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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回顾|世界文学研究工作坊第2讲:作为世界文学的后殖民文学

世界文学研究工作坊

4月17日上午,世界文学研究工作坊第二讲顺利举行,活动由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日新书院、中文系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共同主办。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修辞学系教授Pheng Cheah(谢永平)做了题为“作为世界文学的后殖民文学”的讲座。中文系教授、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所所长汪晖,中文系副教授、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执行主任贾立元等线上参会。活动由中文系副教授熊鹰主持。线上参会人数超过500人,人文学院与日新书院的部分同学们线下参加活动。

活动现场

在讲座第一部分,Pheng Cheah区分了两种研究世界文学的方法:描述性(descriptive)方法和规范性(normative)方法。其中,描述性方法主要指向“新世界文学”的第一代学者的研究,包括大卫·达姆罗什(David Damrosch),帕斯卡·卡萨诺瓦(Pascale Casanova),弗兰克·莫莱蒂(Franco Moretti)等人对世界文学的讨论。他认为,达姆罗什的研究在资本主义全球化的背景下,通过强调文学作品及其意义的生产、流通与消费,基本完成了对歌德世界文学概念的复兴。莫莱蒂的“远读”(distant reading)理论主张以统计学的方法来研究具体文学类型(genre),由此辨认居于主导的文学类型。而卡萨诺瓦主要探讨作品是如何在一个单一“中心-边缘”的世界文学共和国中被赋予文学价值。Pheng Cheah接着指出,这些已有的世界文学理论在借用社会学的世界体系理论时将世界(world)等同于物质流通发生的空间,即全球(globe),用“世界”修饰文学以对比民族或国家文学,却并未给“世界”以规范性解释,也就未说明世界文学何以优于民族或国家文学。在这一仅关注世界空间维度的“全球文学”(global literature)中,文学丧失其自主性,沦为政治经济的反映,已然背离歌德“世界文学”的普遍人文主义内涵。

以歌德和奥尔巴赫(Auerbach)为代表的世界文学观认为,世界文学的终极目标是要让普遍人文主义的内在精神得以显现。歌德世界文学概念中对于市场的强调只不过是一种比喻(metaphor)。这一派也即Pheng Cheah所说的唯心主义(spiritualist)的世界文学理论。不过,Pheng Cheah认为,无论是歌德还是马克思,都呼唤世界文学的规范性——尽管以不同的形式。与歌德的普遍人文主义理想不同,马克思在指出了第一层的物质世界交换的基础后,依然在《资本论》中保持了对于世界规范性的论述,即一种呼应歌德普遍人文主义的对普遍需求的满足。不过,后续非规范性世界文学理论片面地只强调了马克思关于物质基础的论述。

Pheng Cheah提出了区别于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第三种具有规范性意义的世界文学,即“世界化文学”(worlding literature),一种在资本主义所主导的人类交换关系之外的世界文学观。不同于歌德和马克思将世界理解为人化的对象,海德格尔用德语的动词welten代替了作为客体的名词的“世界”:世界不是外部的,而是先于主客体存在的“敞开”(openness)。它将主体带入和其他存在者的关系中,与其他存在者相遇,让其他存在者得以显现。而世界敞开的动力就是“时间化”(temporalization)。因此,世界是一个持续进行的世界化的过程。世界化开始了世界的敞开(open to worlding),是人的形式和人的价值产生的最初基础。尽管人是唯一可以理解时间化的生物,但世界化本身不由人的意志所决定。在这一意义上,Pheng Cheah再次批判了当下世界文学理论的空间化转向,同时也将“世界化文学”与唯物主义、唯心主义的世界文学概念区别开来。

在歌德和马克思那里,“超越”是要在现有物质世界之外寻求的,是对我们有限的现实世界的超越,而海德格尔的“世界化”理论却认为世界从来就不是一个客体,超越也就不在客体之外,而在世界化本身,超越就是我们得以接近其他存在的过程。这种“世界化文学”将成为对抗资本主义全球化世界的重要力量,它可以重塑欧美现代世界,同时为后殖民民族的生活方式提供容身之所,使得人之外的世界不仅仅是全球化的“物质生产资料”。因此,只有关注文学在当代资本主义全球化世界中创造世界的能力,我们才可能真正拯救具有规范性意义的世界文学。

在讲座的第三部分,Pheng Cheah从两条路径切入并阐释了后殖民文学何以是“世界化文学”。其一是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在其书《全球化时代:无政府主义者与反殖民想象》中对菲律宾在西班牙殖民时期的作家何塞·黎萨尔(Jose Rizal)的研究。他指出,安德森从互文性(intertextuality)与多语性(multilingualism)和全球无政府主义“重力场”等方面阐明了黎萨尔的作品所具有的“敞开性”,即彻底的世界文学内涵。在Pheng Cheah看来,安德森的讨论主要在19世纪早期全球化的语境中展开,并将全球化视为一种可以引发全球性革命与无政府主义运动和全球反殖民民族主义运动等集体行动的积极力量。在此基础上,他进一步将讨论延伸至黎萨尔写作及其生命经历所彰显的某种“敞开结构”(the structure of openness)与“敞开趋向”(move to opening)。不管是黎萨尔的写作本身、多语交流过程,还是民族主义、无政府主义运动,四者在本质上都具有向世界“敞开”的可能。第二条路径则以Pheng Cheah自身从“世界化文学”的角度对后殖民文学的研究为代表。他以埃卡·古尼阿弯(Eka Kurniawan)的《人虎》(Man Tiger)为例,指出所谓“世界化”并非意指某种简单的定量式累加(calculation),而是代表了包括人类与非人类在内的所有存在及其生活模式的共存。这一共存先于主客体及主客关系的生成,是真正纯粹且绝对的朝向世界的开敞,同时也是后殖民世界抵抗资本主义世界计算的一种可能。


主讲人Pheng Cheah教授(左)与清华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所所长汪晖教授(右)对谈


在互动环节中,与会同学就讲座内容进行了提问,包括如何理解这一世界过程中时间与历史之间的复杂关系、资本主义世界的时间到底如何运作、如何看待后殖民文学被视为世界文学的阐释过程所可能带来的某种本土细节的丢失等问题。最后,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清华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所所长汪晖与Pheng Cheah进行了简短的对话。汪晖指出在世界文学所具有的规范性力量之外,同时需要看到它常常被反殖民运动借用为一种对抗性的宣言或口号,那么此时它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可被理解为“世界化文学”的一种特殊形式?汪晖还就时间的倾向性问题以及中国的时间观念进一步与Pheng Cheah展开了讨论。汪晖指出,中国历史中的“时势”并非一种线性意义上的时间观,而是各种不同力量的集合,由此创造了新的情势,使得新的事物得以诞生,它也不同于海德格尔的时间化过程。


文 | 人文学院 冯佳诚 日新书院 李晨 日新书院 张馨月


背景文献

1. Pheng Cheah. (2008). What Is a World? On World Literature as World-Making Activity. Daedalus, 137(3), 26-38.

2. Pheng Cheah. (2014). World against Globe: Toward a Normative Conception of World Literature. New Literary History, 45(3) , 303-329.

3. Pheng Cheah. (2016). What Is a World: On Postcolonial Literature As World Literature. Duke University Press Books.

4. Pheng Cheah. (2017). Worlding Literature: Living with Tiger Spirits, Diacritics, 45(2), 86-114.

5.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全球化时代:无政府主义者与反殖民想象》,董子云译,商务印书馆,2018年。


往届回顾

讲座回顾|世界文学研究工作坊第1讲:世界文学研究的数字人文途径

讲座回顾|多学科交叉研究工作坊第1讲:行为经济学视域中的情感问题


中心简介

清华大学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Center for Literary Writing and Research, Tsinghua University),简称“文学创作中心”(THULWR),成立于2017年,致力于全球文化视野下的文学创作与研究。

中心官方网站

http://lwr.tsinghua.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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