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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健林与王思聪:进退之间

雨中红莲 2021-07-10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天下城市 Author 罗天昊


荣辱沉浮,人生常态。

近日,王思聪与网红孙一宁因为情感纠纷成为热搜。沉寂几年的王思聪,重新活跃在网络上。

父子相连。

在王思聪重新活跃的同时,其父王健林的身影,也开始出现。

在2021年胡润富豪榜中,王健林以146亿美元的身价,再度登榜,虽然不是首富,但仍是中国最顶尖的千亿巨富之一。

自2017年王健林高调劝告青年人“先赚1个亿的小目标”之后,万达就开始遇到系列挫折,先是地产行业遇到国家重点调控,告别了黄金时代,随后,万达在海外的并购遇到阻击,此后,万达出卖酒店、地产、文化、影院等资产,全线退却,陷入低潮。

王健林沉潜的四年中,中国商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代商领王石遭遇新生代势力挑战,无奈隐退;新一代巨头恒大,在2020年爆出财务危机,被迫以逼宫模式发公开信求救;声称专门为富人造房子的任志强,已经身陷大牢;一向高调的马云,逐步销声匿迹,而被称为潘十亿的潘石屹,则受到了全网的讨伐。

万达和王健林遭遇的挫折,比他们都要早,某种意义上,这反而成为一种幸运,在时代巨变的前夕,王健林及时调整,在地产和文旅领域急流勇退,在社会责任方面高歌猛进,闪转腾挪之下,万达竟然逐步窥见光明前景。

一度沉寂的王思聪在这个时候闹出情感纠纷,并且成为全民关注的热搜,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信号,表明了王健林已经步入了安全区。近年来,王健林以退为进,初步走出困境。
 
崛起之道,尽人皆知。

王健林的意义,在于树立了退出之道。

 
(1)财富的英雄?还是英雄的时代? 

大泽之中,必有龙蛇。

在中国经济狂奔的四十余年中,诞生了无数的财富英雄。

王健林十几岁就参军,1987年,遇到中国百万大裁军,28岁就成为团职干部的王健林转业到大连西岗区政府,很快做到了办公室主任。火热又躁动的时代,吸引了无数怀揣梦想者下海。
 
1989年,王健林主动请缨,担任濒临破产的西岗住宅开发公司经理,进入房地产行业。1993年起,担任改制后的万达地产集团公司掌门人。

王健林的第一桶金来自大连的旧城改造。他将大连当时的棚户区,改造成今日著名的北京街。可谓中国棚户改造第一人。

此后的王健林,一路狂飙猛进。邓公南巡后,1993年,王健林从广东开始,在全国进行了攻城略地。

进入21世纪,万达成为中国城市综合体的先锋,至2020年为止,万达已经在全国建成了300多个万达广场,很多成为当地的地标,如武汉楚河汉街的万达广场。
 
王健林还涉足体育行业,他是中国第一个拥有足球俱乐部的富豪。在2000年退出之前的六年时间里,万达获得了4个冠军,创下了55不败的记录。被誉为中国足坛的“梦之队”。
 
2006年,万达进入电影行业,成为中国最大的电影院线。

成为国内商业地产的王者之后,万达在海外开始了大规模并购, 2014年以20多亿巨资收购西班牙大厦。2016年以35亿美元收购美国传奇影业,成为中国企业在海外的最大文化产业并购案。五年间,万达海外投资总额高达2451亿元,涉及地产、酒店、影视、娱乐、体育等多个领域。

2013年王健林成为中国大陆首富。2016年更以287亿美金的身家在当年超越李嘉诚,成为全球华人首富。同时,王健林也成为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届政协常委、达到人生顶峰。
 
王健林的儿子王思聪,也以意见领袖的形象,崛起于社交网络,被称为娱乐圈纪委书记。吴秀波、王菲都惹过,怼天怼地。

张瑞敏说,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
 
王健林创业的三十年,正是中国高速发展的四十年。

第一代财富英雄,制造巨头,以产业报国。沉浮几代,以柳传志、张瑞敏、倪润峰,以及至今半隐退的何享健为代表。

第二代财富英雄,地产和金融巨头。这代人根基较好,起点更高,很多拥有从军或者大学经历,甚至出身体制内。如地产行业的王健林,金融行业的陈东升。

第三代财富英雄,互联网时代的宠儿。以马云、马化腾、张朝阳为肇造者,黄铮等新生代随后崛起。

王健林崛起于改革开放的最高潮,日益富裕的民众,逐步拥有强大的消费能力,对于住房和购物的需求,使万达有机会收割财富。而改革的成本,已经被改革先烈分摊,年广久的入狱时光,就是中国第一批财富英雄的奠基石。
 
借改革之东风,避改革之凶险。

作为中国中生代企业家的代表,王健林可谓生逢其时。

 
(2) 渐变的时势
 
在中国,政治经济是有发展周期的。

以2012年为分水岭,中国步入一个新的十年政经周期。

自2003年以来,中国基尼系数一直处在全球警戒线之上,2008年达到最高点0.491,之后基尼系数呈回落态势。但2019年中国的基尼系数仍在0.463。

2020胡润富豪榜显示:来自中国的超级富豪有超过美国。中国作为穷国,成为产生富人最多的国家,且财富极度集中。
 
贫富分化是中等收入陷阱之因。阶层分裂是国家动荡之因。
 
改革前25年,各阶层都得利,最有共识的黄金期。后十几年,豪族得大利,小资中产得小利,底层受损。怎办?必然重新调整阶层关系。
 
在中国增速最高的时候,是最容易做累进制增量改革的时候,可惜在上一个十年,改革在部分领域停滞,未来增速降低的情况下,再推动增量改革相对困难。
 
罗天昊在2013年就预测,当增量不再时,只能动用存量,抑制豪族将是凝聚民心的现实选择,济贫成为潮流。
 
不仅中国,全球范围都是如此,失落的平民,将特朗普推上了历史舞台,也推动了英国的脱欧。各国此起彼伏的社会运动,无不是新的社会阶层利益调整的余波。
 
十几年来,无论大陆还是香港,均出现日益严重的贫富分化。财富的创造机制,出现了畸形。部分人财富的获取,并非来自劳动与才智,而是来自腐败、垄断和特权,同时,阶层固化,经济豪门化,大众声音被漠视,种种不公,引起了民众的强烈不满。
 
2015年,新华社瞭望智库转发了罗天昊《别让李嘉诚跑了》一文,引发社会地震,王健林是少数听懂了罗天昊画外音的企业家之一。
 
这个时候,中国的富豪阶层,从神坛跌落。尤其是地产巨头,因为其财富来源更多与权力相关,其社会形象,从以前的财富英雄,到受到普遍质疑。
 
十几年来,万达对社会公益事业的投入累计达8亿多元人民币。并曾倾其所有,为两位得癌症的员工治病。成为慈善家。

为什么仍被质疑?

第一次财富生产,远比第二次财富分配更为重要。
 
此外,房地产价格的畸形,也造成了中国经济结构的扭曲。

2017年之前,在大陆十大富豪中,超过半数主业是地产。香港更为严重,十大富豪中,七家主业为地产,这与发达国家的富豪多来自科技领域有巨大区别。
 
地产独大,国之凶兆。房地产榨干民众财富,导致消费乏力,实体经济萎靡,压抑了中国经济的发展潜力。吸干了国家的新鲜血液,形成了对创新与创业的严重阻力。

宗庆后、曹德旺等中国著名的实业家,也多次批判地产金融财阀。认为房价过高,压制了社会活力。

摧毁地产霸权,方可为中国经济松绑。

中美贸易战的爆发,也警示了中国,绝对不能脱实向虚,必须重回实业经济,实现产业升级,才能走出困境。

简言之,无论是调整社会阶层结构,还是产业经济结构,房地产都首当其冲,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
 
是时候离开了。 
 
(3)以退为进
 
月盈则亏。

2017年,对于万达是乐极生悲的一年。这一年,万达正在巅峰,万达影城1300多家,万达广场超过200个,万达五星级酒店达到80家。

潜流暗涌,危机四伏。
 
近年国家调整地产政策,确立房住不炒的国策,大批房地产公司纷纷倒闭;此外,国家加强了金融监管,地产企业融资举步维艰。中国企业海外投资也逐步受限制。
 
在最紧张时期,盛传万达资产蒸发4000亿,负债高达6000亿。被调侃首富沦落为了“首负”。甩卖资产,成为万达完成自救的首选。

2017年,“摔杯为号”的闹剧,最终以万达出售给融创13家城市文旅项目,出售给富力七十余个万达酒店为终局,万达一次性获得600亿以上的急救资金。
 
2017年万达卖掉了马德里物业;2020年,卖掉芝加哥“新地标”,清空海外资产。

2018年,万达商业地产更名为万达商业管理,去掉了“地产”二字,业务模式也从拿地扩张向输出管理,租金分成转变。

通过几年退出,万达从房地产公司转型为服务类公司。由重变轻, 2019年万达资金逐步充裕,开始重新布局文旅、地产。

在地产黄金时代落幕之前,提前退出,使万达赢得了转型时机。
 
2021年胡润富豪榜上,王健林身价仍高达1000以上量级。虽比高峰期蒸发千亿。但失去首富宝座后,收获了一个低调稳健的万达。
 
更重要的退出,是在社会领域的退出。

资本对世俗社会的影响日益巨大。甚至在美国大选中,推特竟然可以封杀特朗普。
节制资本,成为一种全球的命题。富豪阶层的社会角色和必然要被重塑。

电影《功守道》透露出马云统一江湖的隐秘雄心。在商业之外,马云频频施展社会影响力,并参股了众多媒体,旗下阿里系在电商和金融领域,拥有近似霸主的地位。
 
推特打压特朗普的事情,绝不可能在中国出现。

2020年,国家终于祭出反垄断的利剑,高调的马云在大时代面前逐步暗淡。
 
2017年,王健林“一个亿的小目标”之语流传。在一个6亿人月收入只有1000元的穷人国度,格外容易挑逗社会情绪。
 
同时,在大众对于资本外逃十分忌讳的时刻,大规模在海外并购引起高层警觉。
 
很多人知道王健林的名言,清华北大,不如胆大。

但是,王健林还有另外一句名言:不仅要有机遇嗅觉,还要有敏感警觉。

2000年,在足球领域取得辉煌成绩的王健林,突然退出足球领域,因为他感觉到当时足坛的黑哨、假球等不良风气,及时退出,远离了是非之地。
 
在这个决意驯服资本的国度,王健林也敏锐地洞察到凶险与危机。

从2017年起,王健林在地产、文旅和海外投资领域大规模撤退,后来更是逐步消失在公众视野中。

以退为进,是王健林在这四年中的基本策略。
 
怼天怼地对空气的王思聪,也在某天突然封停了新浪微博。开始低调行事。
与之对比的是,某国内潘姓巨富的公子,因为诋毁英烈,被全球通缉。
 
地产行业与权力资源千丝万缕,民众为了经济效率为政商权贵让渡自己的部分利益,如何回馈大众,又如何平安落地?
 
在资本领域和社会影响力退的同时,王健林在公益事业方面,却高歌猛进。

近年来,万达投资西部众多区域,参与对欠发达区域的投资, 2020年新冠疫情最严重时期,万达率先宣布减免全国所有万达广场1个月的租金。
 
在其它巨头震荡的时刻,王健林提前几年退出。得以赢得转型的时机与空间。

王思聪的重新活跃,表明王健林的社会转型,基本完成。
 
高歌猛进,并非人生至道。

进退自如,高下在心。才是人生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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