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选择·伦理选择·科学选择

按照文学伦理学批评的观点，人类文明进程中的人可以分原始人、现代人和科学人三种。原始人指自然选择阶段的人，但这个阶段已经过去，原始人已经消失。自然选择解决人的形式的问题。在自然选择阶段，古猿通过进化获得了人的形式，但是还没有人的本质，因此被称为原始人。原始人只是兽类中的一种，除了在形式上同其他兽类不同外，在本质同其他兽类一样，并无多少区别。现代人指伦理选择阶段的人，这个阶段正在进行中，现代人正在经历整个伦理选择的过程。科学人是科学选择阶段的人，但这个阶段存在于未来中，是人类文明历史的最后阶段，也是伦理选择的终点。

三个阶段各有特点，但它们承上启下，推动着历史向前发展。通过自然选择，古猿才能进化出人的形式，获得其他兽类不具有的生存能力，才能使用火、制造和使用工具，能够对自己作为人存在的身份进行自我确认以同其他兽类区别开来，从原始人变成现代人，进入伦理选择的过程。现代人是原始人道德化的结果。通过教育和学习，现代人计算、思维和表达能力大大提高，在规则和秩序基础上形成伦理道德等。伦理选择阶段的现代人处于一个动态发展过程中，伦理道德是其发展的根本动力。在科学选择阶段，伦理道德的作用日益减小并最终被科学技术取代，无论人、社会还是日常生活，一切都不是由伦理道德而是由科学技术进行评价。三个阶段性质不同，自然选择解决人的形式问题，伦理选择解决人的本质问题，科学选择解决人的科学化问题。自然选择已经过去，科学选择即将到来，而伦理选择正在进行中。因此对于我们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解决伦理选择的问题。

伦理选择阶段的人作为主体存在，能够主宰自己，伦理与道德是人的最本质特征。作为有理性的人，自然意志始终由理性意志控制，人能够坚持用道德规范要求自己，通过自我选择加强道德修养，掌握自己的命运。因此，伦理选择过程中人始终作为主体发挥作用，不同的人生与命运都是自我伦理选择的结果。在自然选择阶段，人在进化过程中是作为客体存在的，而在伦理选择阶段，人从客体转变为主体，尽管受到伦理道德的约束，但主要是自主地进行伦理选择。在科学选择阶段，人又从主体转变为客体，人不能主宰自己，而由科学技术主宰。人从主体转变为客体是伦理选择深入发展的结果，同样也是人作为主体高度道德化的结果。当人经过伦理选择完成道德化以后，道德就开始消失。科学选择阶段的道德消退和科学技术增强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也是科学技术决定一切的过程。在风俗习惯基础上形成的伦理道德，必定要接受科学的检验，只有符合科学的习俗才会作为科学的一部分保留下来，而不符合科学的部分则被摒弃。长此以往，伦理道德的作用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最终将完全被科学技术标准取代。人的道德消失是一个过程，也是人的一种伦理选择。伦理道德科学化的过程就是去道德化的过程。当伦理道德完全消失而科学技术成为人的标准时，科学人的世界就真正出现了。

文学伦理学批评

理论研究

聂珍钊 王松林 主编

科学选择既是一个消除道德化的过程，也是一个消除人性的过程。科学人不同于自然选择阶段结束后出现的原始人，也不同于通过伦理选择进行自我道德化的现代人，而是在科学选择过程中借助科学技术而高度科学化的新人类。科学选择阶段科学人的出现是同伦理选择阶段现代人的减少相联系的。由于伦理选择阶段人的生育能力的大幅降低、婚姻和家庭观念的改变，通过正常婚恋而自然生育的人越来越少，未来的人口来源问题必须借助科学才能得到解决，因此克隆人伦理上的障碍就会消除并被伦理社会接受，克隆人数量会越来越多。到了伦理选择阶段后期，克隆人成了人口的主要来源，克隆人在整个人口中的比例大大提高，最后必然出现现在谁也没有预见到而且也不会承认的一个科学现实，那就是所有的人都来自质量远远高于我们现在这种人的克隆人。

自人类出现以后，人类一直在努力通过科学技术改善自己，使自己能够更好地生存与生活。这种努力包括人对自己身体的改造。例如，斯威夫特小说《格列佛游记》中的格列佛的变形、玛丽·雪莱的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中的科学怪人、歌德在《浮士德》中描写的制造于玻璃瓶中的人造人等，已经通过文学表达了人类对自身进行改造的渴望。在自然选择阶段，人类通过进化完成了对自己的改造，如五官的分布、直立行走、思维和语言能力等。在伦理选择阶段，人类从伦理上把自己同其他动物区别开来，变成了现代人。科学时代，人类则要经历或者正在经历一个科学选择的阶段，使人变成科学的现代人。

事实表明，科学时代的人已经不能脱离科学而存在。科学几乎影响了人的所有方面。人类不仅在创造科学、发展科学，人类也同样在接受科学的影响及科学对自身的改造。科学对人的改造已经不仅仅局限在通过外科手术实现对人的身体改造，如对病变部分的切除、对部分病变器官的置换、对不符合自身愿望部分的美化等，而是已经扩大到对人的生命的制造，如试管婴儿，或者对人的机体的复制，如基因克隆。夏洛特•克纳的《我是克隆人》已经对此做了带有前瞻性的描写。同自然选择以及伦理选择相比，人在科学选择阶段中需要面对的问题更多、更复杂、更难做出选择。以夏洛特·克纳的《我是克隆人》为例，小说中的丝丽伊如同弗兰肯斯坦在实验室里制造的科学怪人一样，提出了一系列人类需要面对的新问题。丝丽伊是科学家从身患绝症的女天才音乐家伊丽丝身上提取的细胞克隆出来的，是一个不仅外貌同伊丽丝一样漂亮而且也同样拥有音乐天赋的克隆人。这个通过科学技术制造出来的克隆人，是科学选择的结果。因此，丝丽伊的身份以及与伊丽丝的关系，丝丽伊的权利、责任和义务，丝丽伊的身体、思维、情感、道德等，都是需要我们作出回答的新问题。而且，还有通过科学技术对伊丽丝的克隆以及丝丽伊诞生后产生的一系列伦理问题，都是科学选择阶段不能不加以探讨和解决的。在科学发展十分迅速的时代，人类所经历的科学选择的时间，将比人类所经历的自然选择的时间短得多。经历科学选择的人，是和经历自然选择的猿或人不同的。经历自然选择的猿或人不能在主观上控制选择的方式和进程，主要是被动地经历漫长的进化。而经历科学选择的人则不同，在接受科学影响或改造的同时，也可以主动地掌控科学和创造科学，让科学为人服务。但是无论怎样，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科学选择的阶必将到来。

在科学选择阶段，人的外形和本质都是由科学而不是由伦理决定的，由科学决定科学人是否符合科学、是否符合标准。因此，科学选择阶段如果说有什么规则的话，那就是标准。不同的科学人有不同的标准，以满足不同的科学人的需要。伦理选择阶段的价值判断标准是伦理，科学选择阶段的价值判断标准是技术。因此，科学选择阶段的科学人没有伦理选择而只有标准选择，即选择什么样的技术标准来以满足不同需要。例如人的身高，在伦理选择阶段普遍认同170厘米的基本身高标准，但这个标准是一种伦理标准而不是科学标准。而在科学选择阶段，人体的高度则是按照科学标准确定的。

伦理选择阶段的结束就是科学选择阶段的开始，而科学选择阶段的性质则是由科学人决定的。当所有的人都是通过科学的方法在实验室里制造的时候，人类就真正进入了科学选择的阶段。同我们在伦理阶段讨论克隆人不同，科学选择阶段的克隆人是科学人。克隆人是对人的复制，因此克隆人是科学人的初级阶段。科学人不仅仅是对人的复制，而且包括对人的DNA的改造、重组、重造或者通过基因技术制造人，因此科学人是一种有别于现代人的新人类。科学人不仅保留了人所有的符合科学的优良基因，而且还会按照科学标准改造基因，让科学人变得更健康，更长寿，更有智慧。科学人比我们现在的人更高级。可以这样认为，科学选择阶段是从克隆人逐渐优化并最终转变为科学人的结果。

科学选择现在还没有真正开始，我们也没有进入科学选择阶段。我们现在正在经历伦理选择的过程和创造进入科学选择的条件，或者说正处在从伦理选择向科学选择转变的过程中。当代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为我们进入科学选择开辟了道路。基因技术的快速发展导致人的生殖新技术的出现，表明科学选择阶段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只要我们放弃了伦理的约束，就可以克隆出一个在形式上同我们完全一样的克隆人或者凭借科学技术制造一个人。科学选择阶段一定是以科学人的出现和接受为特征的。当科学人能够成批量的生产并成为人口繁殖常态时，科学选择就真正开始了。

本文选自：

北京大学出版社

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研究

ISBN:9787301314425

聂珍钊 王松林 主编

定价：78.0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

文学伦理学批评研究

总主编 聂珍钊 苏晖

（一）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研究 聂珍钊 王松林 主编

（二）美国文学的伦理学批评 苏晖 主编

（三）英国文学的伦理学批评 徐彬 主编

（四）日本文学的伦理学批评 李俄宪 主编

（五）中国文学的伦理学批评 黄晖 主编

总主编

苏晖，文学博士，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外国文学研究》杂志主编，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外国文学专业委员会副会长，湖北省外国文学学会会长，国际文学伦理学批评研究会秘书长，主要从事欧美文学、文学伦理学批评、戏剧美学和比较文学的教学与研究。主持多项国家级、省部级课题，出版《西方喜剧美学的现代发展与变异》《黑色幽默与美国小说的幽默传统》等著作，发表论文80余篇，获得多种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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