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高估了艺术对人的影响

摘自：桑塔亚纳《艺术中的理性》  译者：张旭春

在所有这些对艺术的攻击中，柏拉图的观点最有趣。柏拉图本人具有浓厚的艺术气质，他的生活充满了艺术情调，经常参与艺术讨论；但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道德哲学家。柏拉图的审美感性非常敏锐，但这却使他犯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即他过高估计了艺术对人的性格和事物的影响。

荷马关于神的故事并不见得就会败坏那些吟诵荷马史诗的青年人的道德。没有哪种宗教对神的描绘会完美无缺得使其信徒能够摹仿并完善他们的道德。然而这些令人震惊的（关于神的道德缺陷的）描述，对该宗教的信众却从未产生过任何坏的影响。在任何宗教中，神都有道德缺陷；但这些缺陷却并非一定就具有传染性，从而使其信众也染上这些恶习。不管神学家怎么说，我们自然而然地都知道，谈论神灵其实是在研讨神话和象征符号。当我们将自然的某些方面或者生命中的某些法则演绎为一种神的属性时，我们其实是在表达对这些东西的敬畏。对这些东西的敬畏（不管这些东西本身可能多邪恶），势必会对我们产生警示进而提升我们的道德。具有自我道德约束感的人不自觉间就会敬重这些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它们对个人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超乎我们想象。

然而，这种痛苦不堪的景象从不会去烦扰本能的、诗性的宗教所拥有的朴素思想。像柏拉图那样赋予神话以道德意义，就会把神话看得太严肃、太沉重，反而贬低了神话蕴涵的真正意义。但若听之任之，神话则只会漂浮在我们大脑皮层中最慵懒的层面上。神话意义的敞亮和传播不像成语或隐喻那样需要强制推行。

同样的审美贫乏也出现在天平的另一端，在那里，幻想不带一点神圣色彩。一个法国人在《潘趣和朱迪》中发现了一条关于英国人粗鲁性的明证，认定这种粗鲁性将会败坏整个（英国）民族的道德修养。但是，这种恶意的猜测最终不攻自破。那个黑色悲剧所反映的虽然远非优雅的举止，但是木偶却不可能对人产生道德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