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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郑威威

出品 | 网易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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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穷不能穷教育”、“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当年用白底红字粉刷在村口红砖墙上的口号不仅没有湮没在新时代的浪潮中，反而被广大的年轻父母进一步发扬光大，为了各阶段的义务教育掏空六个钱包去争抢学区房还不够，战火还燃向了学前教育。

比起传统的兴趣班和英语培训，新一代的学前教育更热衷于把重心放在“智能教育”上，各类机构宣称可以开发智力，挖掘潜能，乃至全脑开发，因此即使价格不菲，不少家长还是把孩子送去了类似机构。

可他们真的能开发智力吗？

玩乐高，和玩泥巴差不多

要弄清这些课程能不能开发智力，就得先知道他们都教些什么。新一代智能教育，听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大多数就是陪孩子们玩乐高玩具，还是停留在简单的动手能力的培养层面上。

然而，简单的动手能力的培养能否直接促进智力发展，依然是值得怀疑的。目前大部分与智力相关的理论中，这两者都没有直接的联系，即使是备受早教机构推崇的加德纳多元智力理论，也没有否认两者之间的独立性。

多元智力理论认为，人的智力共有八大模块：

语言智力、数理逻辑智力、空间智力、身体-运动智力、音乐智力、人际智力、内省智力和自然探索智力（加德纳后来又补充了第九项智力：存在智力），这八大模块之间有一定关联，但仍然保持相对独立。

一项智力的发展，并不一定能带动其他智力模块的发展。



2018年1月13日，北京，乐高玩具店。国内打着乐高旗号的早教，乐高可能都未必是正版 / 视觉中国

对于学龄前儿童而言，培养动手能力主要在于培养他们的精细运动能力。

例如完成抓握、拼接等对于肌肉有较高要求的动作，以促进肌肉以及相关神经系统的发展，在加德纳的八大智力体系中主要属于身体-运动智力，和大多数家长想象中的智力大概没什么关系。

而且，加德纳这套理论本身也很值得怀疑，早教机构推崇多元智力理论，也许是因为他们可以把一门课变成八门课。

当然，也有部分实证研究发现，运动技能训练，能帮助那些智力缺陷儿童发展认知能力，但研究也承认，由于智力缺陷儿童认知水平相对较低，不适用于一般的教育方法，因此才考虑采取运动技能训练。

对大多数正常儿童来说，他们真的需要这样的训练吗？

有学者还研究过乐高这类智力玩具，并归纳出了与之相关的四种心理机制，有趣的是，这四种心理机制其实普遍存在于日常生活中，只要能实现多样化的拆解、组合等过程，就可以运用这些心理机制。

因此从本质上讲，乐高玩具与我们所熟知的橡皮泥、七巧板乃至泥巴都没有什么区别。

想想你花数千元把孩子送进高档的早教机构，最后效果还和玩泥巴差不多，这简直是对中产阶级自尊心毁灭性的打击。



2014年5月，两个孩子在青岛海边玩沙。花数千元把孩子送进早教机构，效果可能跟玩玩泥巴差不多 / 视觉中国

另外，你真的放心把孩子交给现在市场上的这些早教机构吗？

截至2016年9月，全国已有超过7600家与智力发展相关教育机构，且还在以超过70%的年均增长率快速发展，预计16年末就可突破一万家，然而人力资源市场并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

各个机构对于教师的要求往往参差不齐，在专业从业人员不足的背景下，不少机构不得不以幼师代替。

除了乐高，编程是另一类热门的“智力开发”课程， 很多机构直接将两者整合起来，2-6岁儿童玩乐高，7-14岁儿童学编程，统称为“机器人教育”。

了解过编程的人都知道，编程是一项较为复杂的技能，其对抽象逻辑思维能力有较高要求。

然而根据皮亚杰的认知发展理论，6-12岁的儿童还处于具体运算思维阶段，儿童抽象、系统的思维能力还较为欠缺，因此如果不在授课形式和内容上作出相应调整，很可能事倍功半，而这同样十分考验教师的授课能力。



2017年6月3日，江西新余，青少年创客机器人大赛。国内许多类似比赛，低龄参赛者背后其实都有父母的影子 / 视觉中国

如果说玄之又玄的“寓教于乐”玩乐高尚且能用幼师应付，那能不能把复杂的编程内容深入浅出、生动形象地讲给孩子们听，估计那些被请来充当临时老师的大学理科生也在为此而犯愁。

智力由天不由我

事实上，智力本身就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通过后天的开发而提高的。

我们之前的推送《“我女儿30，不考虑单亲家庭的男的”》中就已经提到，人的人格特征和行为模式受先天因素影响很大，很不幸，对于智力而言同样如此。

要探究智力主要受先天遗传还是由后天环境影响，双生子研究是一种相对可靠的方法。

其中，同卵双生子的遗传结构是完全相同的，如果他们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那么两者智力的相似程度（也就是相关度）越高，则说明遗传的影响越大。

类似的，同一环境下长大的异卵双生子智力水平相关度越高，则说明环境的影响越大。

一项综合了八个国家的跨文化研究表明，同卵双生子在不同环境中长大（主要是同卵双生的孤儿被不同的家庭领养）其智商相关度依然达到了0.75，而异卵双生子即使在同一环境中长大（即被同一个家庭所领养），其智商相关度也仅有0.5左右。



2014年06月25日，广东惠州，从小同班至高三，孪生姐妹花齐齐过线上清华。两姐妹称，她们的身高、体重、眼睛近视度数、性格都差不多 / 视觉中国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异卵双生子，两人还有50%左右的遗传结构是相同的，因此这0.5的相关度也许还不能完全归因于相同的环境。

当然，也不是说后天的环境对于个人的智力发展毫无作用，只不过它发生作用的方式你不一定喜欢。

例如，贫困就会影响儿童的智力发展。

曾有研究者对美国弗吉尼亚州的1450所学校进行了调查，发现在贫困儿童较多的学校，师资力量往往也较差，学生的成绩相应的也较低。



2016年1月，几个孩子赤脚走在南宁市的垃圾填埋场里。极度贫瘠的生活环境会影响大脑的发展，但反之未必成立 / 视觉中国

除了影响智力发展，贫困相关的压力还会影响认知能力的表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发挥。

例如，有人测试了印度甘蔗农民的认知水平，发现他们在丰收后对于金钱的焦虑下降了，而认知水平同时也提升了。

想想也是，如果你一边上学，一边还要担心怎么筹措到明年的学费，估计读书也不会安心。

除此之外，营养不良、感觉剥夺、社会孤立等相关的研究都得出了类似结论，总之，极度贫瘠的生活环境确实会阻碍大脑的正常发展。

可反之是否成立呢？

丰富的生活环境能否带来儿童在智力上的出色表现呢？

大部分心理学家对此依然持怀疑态度。

虽然学前的生活经历会对儿童的智力发展产生一定的影响，但目前暂时还没有人找到什么可以让儿童快速变成一个天才的方法，心理学家Sandra Scarr甚至直言：那些考虑把孩子送去参加早教课程的家长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2018年7月5日，合肥市少年宫暑期班开班上一个小女孩在哭。无视孩子的意愿送他们参加各种课程不但无效还耗时伤财 / 视觉中国

他的这一论断并非空穴来风，其实不止是乐高，在本世纪初各类早教视频、识字动画兴起的时候，就有相当多的研究者对这些早教视频进行了一系列实验，结果发现观看了早教视频的儿童识字量并没有得到显著提高，大脑的认知水平发展也与未观看儿童的无异。

所以用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话解释就是：环境只能帮你开拓智力的下限，但却没法突破基因决定的上限。

所以狼孩在原始的狼群环境中智力发展几乎停滞，但似乎没什么天才是光靠后天培养造就的。

与其费钱，不如费心

尽管事实如此残酷，但也并不是说对于智力发展我们是完全无能为力的，不少研究者也认为，智力并不是绝对固定的。

既然基因无法扭转，那充分发挥我们的主观能动性对儿童后天接触的环境进行干预，即使无法突破所谓的基因决定的上限，但依然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尽可能提高。

纽约大学曾实施过一项浩大的研究：他们列举了数十项从婴儿出生到进入幼儿园期间可能对儿童智力发展产生积极影响的干预措施，包括摄入各类营养素、更换生活环境、听音乐、认知训练等，并对他们一一进行分析。

结果显示，交互式阅读训练对于儿童的智力发展帮助最大，尤其是对于4岁以下儿童最高可提高6%以上，而其他措施相对而言效果并没有那么显著。



2015年8月，北京，家长带着孩子挑选绘本。父母和孩子一起参与的“交互式阅读”比普通阅读更能促进孩子的智力发展 / 视觉中国

那什么是交互式阅读训练呢？

一般来说，大多数父母在训练子女的阅读能力的时候往往采用的是纠正式阅读训练：我的孩子上三年级，该读《红楼梦》了，看得懂就读，看不懂就简单地读。

家长会预先设定一个阅读难度，阅读出问题了就指导，不会轻易更换阅读材料。

而交互式阅读训练则是鼓励家长和儿童一起参与到故事的阅读中去，在这一过程中儿童作为积极的参与者，甚至可以自己代入故事，进行角色扮演，家长更多起互动和鼓励的作用。

可见家长的参与往往在早教中扮演重要角色。

而且，对于智力水平也许我们能做的不多，但如何将智力水平实现为个人成就却是我们可以把握的：这一过程更多取决于信念与动机。



2013年7月，江苏句容，孩子们在一家舞蹈培训班练习基本功。无论学习还是兴趣，让孩子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是激发学习动机的最好方式 / 视觉中国

有研究者曾对72431名学生的学习技能、学习动机、学业成就等方面的状况进行了研究，结果显示，学习动机对于学业成就有显著的预测作用。

另一项研究甚至发现，动机对于智力水平的表现竟然也有影响：在受到金钱奖赏的刺激下，个体的智力测试结果会更好。

因此对于学龄前儿童，家长要想办法激发孩子的学习动机。

因为喜欢而去学习，这个叫内生动机；为了获得亲戚的认可、为了避免被父母打一顿而学习，这个叫外生动机。家长要想办法培养孩子的内生动机。

其实儿童天生就有探索外部世界的欲望，如果你能满足儿童的三种心里需要——自住需要、胜任需要和归属需要，就能激发他们的内生动机。

不管是钢琴还是下棋，让孩子选择自己真正感兴趣的；

不管是编程还是奥数，不要给他们过度超前的学习材料；

不管是足球还是跆拳道，有自己的小团体才最重要。



2013年9月12日，四川宜宾，环卫工母亲边扫地边辅导女儿做作业。要满足孩子的归属感，告诉孩子无论如何都会爱他们 / 视觉中国

不得不说，当今家长们真的是太焦虑了，动辄数千元的智力开发课程咬咬牙也就报了，但究竟是真的觉得他们有用，还是只是看到别人都报了自己也随大流图个心理安慰，恐怕只有家长自己心里清楚。

可育儿不是撒钱，更要“用心”，给孩子多一点陪伴和关心，让孩子有一个快乐而美好的童年，难道不是比报几个早教班来得更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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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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