的无常,迅速下定决心,在家乡造园。”

摄影:姜六六

西边进门、南侧入院,“这就是《诗经》里的‘西南其户’”。陶冶说

苎庐三面紧靠民居,只有西侧临着水岸和一排早樱。因此,入户门楼放在西南角,大门朝着最清静的西面敞开。穿过竹林小径,进门后,立马弯折90°,从一道朝南的月亮门进院子。

经月亮门进入院子后,左侧路径

然后,脚下有左、右两条路线。左边,穿过太湖石和鹅卵石铺成的露天小径,再过一座石桥,走近主楼生活区。

右侧路径,游廊

右侧路径,辅楼

右侧路径,辅楼—主楼

右边,一道环廊连接着辅楼待客区的中堂,又继续延伸向主楼的客厅与餐厅。整个园子的一层,通透而连贯。

摄影:姜六六

陶冶与包文山为苎庐定布局章法时,模习了中国山水画的意境。

比如留白。苎庐西面不远处,有一座小山。陶冶希望,园内的房子,有推窗可见西山的意境。包文山做设计时,就把两座房子比拟成呼应西山的“小山”。

他说:“像作山水画一样,我们想着,‘山’立在哪里?‘水’铺在哪里、流向何方?人待在哪里?我们在‘小山’和西山之间挖池塘,留出一汪映照天光云影的水面,也留出了一片开阔深远的天地。”

西墙,富有肌理

摄影:姜六六

西面的院墙,不是清水混凝土的,而是有肌理的白墙,这是包文山的有意安排。天气晴朗的上午,阳光打在树木花草上,植物的影子又投射到白墙,白墙就成了一幅水墨长卷。“墙壁有肌理,才能像宣纸那样晕染墨痕。”

陶冶和包文山走在池塘边,看花草、石头、水岸、游鱼,用包文山的话来讲,他们站在“西山、长卷、园子”的层层景致里。

提到山水画,陶冶说:

“我们常常在宋、明的山水画里看到,一个老头带着童子,涉水、过桥地往山里去拜访友人。这体现了宋代画家郭熙很有名的山水画理论:可行、可望、可居、可游。那山水,是供画中人走走停停、近看远观、悠游居住的山水。

中国传统建筑、园林的审美,同样取自这种山水画。地上没有水和山,就用房屋、树木、石头、池塘来模拟。家,成了可居游的山水,住在里面的人,借着模山范水来表白心迹和向往。”

进入见山楼

能斜倚着观赏池鱼 摄影:姜六六

摄影:姜六六

苎庐里,还有模拟苏州园林的片段。东南角的游廊处,有一段小小的转折门廊,可以躲雨,还能半倚着门洞观鱼;门廊的正上方,是一间看山、看园子的茶室。这一截片段被包文山叫作“见山楼”,致敬了苏州沧浪亭的看山楼。

包文山说,“沧浪亭里有个看山楼,把楼建在山上,所谓的山,是用石头叠出来的假山。假山里面有空腔,可以喝茶。一束光透过石头缝隙打进来的样子,特别美。”

曲曲折折进院,弯弯绕绕上楼

园林的石头与赏石有所不同。陶冶过去研究赏石,常看《素园石谱》等 摄影:姜六六

陶冶说,石头是苎庐的灵魂。他粗略估计,这次造园大概用了200多吨石头,以太湖石为主。

石头巨案 摄影:姜六六

辅楼的中堂里,有一块石头巨案,作茶桌用。桌面不平整,起伏出高原、山川、平原般的地势。这块太湖石在苎庐刚起地基的时候,就被吊放于现在的位置,也就是说,先有茶桌,再一层层地建房子。


包文山的造园效果图

包文山先规划好了水岸、路径,给出图纸。

陶冶再以此为基础,开始堆石。

陶冶说,这块太湖石的气质,像《溪山行旅图》

他为园子挑选重要的石头时,有几个标准。

一看皮壳是否完整;

二看造型是否契合场地;

三看内在。“常说太湖石以瘦、皱、漏、透为美,但我觉得,石头的精神,在于憨、拙、丑。‘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

池水中央的立峰

为苎庐堆石,陶冶花了整整10天,他不加工石头,只为它们寻找最合适的位置。

“我看过不少古画和苏州园林里的垒石法,但作为外行,第一次指挥堆石,前3天面对满院子的石头,茫无头绪,”他回忆着。
“第4天早上,我决定先为主要的位置确定重要的石头,给大石头定好位,再慢慢处理鱼池驳岸等细节。整个园子,石头的皮壳得基本统一,即便是刚刚堆出来的,也要营造已经养了多年的感觉。现在回头看,有不满意的地方,但不完美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与其遗憾,不如接受。”


苎庐附近的“秘境”

为了四季有花可赏,陶冶在选取、搭配花木时,下了很大功夫。现在,园子里的植物,能开花的就超过35种,有些是与陶冶要好的朋友赠送的。

他说:“我主张多用本地的东西,园子里的植物多样性和本地的多样性要统一起来,不必刻意花大价钱从哪个地方买造型很到位的。我还时不时到周围的山上找花木,山上有野趣。”

紫藤 摄影:姜六六

他崇拜的文征明,曾在苏州种下紫藤,树龄已四百多岁。陶冶最初和包文山天马行空地设想苎庐时,就有“一架紫藤”的场景。现在,主楼与辅楼之间,正站着两株百年老紫藤,从不远的山上移栽而来。

双杆松 摄影:姜六六

绿萼梅,由一位朋友转赠,主干爬满青苔,充满苍劲的生机,呼应园子里的太湖石。

双杆松,一株神似《双松平远图》的文人松,是陶冶的朋友帮忙挑选的。

南天竹

卫矛

花开时节,绿萼梅、喷雪花、杜鹃

像伞一样的银桂,原本就长在这片地块上。二三十年前,朋友将那小小的一株移栽到自家附近,苎庐成型后,又把长大的银桂送给陶冶,让它回家。

石榴,从本村一位90多岁的老人家那儿得来,陶冶费尽气力才让它成活。

卫矛,本地独有的植物,秋天挂满红果。他与太太在回杭州的路上偶遇它,买下了……

摄影:姜六六


园子造好后,包文山来过几次,见了不同季节的苎庐,看着陶冶慢慢将过去积累的家具、挂画、赏石等搬过来、安置好,同时不断地调整树木、养护院子,倾注了大量精力。

部分图片由非非想营造学社提供,摄影:姜六六、包文山





如园倚靠茶园

刘斐接受一条采访

刘斐和周海燕的院子,在西湖景区外的外桐坞村,是龙井茶的二级产区。

房子就在一片茶园边,当时就是看中这茶山边的风景,就决定租了下来,租了20年。

如园的室内会客厅

园子的大门原本开在大马路上,比较嘈杂,进出也不安全,后来就把门换了方向,开在朝北的一条小路上,从主干道再走到小路,也会有个心情安静下来的过程。

佛手山样子的石头堆叠

如园庭院用石材

推门进来有非常多的石头,都是取自是杭州附近桐庐山里面的山石与河石,粗犷质朴,就地取材,把石头垒山放在庭院。

三个石头可以连成一块佛的手掌的样子,就把它做成了佛手山,中间砌了一道墙,做了个瀑布,这样瀑布的声音可以掩盖一墙之隔外面马路的车轮声,起到一个降噪的效果。

如园的黑松

这个园子里只用了两种树:松树和槭枫。

松树,取意“放轻松”。

松树用的是50年代的人工播种黑松,原产地在日本,后来通过飞机播种的方式在中国扎根。

现在这些松树都有七十岁左右了,为了展现出它自然的生长姿态,直接移种,舍弃了日本迎客松塔形这样的人为造型。

槭枫,四季轮换时树叶斑斓的颜色非常美,是幻彩的,不同槭枫种类也有

不同的颜色,坐在室内就能感受到花园的四季。

如园二楼的会客空间,连接一个室外露台,可以看到茶园

如园的室内面积一共300平米,室外整个庭院差不多是一亩,加上一些自然元素,希望人一走进如园,心就静下来。

客厅中间从印尼淘来的摇椅

客厅被改造的房梁,原为花雕梁

原本客厅的窗户,是木结构加玻璃的花雕门窗镶嵌而成,为了进出方便,拿掉了之前柱子和柱子之间的门槛,做了整体的玻璃和移门,现在更加开阔,便于景观的观赏。

主客厅进门处

室内用了很多旧家具,比如客厅门口的这个老柚木大花盆,正中间这把摇椅,都是之前去印尼的时候淘回来的。

印尼的黑檀地板,耐腐蚀

还有老柚木桌子、户外的老黑檀地板,这些在印尼已经使用了上百年了,老黑檀地板在室外比较耐腐蚀,不刷油也不会腐烂,目前在国内还没发现这样耐腐蚀的木材。

如园会客厅

室内没有填得太满,主要以黑白灰为主基调的中国传统元素。地砖用的是青砖,就是古建筑里说的金砖。

挂在如园会客厅的书法作品

刘斐的插花作品,追求随性

空闲的时间偶尔会插花。

平时在工地或者园子里修剪下来的枝杈,偶尔会去房子后面的山上,捡一些树枝就带回来用。

如园后院的榻榻米茶室

后院是一个禅意枯山水设计,做了一个榻榻米茶室。

“在疫情之前,我们经常去日本游学,对寺院文化和枯山水庭院比较着迷,每次在寺院方丈庭走廊坐下,都能感受到环境让人心静。所以这间茶室也采用了日式榻榻米风格,我希望坐在茶室里看到外面的景观,心也可以沉静下来。”

如园后院借鉴日式的枯山水设计,但更简约

“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地上,只有阴天下雨能在如园里能放松一下,我希望这里能回归一种简单,给自己一个自在随意的空间,在茶室喝喝茶,就安静地坐着看雨,看雪,待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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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9—7月2日 浙江·丽水

乡建文旅、民宿酒店、大师作品游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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