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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在哪里?连金庸都搞错了

霍安治 凤凰WEEKLY 2023-07-20

文/霍安治 编辑/陈

新媒体编辑/王动
在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中,萧峰身死雁门关堪称最华彩与高潮的段落。
在雁门关口,萧峰力阻契丹大军南下,令单于折箭、六军辟易,当得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赞誉。不过,在真实的雁门关,这样的场景是不可能上演的。宋辽战争时的雁门关,并非一个单独的关口,而是由40余条山陉组成的漫长战线,正面广达500里。金庸擅长将虚构人物编织进真实历史的缝隙之处。辽宋之际当然没有一位叫做萧峰的南院大王,但在雁门关力阻契丹骑兵南下、保全中原的名将,倒确实有一位。他就是后汉开国皇帝刘知远。骑兵,奇兵表里山河,最险在晋北。恒山、太行山与五台山于晋北交错,形成纵深500里的忻定盆地,如一把大锁般锁钥河东(山西)。位于恒山中段的雁门关,就是这把大锁的钥匙孔。河东是黄淮平原制高点,打开“大锁”进军河东,常能得天下。

 1937年的两雁门关次伏击战,开启了八路军游击战争的首端 

“雁门旧障云松尽,离石新城垅谷荒。”五代儿皇帝石敬塘引契丹灭后唐,契丹乘机霸占雁门关,取得了问鼎中原的入场券。然而,雁门关内的忻定盆地,也有与草原来敌一战的潜力。雁门关失守后,于河东用兵的名将们,苦心利用恒山与忻定盆地的特殊地形,创造出风格独具的全新防线。 第一个以忻定盆地成功拒敌的统帅,正是刘知远。他原是石敬塘帐下第一猛将,作战勇猛残忍,骑射弓马绝伦,得到契丹雄主耶律德光的亲口赞叹。石敬塘与契丹的如胶似漆只延续一代,后晋二代皇帝石重贵久镇河东,受足盟邦闲气,登基后与契丹绝裂,战火再起。开运元年,契丹由河北与河东两路南侵中原,河东一路以伟王(耶律安端)为主帅,通过雁门关直下太原。 时任河东节度使的刘知远,于忻定盆地中部与伟王打会战,大破契丹铁骑于忻口,破解了雁门关是中原入场券的神话。 〓 图源:雁门关景区官网
忻口不是关,而是忻定盆地中间一片缓丘的顶端。它最窄处东距五台山约3里,西距恒山约20里,向南屏障忻州城,向北支撑唐林县城(原平唐林岗村)。相传汉高祖出恒山北击匈奴,于白登山被围,幸得陈平奇谋生还汉关。大军畏惧匈奴追击,通过此处才展开笑颜,“六军忻然”,得名“忻口”。 然而,忻口并不是高耸险峻的连绵山地。若以步兵守山丘,来敌只需绕道就能直下忻州城。所以,忻口缓丘于防卫战中的战术价值,是十分有限的。但若改变战术思维,以骑兵守忻口,在这里就能创造另类的防卫战。 骑兵守忻口,作战不上山头,而是利用这片突兀于袋形平原间的缓丘,遮蔽来敌的展望视线。同时,骑兵秘密调动兵力,左进右出,右进左出,捕捉侧击来敌的最佳战机。这就是诸葛亮称许的“用武之地”。 刘知远是马背上长大的沙陀族将领,才能利用忻口浅丘进行骑兵奇袭,打出战争史上的大师之作。只可惜两部《五代史》的作者不懂军事,对刘知远的奇功轻描淡写,甚至没能记录刘知远于忻口会战使用的兵种。后人只能利用兵要地理,推测刘知远以骑兵决战忻口。 

为什么是刘知远?忻口之战只是破题。刘知远以骑兵抵御契丹的下一战,是大胆突出恒山,把战场扩大到恒山以西的草原,扭转了中原的命运。 开运三年九月初秋,辽太宗由河北与河东两路南下灭后晋,3万契丹骑兵再入雁门关,但恒山线上的钥匙孔不止雁门一处。刘知远亲率精锐“牙兵”(近卫军),由雁门西南40里的阳武谷潜出恒山,打击契丹军后方,再次大获全胜,斩首7000级。 刘知远于河东击破来敌,契丹却于河北取胜,渡过黄河攻占首都汴京。晋出帝投降,耶律德光于汴京建号称帝。幸而此时固守河东的刘知远建立后汉,号召起中原军民的反抗热潮,迫使辽太宗放弃汴京狼狈北逃。刘知远拯救了中原黎民百姓,也为后人点明了抵御雁门关来敌的新方法。 〓 图源:雁门关景区官网只要使用骑兵,恒山以内的袋状盆地也能阻击北方来敌。若守军能利用恒山的偏僻山陉,大胆突出恒山,侧击雁门关外的敌军后方,更能将雁门关改造为捕捉草原来敌的战略陷阱。然而,在恒山战线打机动战的难度太高,是骑兵指挥官的绝地考验。 忻口浅丘纵深不到40里,而骑兵袭步(跑步)时速约20里。以行军纵队袭步前进的契丹铁骑,只需2小时就能通过忻口两侧平原地带,伏击侧袭的时机是稍纵即逝的。若将机动战场扩大为地势错纵的五百里恒山,更是艰难无比。契丹是马上民族,作战擅长使用搜索部队,欺敌诱敌是老本行。若本领平常的骑兵指挥官于恒山用兵,经常造成灾难。 刘知远久戍太原,晋北地理滚瓜烂熟,才能打出战争艺术的巨作。若改为平庸指挥官,常是画虎不成,大败如犬。

杨家将的舞台宋太宗攻灭北汉后,立即焚毁太原城,将围城主力转用于河北,试图收复幽州(北京),却在高梁河大败。契丹乘胜再出雁门关,南下河东,驻军于太原城北50里处的三交口(太原古城街道、十里铺一带),窥伺太原。这支契丹骑兵,触发了宋军整建恒山防线的灵感。 三交口位于汾河畔,东距太行山约10华里。这里地形开阔,无险可守,只有一座春秋古城遗址,原是太原与忻州间的驿站。河东作战以骑兵对决,一支驻在三交口的骑兵,能运用太行山地隐蔽奇袭,对太原方向来敌进行攻势防御。若有意转守为攻,不到1小时就能抵达太原城下。 更糟糕的是,契丹渐渐摸熟了恒山地形,知道雁门关并不是一个丸泥可封的天险。 恒山迤逦500里,东西向山陉河谷多达40余处,雁门关只控制其中2道山陉。形象地说,雁门并不是一个关,而是一条扼守多个山隘的战线。只是史家无法亲自考察,常误认为雁门就是一口关。 恒山能用兵的山陉太多,守军不能单守雁门关等恒山关隘。一旦恒山被突破,守太原的最后防线是北郊的汾河。后唐时于汾河北建有虎北口据点(太原城北虎峪河一带),张敬达包围太原城时,以“怀州彰圣军使”张万迪率千余骑兵守虎北口,张万迪却向石敬塘投降。耶律德光南下太原城,就在虎北列阵诱敌,大破围城唐军。宋初虎北口没落,太原城北屏障改为与虎北口隔汾河相邻的三交口。《宋史》记载三交口为“契丹所保,多由此入寇”,如同悬在太原城上的一把尖刀。宋太宗焚毁太原城后,将并州的州城迁到50里外的榆次,以免被契丹骑兵袭击。河东主帅潘美则主动出击三交口,“潜师袭之,遂据有其地。因积粟屯兵以守之”。 

〓 图源:雁门关景区官网

攻取了三交口,宋军重建恒山边防战线。依照恒山作战惯例,理应建立强大骑兵,但宋初缺马,常以步兵摆阵对抗骑兵。代州知州张齐贤,上疏提出全新战略观。由雁门关与阳武谷进军河东的契丹骑兵,并没有夺取河东的志气,战略目标限于小股入寇打草谷。因此,守河东不需建立昂贵的强大骑兵,只要在恒山防线建立坚固据点,就能安定边民之心,有效抵御小股来敌。 宋太宗依照张齐贤的建议,诏令“老于边事”的杨业出任“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担起构建新防线的重任。杨令公的第一步,是在三交口筑寨,作为战略新轴心。他进而重建恒山防线,守住通向契丹领地的大小谷路44条,“各当川谷之口,控胡骑走集”。他的第三步,更积极突出恒山,构成连结杨业老家麟府路的交通线,对驻军大同的契丹主力形成张开双臂的包夹之势,“自是北边以宁”。 这条杨家将构建的新防线,是战争史上的经典之作。 恒山防线锁钥北疆长达千年。金代据此抵御蒙古,明代于此构筑内长城,建成“九边”防线的中流砥柱“太原镇”,瀚海自此不波。清代长城无战事,太原镇转型为东北亚商道始发站。由雁门关出发的晋商,北出恰克图,西出伊犁城,驼铃万里,将中国的商业版图拓展到乌拉尔山以东。 20世纪狼烟再起,杨家将经营的恒山防线再次站上抗日战争第一线,继续谱写抗敌御侮的英雄史诗。〓 图源:雁门关景区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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