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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经纬专辑 | 刘俊:《过眼录》随笔系列六

刘俊 跨界经纬 2022-12-18

*文章由作者授权发表,感谢南京大学文学院刘俊教授对“跨界经纬”的大力支持!


《过眼录》随笔系列六

01

江岚的《合欢牡丹》

刘俊

江岚是苏州大学罗时进教授的高足,古典文学专业的博士,以前只知道她是我的校友,以研究古典文学见长,没想到,她也写当代小说,而且还是长篇。读了她的《合欢牡丹》,才知道她将古典和现代,嫁接得颇为有声有色!


《合欢牡丹》以当代海外华人生活为题材,描写了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各种爱情故事:这些故事既有家庭生活之外的“补充”(沈玉翎和刘家鼎),也有待字阁中之后的“圆满”(方若施和孟繁星);既有小夫妻婚变导致的“新生活”(王涓涓和章明),也有偶尔“出轨”之后对家庭的回归(赵明中和韩悦)……这些爱情故事既是海外华人(主要是新移民)日常生活的“因”,也是他们日常生活的“果”,经由这些爱情故事,小说展示了海外华人种种生存 的不易(拿学位、找工作、争出头、中美之间奔走)和心理的挣扎(家庭、爱情、地位、身份)——海外华人的人生百相,由此“现形”。


小说中有多条爱情线索,主线则是沈玉翎和刘家鼎两人之间的爱情故事,这份爱情,在沈玉翎是无须理由的“纯爱”,在刘家鼎则是重获青春的“真情”。这份带有“奇缘”意味的爱情对他们两人称得上弥足珍贵——虽然这样的爱情对于他们的家人(配偶),似乎有些不公平。不知道这样的“爱情”在海外华人的日常生活中,具不具有“典型性”,但它在海外华人日常生活中的“真实性”,大概不但存在,可能还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小说名为《合欢牡丹》,取自唐代诗人徐仲雅的诗作,诗中名句“平分造化双苞去,折破春风两面开”,可视为小说中爱情故事的象征性注解。江岚“古为今用”——还包括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古典诗词的“化用”,使她的小说在当代题材中,流淌着古典的文化气韵。


如果你想“文学”地了解当今海外华人的日常生活以及发生在这种生活中的爱情故事,江岚的《合欢牡丹》是个不错的“读本”。


原载香港《大公报》2019年11月19日

江岚《合欢牡丹》


02

南京《开卷》

刘俊

以《开卷》为名的刊物,先有香港的《开卷》,后有南京的《开卷》。香港《开卷》1978年11月创刊,主编李文健(杜渐)。该刊以“开卷有益,开卷有利,开卷有趣”为号召,主要栏目有“作家访问”、“世界文讯”、“书窗闲话”等,刊物图文并茂,甫一出版,即大受欢迎。可惜它只办了24期,到1980年12月就停刊了。


南京《开卷》2000年4月创刊,一办就是二十年,执行主编董宁文。办这个刊物的最初目的,是要让它成为“凤凰读书俱乐部联系读书人的一座桥梁”。《开卷》虽然素面朝天,薄薄一册,却端庄典雅,清丽别致,有着浓浓的书卷气和文化味。创刊号上,有秋禾的《南京历史上的开有益斋》、伍立杨的《夜读小札》等文,文均不长,却言简意深,笔致精到。从装帧形式到文章内容,创刊号的南京《开卷》,已显露其后来一以贯之的总体气质和基本风格:有格调,有趣味。


二十年来,南京《开卷》的作者群,包括了于光远、杨宪益、黄裳、舒芜、董桥、钟叔河、朱正、黄苗子等众多著名文化人,其功能早已不再是一个读书俱乐部联系读书人的“桥梁”,而成为全国文化界的一张南京名片。到2019年10月,《开卷》除出版刊物235期外,还出版了“开卷读书文丛”,“开卷随笔文丛”、“开卷书坊”等系列丛书二十多套,出书逾百种,另有《我的书房》、《我的书缘》、《我的笔名》、《我的闲章》等“衍生产品”问世。


如今的南京《开卷》,已颇具弘扬读书传统、承载文化人追求的象征意味。我个人与《开卷》结缘,除了在《开卷》上发过文章,参与过《开卷》举办的一些活动之外,还有一层特殊的因缘:那是2003至2005年间,江苏省台港暨海外华文文学研究会,通过我(那时是会长)联系董宁文,曾依托《开卷》,办过四期“台港暨海外华文文学专刊”。如今翻看这四期《开卷》“专刊”,白先勇、痖弦、曾敏之、陈思和、巫宁坤、陈辽、黎湘萍的名字,赫然在目——说起来,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原载香港《大公报》2019年10月29日


南京《开卷》刊物创刊号封面


03

马悦然的华夏缘

刘俊

瑞典汉学家马悦然与华夏结缘,可谓命中注定。早在他四、五岁的时候,他妈妈给他念过一部叫《弟弟的海行》的童话组诗,年幼的马悦然正是通过这部童话组诗,“知道有中国这个大国”。多年后他用中国的文字这样写道:“我那时比弟弟还小,根本不知道后来要出海到那个遥远的国家,发现一个中国女孩,我心中的公主”。


马悦然最终娶了他心目中的华夏公主——陈宁祖,成了中国的女婿。与陈宁祖的结合是马悦然与华夏结缘的一个方面,其实早在认识华夏公主陈宁祖之前,他就已经拜瑞典著名汉学家高本汉为师学习汉语。与华夏的文字缘,使马悦然有了1948至1950年在中国四川的方言调查,有了他长达几十年的中文教授身份,并使他成为世界著名的汉学家。


做中国女婿,沉迷于中国的文字世界,并从中获得愉悦、美感和自豪,既是马悦然的真实生活写照,也是《另一种乡愁》的主要内容。在这本用中文写就的散文集中,马悦然以诚挚、淡雅、机智而又不乏幽默的笔调,深情回顾了他与华夏结缘的人生历程。


对如何与华夏公主结缘的回忆温馨而又美好。他教她英文,可是她并不想跟“马洋人儿”学英文,她对可可粉的兴趣显然远甚于英文,然而爱情还是在两个年轻人中萌发了。那时马悦然最爱听陈宁祖唱“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个好姑娘……”为了这个好姑娘,他从遥远的北欧来了,来与她拉手、近坐、结婚、相守。相隔千里、万里的姻缘,因为有缘,终于成真。


华夏公主已经融入他的生命,华夏文字(和文化)则成为他的精神故乡。在马悦然看来,“世界上绝没有一种语言的生命力能够跟汉语的相比”。为了让“自己的同胞们有机会欣赏他所欣赏的文学作品”,他把《水浒传》译成了瑞典文。如果说,马悦然将他一生的爱给了他的华夏公主,那么,他也用了他一生的时间,来驻守华夏文字(和文化)的世界。


这是多大的一种缘分!又是多么深醇的“另一种乡愁”!


原载香港《大公报》2019年10月22日

马悦然(右)与陈宁祖(左)


04

段玉霞

刘俊

段玉霞是我的初中同学,可是他离开我们同学,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1976年,我从小学升入初中。第一天上课,一放学同学们基本上都跑掉了,大概对新生活,大家还不太适应,还是回到熟悉的家里比较踏实。我和小学“老同学”孙昱因为彼此有伴,所以回家之心尚不急切,正在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教室之际,班主任张老师进来了,一看教室基本空了,就问:“都走掉啦?今天谁卫生值日啊?”看到我们,张老师就说“今天就你们俩先打扫教室吧”。


我们那个时代,每天下午放学后,都由学生自己把教室打扫干净。听了张老师的话,我和孙昱开始把椅子架到课桌上,着手打扫教室。在扫地形成的团团灰尘之中,我们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打扫教室。这让我们颇为诧异,因为张老师交代“任务”的时候,明明只有我和孙昱两个人,现在怎么多出一个人来了?


我们直起身来,看到了段玉霞——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同学,在和我们一起打扫教室。面对美丽,我和孙昱一时倒有点忸怩起来,不好意思地问:“你怎么也在这里打扫卫生?”段玉霞看着我们,笑了:“我刚刚走出教室,听到张老师的话,就留下来一起打扫了”。


那天在放学路上,我和孙昱谈了一路段玉霞,都觉得她不但长得漂亮,心灵也特别美!


后来我和孙昱就与段玉霞及她的同座程蕾成了好朋友——原来我们竟是前后座。于是我和孙昱经常回头与她们讨论学习问题。段玉霞性格温柔,轻声细语,每次讨论话都不多,总是右颊上一个酒窝,甜甜地笑着。有时我指出他做题的错误,她就很是羞赧地脸红着把课本拿回去,收起来。


后来程蕾转学了,孙昱在分班时去了其他班级,我和段玉霞先是分在一个班,后来她也转去了另一个班,我们的四人小组终于云散。学习繁重,联系渐少,只是听说段玉霞去念了卫校,卫校毕业后去了医院工作。


1986年再听到段玉霞的消息,却是噩耗。获知之后,我深感震惊、哀痛:善良美丽会脸红的段玉霞,此后世上再无你右颊上一个酒窝的甜甜笑容!


原载香港《大公报》2019年11月26日


05

图像文学

刘俊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在南京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导师邹恬教授要求我们:如想了解现代文学,必须要看原始报刊。那时我每天都钻在中文系资料室的“民国特藏”部,翻看二、三十年代的原始报刊。这样的训练,为我在研究文学时注重历史感和现场感,助益良多。


条件所限,有些原始报刊我们不可能都能看到,这时候,一些“图志”类的书籍,就显得非常重要了,这类书籍,能提供一些我们不易找到、不易看到的“旧报刊”、“老版本”,能够给我们提供直观的认知效果,帮助我们回到“现场”,增加历史感。


《20世纪中国文学图典》就是这样的一本书。它以中国现代文学馆馆藏书籍为主体,以作家照片、简介以及其代表作书影和简介为形式,以图文并呈的方式,勾勒出一个20世纪中国文学图像史。 


缪崇群是一位文学史不太提及的作家,他是江苏泰县人,曾留学日本,著有《晞露集》、《夏虫集》等散文集,其作品柔美刚健并具,笔调雅致清畅,可惜英年早逝,未能尽展其才,如一颗文学流星,在20世纪中国文学的天空稍纵即逝。另一位常被文学史“遗忘”的作家是“狂飙”诗人高长虹,他偶在文学史上出现,也总是与鲁迅的“反目”联系在一起,其实他的诗率真大胆,刚劲有力,小说也很有冲劲,是位带有“超人”气质的作家,在文学史上,可视为是一种“类型”的代表。文如其人,看其照片,果然是一副桀骜不驯很有个性的样子。


梅娘也是文学史通常不大提及的作家,可是在四十年代,文坛上曾有“南玲(张爱玲)北梅”之说,可见梅娘当年风头之健,影响之大。梅娘本名孙嘉瑞,著有《鱼》《蟹》《蚌》“水族”系列小说,作品以女性为视角,写出了从旧时代走出来的知识女性,奋进和挣扎的心路历程。写感情缠绵,文字却干净利落,使梅娘的小说于柔媚中显豪气。


通过这本“图典”,一些文学史中不常出现的作家“冒”了出来。眼见为实,他们的作品,自有价值;他们的容颜,不应遗忘。

 

原载香港《大公报》2019年11月5日


《20世纪中国文学图典》


06

“圣诞”一日游

刘俊

每年12月25日的“圣诞节”,是基督徒纪念耶稣诞生的日子。在中国,9月28日是孔圣人诞生日,可谓中国人的“圣诞节”。2019年9月28日,是大成至圣先师孔子2570岁生日。恰逢周六,天气晴好,于是有夫子庙之行,朝拜圣人,放松自己。


南京夫子庙始建于宋景祐元年(公元1034年),原是上元、江宁两县学的文庙。明清两代曾三次毁而复建,现存的夫子庙是清代同治八年重建的,后经几次整修,成今天的格局。那天我到夫子庙时,正值“2019中国·南京夫子庙孔子文化月”活动,一群身着汉服的中、小学生,兴高采烈地在夫子庙门前吟唱各式歌曲。对面的牌楼上,镌有“天下文枢”字样的匾额,在阳光下静静地俯视着夫子庙前莺歌燕舞的热闹。“五四”时期吴虞曾经呼吁“打倒孔家店”,现在看来他的号召是失败了——“孔家店”不但没被打倒,反而越来越“热”。


因为演出,加以人多,夫子庙不得其门而入,于是我转得月台,过文德桥,进乌衣巷,来到“王谢故居”。与夫子庙的热闹比起来,这里显得冷清。乌衣巷的来历,源于三国时代东吴禁军在此驻扎,因禁军衣着黑色,故有此名。东晋时期,王导、谢安府宅均在这一带,所以乌衣巷有个“王导谢安纪念馆”。馆内有来燕堂、鉴晋楼等建筑,陈列了一些六朝时期的文物,一方庭院的门楼上,刻有“源远流长”四个字,似乎在默默地诉说着北方大族南渡江南的沧桑和无奈。


“媚香楼”就在斜对面,“李香君故居”的便是。李香君侯方域的爱情故事,催生了文学史上的名著《桃花扇》。李香君虽身陷风尘,却能“花容并玉质,侠骨共冰心”。比较起来,世家子弟复社领袖侯方域,却大节有亏英名不保,徒遗“壮悔”之憾!一出《桃花扇》,“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寄意遥深,令人感叹!


“圣诞”一日游,见证了孔子大受礼遇,也感受到了王谢堂前的落寞,以及孔尚任笔下的风流与风云。游走一日,竟思接千载——南京到底是座有历史的城市。 


原载香港《大公报》2019年11月12日


南京夫子庙



图片源于网络

总编:凌逾

责编:李瑞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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