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质疑与解答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15年一季度中国经济同比实际增长7.0%,名义增长5.8%,GDP缩减指数下降1.1%,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上涨1.2%,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下降4.6%,工业生产者购进价格下降5.6%。
针对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国外个别媒体发表了几篇从GDP缩减指数和不变价GDP计算方法角度质疑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文章。中国统计局许宪春老师对这几篇文章的主要质疑内容进行了简要归纳,有针对性地阐述了中国不变价GDP生产核算中主要行业增加值和不变价GDP使用核算中主要需求项目的计算方法,并在此基础上对这些质疑进行解答。
一、关于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质疑
质疑之一:
2015年7月15日,英国《经济学人》发表《是否应该相信中国经济数据》的文章。该文指出,中国发布2015年一季度经济同比实际增长7%,这与5.8%的名义增长不相符,较高的实际增长的唯一解释就是GDP 缩减指数下降1.1%,而这意味着经济普遍通缩,与同期居民消费价格上涨1.2%以上相矛盾。
质疑之二:
2015年6月9日,英国《金融时报》发表《中国经济增速“被高估”》的报道。报道称,据凯投宏观(CapitalEconomics)估计,由于计算方法上的技术问题,中国当前经济增长速度被高估了1到2个百分点。这个技术问题的核心在于中国在计算多数经济领域的缩减指数时没有扣除进口价格的变化,导致中国2015年一季度GDP缩减指数被低估1到2个百分点,实际经济增速被夸大同样的幅度,一季度实际经济增速应为5%到6%,而不是7%。
质疑之三:
2015年7月15日,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发表了《中国GDP高估了?》一文。该文认为,中国不变价GDP核算使用了单缩法,没有考虑中间投入价格变化与产出价格变化的差异,其中工业增加值计算使用单缩法导致中国2015年一季度经济增速被高估了约0.5个百分点。
二、 关于中国不变价国内生产总值核算方法（摘登）
GDPt增长速度= (不变价GDPt - 不变价GDPt-1)/不变价GDPt-1
1. 不变价GDP可以从生产角度与使用角度核算
生产角度核算：
不变价GDP= Σ各行业不变价增加值
使用角度核算：
不变价GDP= Σ不变价最终需求项目=不变价消费需求+ 不变价投资需求+ 不变价净出口需求=不变价最终消费支出+ 不变价资本形成总额+不变价货物和服务净出口= 不变价居民消费支出+不变价政府消费支出+ 不变价固定资本形成总额+不变价存货变动+ 不变价货物和服务出口-不变价货物和服务进口
2. 不变价国内生产总值核算的基本方法包括两大类：价格指数缩减法、物量指数外推法
价格指数缩减法: 双缩法和单缩法
物量指数外推法: 双外推法和单外推法
3. 文章分别从生产和使用角度详尽介绍了中国主要行业不变价国内生产总值核算方法：
中国不变价国内生产总值生产核算（中国GDP核算以生产核算为主），即农林牧渔业、工业、建筑业、批发和零售业、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住宿和餐饮业、金融业、房地产业不变价增加值的计算方法。
中国不变价国内生产总值使用核算，即中国不变价支出法GDP主要需求项目的计算方法,即不变价居民消费支出、不变价政府消费支出、不变价固定资本形成总额、不变价存货变动、不变价货物和服务净出口的计算方法。
（此部分为摘登，若想浏览全文，请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或在经济学报网站下载。）
三、关于中国经济增长速度质疑的解答
质疑之一的解答：
本文第1部分已经指出,关于质疑之一需要回答的问题是:2015年一季度GDP缩减指数下降1.1%,与同期居民消费价格上涨1.2%是不是存在矛盾?
从生产核算的角度看,中国不变价GDP核算采用了多种价格指数,其中包括农产品、林产品、畜产品、水产品生产价格指数,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建筑安装工程价格指数,商品零售价格指数,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中的服务项目价格指数,等等。
今年一季度,农产品生产者价格总指数同比下降0.7%,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下降4.6%(见图1),建筑安装工程价格下降1.4%,商品零售价格下降0.2%,居民消费中的服务项目价格上涨1.9%,而GDP缩减指数下降1.1%,位于上述价格变动幅度之间,属于正常情况,与同期居民消费价格上涨1.2%并不矛盾。
从需求核算的角度看,中国不变价GDP核算也采用了多种价格指数,其中包括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建筑安装工程价格指数、设备工器具购置价格指数、货物出口和进口价格指数(见图2)、农产品生产者价格总指数、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等等,其中一季度的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建筑安装工程价格指数、货物出口和进口价格指数都是下降的,GDP缩减指数出现下降也完全属于正常情况。
图2 2012年以来季度货物贸易
出口和进口价格指数上涨率
质疑之二的解答：
本文第1部分已经指出,关于质疑之二需要回答的问题是:在不变价GDP生产核算中,多数行业不变价增加值计算所使用的价格指数是不是需要扣除进口价格变化? 在不变价GDP使用核算中,多数不变价需求项目计算所使用的价格指数是不是需要扣除进口价格变化?
从图3可以看出,货物进口价格变化对工业生产者价格的变化产生明显的影响,但是这样的工业生产者价格变化就是市场价格的真实变化,如果从中扣除进口价格变化,那就不是市场价格的真实变化了,所以这种扣除是没有道理的。
图3 2008年以来季度工业生产者
出厂价格和购进价格以及货物进口价格上涨率
同时,进口价格变化对不同行业价格变化的影响是不一样的。扣除进口价格变化,要么都扣除同样的进口价格变化,这样会导致扣除的不合理性;要么采取不同的行业扣除不同的进口价格变化,但这样会导致随意性,因为每一个行业的价格变化既受到进口价格变化的影响,也受国内需求等因素的影响,把每一行业的价格变化区分为进口价格变化的影响和其他因素的影响并不是很容易的。
所以,从生产核算的角度看,说中国GDP缩减指数没有扣除进口价格变化,导致中国GDP缩减指数被低估1~2个百分点,进而导致实际经济增速被高估1~2个百分点,是一种带有非常强的主观因素的做法,既缺乏理论依据,也缺乏可操作性。从需求核算的角度看,从前面关于主要不变价需求项目计算方法的介绍可以看出,不变价进口利用进口价格指数进行缩减,由于进口处于减项位置,这种计算方法实际上已经从GDP缩减指数中扣除了进口价格变化。
从图4可以看出,进口价格的变化对居民消费价格变化和固定资产投资价格变化产生明显的影响,但是这样的居民消费价格变化和固定资产投资价格变化就是市场价格的真实变化,如果从中扣除进口价格变化,那就不是市场价格的真实变化了,所以这种扣除是没有道理的。
图4 2008年以来居民消费价格、固定资产投资价格和
进口货物价格上涨率
如果从居民消费价格变化和固定资产投资价格变化中扣除进口价格变化,那么带来的问题与从各行业价格变化中扣除进口价格变化是一样的,要么导致扣除的不合理性,要么导致扣除的随意性。
所以,从需求核算的角度看,说中国GDP缩减指数没有扣除进口价格变化,导致中国GDP缩减指数被低估1~2个百分点,进而导致GDP实际增速被高估1~2个百分点,无论是从理论方面讲,还是从实践方面讲,都是站不住脚的。
质疑之三的解答：
计算行业不变价增加值使用单缩法一定不如使用双缩法吗? 工业增加值不变价使用单缩法真的导致中国2015年一季度经济增速被高估了约0.5个百分点吗?
第一个疑问的答案是: 统计学家早已证明,计算行业不变价增加值使用双缩法不一定优于单缩法。
双缩法所使用的估计变量是不变价增加值真值的无偏估计,单缩法所使用的估计变量是不变价增加值真值的有偏估计。由于双缩法涉及编制两套价格指数,且中间投入价格指数的编制难度大于产出价格指数,因此,双缩法的统计误差一般要大于单缩法的统计误差。在实践中,很难保证由于编制中间投入价格指数产生的统计误差对不变价增加值估计值的影响小于单缩法产生的估计偏差。因此,计算行业不变价增加值使用双缩法不一定优于单缩法。
第二个疑问的答案是: 从中国2015年一季度数据看,工业不变价增加值计算使用单缩法并没有导致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高估。
一季度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同比下降4.6%,工业生产者购进价格下降5.6%,工业生产者购进价格降幅大于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降幅1个百分点。但是,工业中间投入除了工业原材料、燃料和动力投入外,还包括交通运输服务、金融服务、保险服务、广告咨询服务、租赁服务等一系列服务投入,而一季度居民消费价格中的服务项目价格上涨1.9%。利用2012年全国投入产出表资料计算,工业中间投入中的原材料、燃料和动力投入占86.01%,服务投入占13.99%。反映原材料、燃料和动力投入价格变动的是工业生产者购进价格上涨率,如果利用居民消费价格中的服务项目价格上涨率作为工业中间服务投入的价格上涨率①,利用2012年投入产出表中的工业中间投入中的原材料、燃料、动力投入和服务投入占比进行加权,一季度工业中间投入价格同比下降4.6%,恰巧与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降幅一致。因此,2015年一季度,工业中间投入价格与产出价格变动幅度基本一致的假定是成立的。所以,工业不变价增加值计算使用单缩法并没有导致中国2015年一季度工业增长速度的高估,从而也就没有导致中国2015年一季度经济增长速度的高估。
来源：《经济学报》2015年12月第4期（1页-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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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由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钱颖一教授主编，内容涵盖经济学科的所有学科领域，发表原创性的学术研究成果以及综述和评论性的研究论文，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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