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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人在深圳】王芳:十一月的阳光

北大人在深圳 北大人在深圳 2024-01-13

编者按

两年前,为庆祝北大120周年校庆,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联合北京大学深圳校友会,推出“北大人在深圳”专访及参访项目。新一季“北大人在深圳”专访即将开启,主创团队持续征募。欢迎大家自荐或推荐成为访谈人物,共同书写北大人在深圳的历史(详情点击:老奥说,人的一生可以这样度过——来,分享生命故事)。让我们回顾第一季校友访谈,传播北大的精神与情怀。


个人简介

王芳少年求学于北京大学与暨南大学中文系,游历于诗、戏、书、乐等艺文各界,现任职松禾成长关爱基金会秘书长,曾主编深圳文艺评论期刊《38°评论》,热爱诗歌般轻盈而深沉的生活。



王芳有个网名,叫作“十一月的阳光”,不管是以前的 QQ、博客名称,还是后来的微博、微信名称,都专用此名。生于 11 月的她觉得,这个季节的阳光给人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温暖,虽然冬天即将到来,但这时的阳光最有作用也最招人待见,透明度高、简单但蕴含着温暖的力量。“十一月的阳光”像极了她本人,干练的短发和言谈间爽朗的笑声,过往的故事张扬地铺洒在我们面前,跌宕起伏的背后是一如既往的凭心而动与随性而为,恰如“十一月的阳光”那般纯粹。


与燕园的首次相遇:石家庄陆军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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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 年,16 岁的王芳参加高考,由于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当时班主任对于她高考也寄予了“放原子弹”的期许。不出所料,王芳考出了当年湖南省的最高分,成为当年名副其实的女状元。

按理说,她的高考志愿应该很好填,但对于选择北大,还是十分波折。王芳的父母是医生,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一定要学一门技术。但是当年北大在湖南招生只有三个专业,分别是中文、考古和图书馆学,没有一个专业符合王芳父母心目中的技术流派。王芳的父亲甚至劝她填报中山大学或者刚建成的深圳大学,到改革开放的城市去学一门技术。正当王芳举棋不定时,“王芳,全世界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你不去上,你到底要上么?”班主任的一席话让她下定决心,瞒着父母,王芳在高考的第一志愿上郑重写下了北京大学中文系。

1989 年北大进行改革,实行五年制本科教育,第一年统一安排新生军训。王芳上大学的第一站便来到了石家庄陆军学院。除了参加正规训练,热心的王芳还给军训的战士帮厨,在帮厨中,王芳和战士们打成一片。“那时军训有时能吃饱,有时吃不饱,帮厨最大的好处是有馒头吃。我又特别爱和炊事班的战士聊天,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我天生对人感兴趣,容易与人相处,大家也觉得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的。”王芳班级所在的炊事班战士善于经营,在操场旁边挖了地沟养了两头猪,和战士们关系好的王芳还承担起了养猪的任务,并富有童心地给猪起了小白、小黑的名字,过年的时候小白和小黑被宰杀做成了猪肉包子,王芳当时就哭了,说什么也不吃。


王芳在石家庄陆军学院参加军训

其实,参与养猪本来是这个 16 岁女孩做的一件充满童心、朴素的事情,但当年北大军训备受关注,国家领导人李铁映特地参加了当年北大军训的结业典礼,各主流媒体纷纷跟进报道北大军训中突出的人物和事迹,喂猪大学生王芳一下被树立成为北大学生被改造的典型,被官方媒体大篇幅报道。那个年代,有的人巴不得出名,成为日后发展的跳板,但王芳经历了“被新闻”的过程后,骨子里的理想主义让她特别不解:“当时我看到报纸上的白纸黑字说北大军训王芳喂猪这个事怎么怎么着,然后给提升拔高到很高的高度,我真是眼前一黑,从小铸造的铅字即真理的情结毁于一旦。”在王芳看来,养猪只是少年的随心而为,应诚实对待,被上升到思想改造的高度她承受不起,所以特别抗拒以这种方式成名。

在军训期间的另一次随心而为也影响了王芳。“我的人生好像都会碰到一些偶然的小事,但是这些小事又会忽然变得特别重大。”军训期间的王芳突发奇想为了验证男生和女生发质的区别,和室友一同去理了一个平头,发现无论性别,只要是平头,头发都能竖起来。王芳认为当时的举动只是一件好玩的小事,顺便验证了男女发质是一样的真理。但是教导员专门找到王芳,严厉批评了她,让她颇为恼火,甚至想写一封投诉信表达自己的怨愤。“我认为正确的事情被触犯时,我一定会抒发,在文人思路里就是不平则鸣。”

理平头的王芳(左)和大学同学

大学时代的王芳和陶武彬

军校的学习生活严肃而认真,但缘分来临的时候,爱情在这般土壤中也开始萌芽。王芳在军校遇到了同年级化学系的陶武彬,他也是湖南人。早在王芳从湖南到石家庄的火车上,陶武彬就帮他拎过行李,在军校又一次见面,双方更加熟络了。一年军训结束后,特别是两个年轻人经历了初入大学生活的锤炼和思想成长之后,最后走到了一起。“那时候,我们对于爱情的态度是和婚姻画等号的,现在在一起就意味着未来要走到一起。”正如王芳所言,她和陶武彬的感情是奔着未来去的,研三的时候,他们领了结婚证,大学时代纯真的情感有了完满的归宿。


未名湖畔的选择:执拗着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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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没有就读北大中文系之前,王芳认为这个专业和自己还是匹配的,因为从小她特别爱看武侠小说,甚至是县里租书摊的名人,书摊上所有的书她都看过。但当她真正踏入燕园开始学习中文专业的时候,一切远比她想象的困难。宿舍的室友们首先给她当头棒喝,当她还在看金庸、古龙的时候,宿舍的四姐在翻阅《中国古典十大悲剧》,十妹在读尼采与黑格尔,还有的室友在探讨精子与卵子结合诞生生命的问题。来自湖南县城的王芳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觉得自己思考的问题和所读的书目和同学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除了优秀的同学,当时中文系的授课教师阵容豪华,都是蜚声学界的老先生亲自授课,叶蜚声教语言学概论、王福堂教方言学、严家炎教现代文学。“你想叶蜚声先生是十一门外语的精通者,在课上解读一个词,一会说希腊语是这样的,意大利语是这样的,完全把学问的盖子给你打开了,你突然发现自己连井底之蛙都不是,只是井底的一只苍蝇。”在巨大的学习压力面前,王芳也开始寻找自己的擅长之路。在本科毕业的排名之中,王芳各类成绩排名前五,并获得北大保研资格。“其实我也没想到我的成绩还不错,估计应试考试是我的专长。”王芳如此评价自己的大学学业。

出人意料的是,王芳并没有选择留在北大攻读研究生,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更让人大跌眼镜。“这个故事又一次验证了多么小的一件事会影响我的人生。”有天下课早,王芳特别兴奋地去排队,准备买新出锅的馅饼,但是当窗口打开卖馅饼的时候,人流不顾排列的队形挤了过来,王芳被活生生地挤出了队伍。“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态吗?心想这还是中国第一学府,连基本的队都不排,不守礼仪还挤,我不能和他们为伍,不能在北大待下去了。”因为这个看来任性而随心的理由,也因为北大教授的包容与气度,王芳被保送就读暨南大学攻读语言学硕士。

如果说,能让王芳一直保持着纯粹简单的心性,没有任何顾忌地坚持自我,可能是她经历过生死并深刻思考过生死问题。初二时,因为一件小事和父母争执,王芳选择离家出走,沿着河边一直去找寻河的尽头,当时的她想过跳进去,但因为觉得自己没有纸笔写遗书而放弃。“当时的我想,如果我死不了的话,我就当一个演员,抽离出来用自己的眼睛来看待自己。”大三全班去黑龙潭春游时,王芳差点失足掉落悬崖,被同学救起的瞬间,她也真实感受到于她而言,生命立于“生”的立场。任何的打击与挫折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事了,她只用认真地倾听自我内心的声音去生活、去成长。

王芳在黑龙潭春游历经生死

就选择而言,王芳似乎是不合群的,总是在和生活较劲,去执拗地走自己内心的那条路。但她在中文系又总是呼朋聚友最热闹的人,甚至是大家最宠爱的一个。“我是班上的老幺,我 20 岁生日的时候大家给了我特别的惊喜。因为我 20 岁就意味着中文系 89 级的集体永别年纪的‘一字头’。”王芳 20 岁生日当天,大家在学一食堂订了一个大场子,举办了声势浩大的交谊舞会。作为班级老幺的王芳在这天收到了众多的祝福和礼物,包括她人生第一个平辈的红包 20 元、当季折采的满天星以及班级 12 个姐姐从袋子里洒向她的银杏树叶。以至多年以后,只要响起《光阴的故事》的旋律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 …… 改变了我们 ……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王芳就会回忆起学一食堂天空中飘散的银杏叶,和年轻的北大同窗一起度过的绚烂青春。

王芳 20 岁生日在未名湖畔留影


南下深圳:生命在于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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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士毕业以后,本应顺理成章从事学术研究的王芳发现学术有派系之分,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自由,便毅然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一头扎进市场经济社会的汪洋大海之中,来到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谋生。早在王芳读大学本科的时候,她曾来过一次深圳,当时表哥还请她到国贸大厦顶楼喝茶。“当时上国贸的时候,感觉就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高楼大厦林立,在国贸对望着香港,特别现代化。”1997 年 5 月,王芳来深圳找工作,下了火车站就感觉深圳城市的节奏特别快,路上的行人都是急匆匆地走,当时她被分配到《证券时报》工作,由于没有经济学的专业背景,实习不到两个月,总编就告诉王芳她不适合这里。“现在想想,当时总编的决策还是很正确的,但我也备受打击,马上毕业了,我的工作还没有着落。”

1993 年,王芳和陶武彬在深圳国贸大厦前

没有单位接收,意味着王芳在深圳无法立足,她只好硬着头皮去八卦岭人才市场投简历,一个北大本科、暨大硕士毕业的高才生,混迹在茫茫打工求职的人群中,迷茫而无助。正当她快要绝望的时候,新世纪酒店的林总看到了她的简历,邀请王芳面试。恰好林总的儿子也是北大生物系的学生,王芳敞开心扉跟林总交流。“我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我一个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学生找了一个礼拜的工作,竟然没有人接收我?”面对王芳的痛诉林总很动容,他认为王芳在他这里工作屈才了,但帮助王芳接收了户口档案,让王芳能够在深圳留下来。

诚然如王芳所言,投身进市场经济汪洋大海中的她不断扑腾,先在蓝宝石手表集团旗下的药物研发基地做策划工作,后又进了一家由微波炉集团控股的广告公司做策划设计工作。由于受 1998 年金融危机影响,王芳所在的两家企业先后破产,王芳不得不面临再次择业。“虽然当初去的是小公司,但是还是学到很多,特别在广告策划公司工作的时候,把我调研的底子全用上了,做了很多有实际指导作用的调研问卷,解决了很多问题。”经朋友引荐,王芳进入了韩家英的设计公司,虽然仅有一年多广告行业的工作经验,但王芳成功地将深圳的设计行业和广告行业进行了链接,原本广告和设计在业务范畴并没有太多关联,但王芳让这两块业务在韩家英设计公司流动了起来。“我组建了韩家英公司的策划部,因为有一年多扎实调研的底子,对于设计师来说是一个冲击,我通过调研将客户真实的需求告诉设计师,将广告策划与设计有效结合起来。”在韩家英设计公司的八年里,王芳带领团队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出色的案例,也一跃成为仅次于韩家英的二号高管,并于某年被《广告周报》评为“中国十佳女广告人”。

原本王芳可以顺利地走上一条商业女强人的塑造之路,但 2006 年,33岁的王芳又执拗地遵从了自己的内心,选择了另一种生活,辞去工作,成为一名全职妈妈,并且拾起笔墨,成为一名专栏作者。“我的人生永远在剧变,而且没有一条轨迹,而且每一次都不在形成积累的那条路线上走,或许我可能只有阅历的积累,其他的都是断裂的。”也就是在这一年,王芳回归到大学中文专业的原点,用文字去装点生活,担任《深圳商报》的专栏作家。


文化深圳:每颗种子扔进去都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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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以前的王芳在“丑与恶”的面前选择的都是逃避的话,那么女儿的出生则让王芳变得勇敢而坚韧,她开始想着用行动去改变,而不是逃避,为了美和善去做一件又一件的小事。女儿出生后,她开始关注教育问题,发现小朋友天天去上各种兴趣班,通过流水线打造的“小主持人”“小歌手”是有问题的。那么,孩子应该怎样去培养艺术品位,应该拥有怎样的艺术心态呢?王芳认为,剧场是一个天然的全方位艺术熏陶和艺术素养教育的场所,就这样,她走进了剧场,开始看戏,提笔创作。“深圳的各个剧场给了我很多营养,那时我开始回归到文学,特别有了人生阅历之后,发现自己懂文学了,可以写东西了。”

文学创作为王芳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早在未名湖畔求学之时,她已在这个门口徘徊,虽得众多大师指点,但好像始终未真正走进去,切实弄得懂文学的奥秘。但如今在深圳闯荡十多年,阅历丰富,又身披铠甲、怀揣初为人母柔软之心的王芳豁然开朗。“上学时不懂的不明白的,包括文学评论所有理论性的词汇全明白了,你开始知道别人在说什么,思想家在说什么,革命家的信仰又是什么。所有的最后在那个瞬间,生命好像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凭着兴趣和内心原始的驱动,王芳办起了杂志,她请来原来广告行业的同事帮助设计,采编全靠她一人,不到一个月,《看戏》杂志新鲜出炉。《看戏》第一期就采访了深圳三大剧院深圳音乐厅、保利剧院、深圳大剧院的总经理,并由王芳专访执笔。通过专访,她迅速了解了这个行业。虽然《看戏》的设计装帧一流、内容品质出众并被各大剧院所认可,但毕竟只是一本没有刊号的内部刊物。当时一位主管文化出版的北大师兄看到这本刊物以后,还调侃王芳道:“师妹,地下出版物啊,嗯,内容不错。”

为了让“地下”出版物合法化,王芳注册了深圳市三十八度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作为杂志的主办单位,并将《看戏》更名为《38°评论》,而《38°评论》名称的由来也正是王芳提倡的后青春时代继续保持热血和温度的信念。“我的基因里天生热血冲动,但是我是幸运的,我希望去治愈很多人成年以后的冷漠,用一件事去释放人身上本有的青春。”在杂志创办四年之后,这本由王芳带领编外人员团队采编印刷发行的杂志,被南山区文艺评论家协会收编,成为其会刊,小众情怀性的杂志因其良好的品质而转变成富有艺术文化传播力的官方刊物。

因为《38°评论》采访需要,王芳得缘结识深圳文化领域的各界人士,保利剧院总经理曾若明先生便是其中之一。2009 年,曾若明突然给王芳致电问道:“你写过剧本吗?”虽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王芳也只得直言相告未曾做过剧本创作。或是之前采访深厚的功底以及文字的出众风格让曾若明印象深刻,他说明了此次致电的目的:为纪念特区成立三十周年、南山区建区二十周年,保利剧院将推出一部原创话剧《小平您好》,并计划将原创剧本的工作交给王芳。从没写过剧本的王芳有些许慌乱,但直面深圳历史的宏大叙事又让她热血沸腾,她疯狂地买书、看书,和老深圳人聊天,积累素材、构思话剧。半个月后,《小平您好》话剧文学稿成稿。

2009 年末,《小平您好》在深圳保利剧院上映,这部剧以三十多年前深圳改革开放为背景,截取了深圳改革发展历史脉络中的重大事件,向人们展现了当年的小渔村发展为现代国际化都市的历史路径,并传递着“一位伟人和一个时代的精神血缘”。《小平您好》上演后,各界媒体反响热烈,特别报道了该话剧和其他主旋律作品的不同,该剧不仅仅聚焦于伟人,而是试图通过普通人与历史的关系展现深圳一点一滴的变化。年逾八旬的深圳特区首任市委书记李灏坚持看完全剧,印象深刻,给予高度好评。王芳在分享创作感受时也特别提到:“‘深圳人民的幸福生活,从哪里开始’是我的创作初衷。作为一个深圳人,经由一次主旋律创作的全程,站在政治、历史、文化的视角也给出了自己一个答案。”

开专栏、办杂志、编话剧、写诗作,比起在文化底蕴丰富的北京,王芳在深圳的文化创作似乎更加如鱼得水。“我觉得深圳特别可爱的地方就在于,每一颗种子扔进深圳的土壤,它都会发芽开花,甚至变成一个文化现象。事实上在深圳,和我一样由一个人发起的关于文化领域的事情,很多人在做,比如老墨电台、丫丫戏剧趴等等。”在王芳眼中,在市场经济土壤中打拼的一群人可以摆脱为稻粱谋的阶段后,创设的新鲜事物恰恰就是文化意义的一种体现。虽说这群人的初衷可能并不是为了丰富城市文化生活,但这正是这个城市所需要的,因为文化是由每个具体的个体组成并创造的,以至生命力如此旺盛。

王芳就是这样一个独特的个体,在北大毕业的学生中,她算是比较另类并且彻底随心所欲的一个。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内心有很多力量,支撑着她随心而为,并能在恰当的时候,带给他人温暖。

“十一月的阳光”作为她的注解,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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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尊敬的“饭票人”—深圳校友会2021校友“第1筹”

文字:燕山

编审:王芳、阚巧云、黄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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