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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人之死:自杀不是病,是一种权利

张心柯 艺术学人 2018-10-05


我的哭泣沒有泪
我的悲伤挂着笑
真实的不一定是皮囊
虚伪的一定是人心
你说我的生活不是生活
你说我的人生不是人生
我不说话
只对着你笑
……
      ——张心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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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2月19日晚,华东师范大学政治系青年学者江绪林自缢身亡,震动学界。

2015年底刚出版史学专著的18岁西安中学高中生林嘉文,在2016年2月24日凌晨去世。

 

春寒料峭,一阵风过,没有吹皱春水,却让人打了几个寒颤。

2016年2月25日凌晨2点,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我不认识你们,却为你们悲伤。

我不认识你们,却被你们感动。

我不认识你们,却懂得你们。

你们的离去,被多数世人冠之以抑郁症、孤独等心理问题。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或者,仅仅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们的死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除了赢得身边人的几滴泪。


我为你们悲伤,不是因为你们选择了“自杀”这种死亡方式,而是因为世上多数自称为健康的人对你们选择“自杀”这种死亡方式指手画脚。在他们看来,只有他们是健康的,选择“自杀”这种死亡方式是不健康的,或者说是不正常的——是一种心理疾病。然而,或许他们才真的是不健康、不正常的——习惯了呼吸雾霾,习惯了风沙……习惯了虚伪,习惯了形式主义,习惯了肮脏……这正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当然,我们这里不是为了赞扬“好死”而贬低“赖活着”。因为在我们看来,“好死”也罢,“赖活”也罢,这都是一个人作为一个自由个体的选择,是应该值得别人尊重的。所以,这里绝不是要煽动大家因为生活中的一点不如意或困难就去选择自杀,这里反对的是所谓的正常人的正常死亡方式的霸权主义——对其他死亡方式或选择的贬低与排斥。需要说明的是,我们不是探讨所有的自杀,比如普通人因一时冲动或想不开的自杀,而是讨论学术工作者或艺术家经过思考之后的自杀。所以,这是本文讨论的一个有效及有限范围或者说是前提。


在所谓正常人看来,这些学者或艺术家(以下简称学人)选择自杀仅仅是因为病——抑郁症等心理疾病,把这种死亡方式当作一种非正常或不健康的选择。如果不太恰当地说,以上观点并没有完全看到学人自杀的价值或意义,而是在有意逃避或隐藏某些事实。学人的自杀与普通人的自杀有着本质的区别,普通人的自杀只是被情绪控制之后的一时冲动,是没有多少思想价值的,或者说普通人的自杀仅仅为了其个体的遭遇或目的;而学人的自杀除了具备情绪失控这一普通人自杀所共有的特点之外,还有一点是普通人自杀所不具有的关于整个国家、民族或人类的意义或价值——对超越个体之普遍而又纯粹的真善美的追求。一般而言,学者是在理性中追求真善美,艺术家是在感性中追求真善美,在追求真善美的过程中,难免要与假丑恶遭遇,一旦觉醒而又看不到希望,于是便走向绝望。这与历史上那些追求民族气节而自杀或被敌人残害的人(并不一定是英雄)又有什么样的本质不同吗?难道那些人的死亡就是高尚的,而这些学人的死就应该被认为是一种病吗?

区别

个体目的——情绪失控

人类目的——真善美的追求

普通人自杀

×

学人自杀

所以,本文的观点,一,为自杀辩护,反对贬低自杀为不正常或不健康的死亡方式,并且自杀应是人的一种权利——正如一个人可以有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利,一个人也应该可以有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死亡只有方式不同,没有正常与不正常之分。二,学人自杀与普通人自杀的区别在于,学人之自杀具有更丰富的人类之追求真善美的价值,这是超越个体情绪失控的,对于学人的自杀原因不能仅仅从学人自身的身体、心理等健康方面来定论,还要从外界寻找学人自杀的原因,即学人所追求的真善美,遭遇了外界怎样的假丑恶,这假丑恶是如何张狂而吞噬了这些美好的生命。

 

鲁迅说: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就像一群被关在铁屋子的人,醒来,是痛苦的死,不醒,是安乐的死。总之,都是死。封闭的空间,让人窒息,让人绝望。人可以自相残杀,也可以自杀。前者是由生物性决定的人——为了自己的生存要牺牲别人,后者是善良的有人性的人——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伤害别人。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应该感谢这些选择自杀而没有伤害别人的人,而不能轻蔑地把他们的选择认为是不正常、不健康。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这些与自己不同生活方式或死亡方式的人——包括自杀,同性恋,残疾人,女性等这些因为是少数或弱势而被歧视甚至被认为是不正常的亚文化群体。世界因你我不同而丰富多彩,因宽容理解而变得温暖。歧视与贬低,只会带来不平等、痛苦和反抗。

 

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说,“死亡是权力的极限,是摆脱权力的瞬间。”(《性意识史》)如果生得身不由己,难道死亡的权利也要被剥夺吗?对于这些学者和艺术家的死,不能像祥林嫂的看客那样仅仅留下几滴眼泪,而是应让我们依旧活着的人进行深刻的反思,反思我们的体制,反思我们的人性,不要再让那些追寻真善美的人感到这个世界的冷漠。

 

我们做着一个美丽的梦,在梦里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作者: 张心柯

 

附录:

1893年,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用裁纸刀割开了喉咙 

1905年,中国的近代作家陈天华于12月8日蹈海自杀 

1914年,奥地利诗人乔治·特拉克尔曾因要开枪自杀被送进精神病院,而后服药过量自杀 

1916年,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病债交迫精神空虚,在自已的卧室注入过量的吗啡自杀,年仅40岁 

1923年,日本著名作家有岛武郎在轻井泽管别庄与波多野秋子一同自缢 

1925年,俄国诗人叶塞宁于因精神抑郁在一家旅馆自杀 

1927年,诗人兼学者王国维投湖自杀 

1927年,俄国诗人叶塞宁的情人、现代舞之母邓肯于叶塞宁死后,在汽车上用围巾勒死 

1930年,前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4月14日开枪自杀,并留下《致大家》遗书 

1932年,美国诗人哈特·克莱恩跳海自杀 

1933年,朱湘于12月5日在南京采石矶投水自杀 

1933年,美国女诗人莎拉·蒂斯代尔自溺在纽约寓所的浴缸里 

1937年,拉丁美洲短篇小说家基罗加自杀 

1937年,匈牙利诗人尤若夫·阿蒂拉在12月3日卧轨自杀,年仅32岁 

1938年,意大利女诗人安东尼亚·波齐自杀 

1941年,前苏联女诗人玛·茨维塔郁娃回国后不久,在偏远的小镇叶拉步加自杀身亡 

1941年,前苏联女诗人勃洛克不堪忍受黑暗的世界自杀 

1941年,饱受精神分裂折磨的英国女作家弗吉尼娅·伍尔夫在3月28日投入马斯河自杀 

1942年,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在寓所与自已的妻子一起服毒自杀,时年61岁 

1950年,意大利作家塞何立·帕维泽 

1956年,前苏联作家法捷耶夫于5月13日自杀 

1961年,美国作家海明威,由于多种病症和精神的困扰,在海边把双筒猎枪放进嘴里,扣动了扳机自杀 

1963年,美国自由派女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经过艰难的四次自杀,最后一次拧开煤气在厨房自杀 

1965年,南非女诗人英格立德·乔科自杀 

1965年,美国诗人伦德尔·嘉雷尔撞车自杀 

1966年,中国的现代作家老舍投太明湖自杀 

1966年,傅雷和他的夫人朱梅馥在上海寓所双双自缢 

1966年,新月派诗人陈梦家不堪文革9月3日自杀 

1967年,智利女诗人维沃莱塔·帕拉自杀 

1968年,著名作家杨朔,文化大革命中不堪迫害,服安眠药自杀 

1968年,诗人远千里于6月22日用刀片割颈动脉而死 

1970年,日本作家三岛由纪夫在日本自卫队总监室剖腹自杀 

1971年,著名诗人闻捷不堪与戴厚英的“跨阶级恋爱”用煤气自杀 

1972年,日本小说家芥川龙之介由于生活与理想的极度矛盾,精神苦闷,服安眠药自杀,时年,35岁 

1974年,美国自由派女,维亚·普拉斯的好友诗人安·塞克斯顿在她的汽车间里吸一氧化碳轻生 

1972年,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极力反对自杀,含煤气管自杀 

1991年,台湾作家三毛在台北自己寓所的卫生间里,用丝袜上吊自杀 

1972年,美国现代自由派诗人约翰·伯利曼在明尼苏大学自桥上跳下自杀 

1987年,3月3日女诗人蝌蚪用一把精致而锋利的手术刀割断了大腿上的静脉自杀,年仅33岁 

1989年,3月26日诗人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 

1990年,诗人方向服毒自杀,死后葬于千岛湖畔 

1991年,戈麦在圆明园附近投水自杀 

1994年,顾城用斧头砍伤妻子谢烨(后不治而亡),继而在一棵树上吊颈而死 

1996年,著名诗人、报告文学家徐迟从六楼病房阳台上跳楼自,时年82岁 

2004年,华裔女作家张纯如用手枪在美国加州洛斯盖多自杀于汽车内,年仅36岁 

2004年,以21岁成为中国作协最年轻成员的作家殷谦在肯德基将毒药和着热巧克力饮料一起吞下,年仅27岁 

2005年,文坛明日之星美国作家崔斯坦·伊格夫5月17日在家乡宾州的兰卡斯特自杀,年仅33岁 

2006年,日本女作家鹭泽萌前在其独居的家中自杀身亡,年仅35岁 

2014年10月30日晚,河北师范大学教授陈超跳楼身亡,终年5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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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福柯:死亡是一种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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