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左）与张勇（右）来源：视觉中国

马云回国90天，阿里已变天。

在刚刚传出马云两天内往返东京杭州参加活动后，6月19日，《晚点 LatePost》报道，马云近日直接召集淘天集团各业务负责人，开了一场小范围内的沟通会，流露出更多主导一线业务变革的信息，但参会人员不包括张勇；

6月19日晚，《豹变》紧跟着上述报道透露一则消息，张勇或将卸任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未来将专注阿里云的业务发展，张勇之后的继任者，目前还不得而知。

对于上述报道，阿里官方并未表态。《深网》就此事向阿里巴巴集团求证，截至发稿暂无回应。多位内部人士表示大有可能，“阿里业务分拆之后本身集团CEO职责就不清晰了，不排除未来不再设这个岗位的可能。” （阿里最新官宣：蔡崇信吴泳铭接任张勇）

一个月前，《深网》在《阿里再无掌舵人》一文中曾分析，某种意义上，所有阿里合伙人将成为新时代阿里背后真正的掌舵人，不再拥有过往类似张勇扮演的集团CEO集权的角色。

而在阿里合伙人组织中，马云所能发挥的影响力不言而喻。

从三个月前算起，马云回国后的90天里，阿里已经历经三大变革：分拆造活力，分权厘功过，回归互联网和中小商家，分别涉及战略、组织管理和业务。

马云归国的明线与暗线    

在外界眼中，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似乎过上了自己理想中的退休生活，首次归国以来，他的公开行程始终与教育紧密相关。

3月，时隔两年首次回国，马云直奔云谷学校，探讨“技术变革对教育的挑战与机遇”。6月12日，担任东京学院客座教授的马云，在日本东京大学完成了第一堂课。6月17日，马云又现身“2023阿里巴巴全球数学竞赛”位于杭州的决赛现场。

但实际上，教育只是马云的行动明线，一条藏在明线下的暗线是，马云的身影始终浮现在阿里巴巴集团成立以来最大也是最为彻底的组织业务变革之中，甚至在其中颇具影响力。

阿里的组织巨变风暴正式开启于马云归国两天后。

3月26日，马云终于结束了两年多的海外考察，落地杭州，有报道称，由现任阿里董事局主席、CEO张勇和蚂蚁集团执行副总裁邵晓锋专程接机。

两天后，阿里巴巴正式拆分，全部业务拆分为六大业务集团和多家业务公司，独立运营且未来都有独立融资和上市的可能性。阿里巴巴集团则将全面实行控股公司管理。

此次分拆，阿里掌舵人张勇权力被下放削弱。

54天后，阿里巴巴六大子集团董事会火速搭建完成，从管理层人员配置上来看，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兼CEO张勇（逍遥子）权力进一步大幅收缩，只对云智能集团进行直接管理，更多在子集团董事会的阿里合伙人被赋予领导变革的重任。

多位淡出阿里业务一线的合伙人进入多家子集团董事会名单，如蔡崇信、吴泳铭、彭蕾等。除菜鸟CEO兼董事万霖、阿里国际数字商业集团董事长J.Michael Evans外，其余子集团董事会成员均为或曾为阿里合伙人。

进入子集团董事会名单的阿里合伙人不再只有此前的“董事提名权”，而开始与传统意义上的公司合伙人靠拢，对企业经营的盈亏负责。

在拆分过程中，淘天集团（淘宝天猫商业集团）是相对特殊的存在。

所有子集团未来均有可能对外融资及独立上市，除了淘天集团。淘天集团未来仍将是阿里巴巴集团的主要资金来源，保持核心100%控股。

而就在阿里六大子集团董事会名单确认不久，据《晚点 LatePost》报道，马云直接召集淘天集团各业务负责人，开了一场小范围内的沟通会。参会人员不包括张勇。

据上述报道，马云对淘天集团的未来发展给出了直接的看法，正在面临生死存亡的竞争局势、过去赖以成功的方法论可能都不适应了，应该迅速改掉、组织也应该进一步扁平化。他为淘天集团指出了三个方向：回归淘宝、回归用户、回归互联网。

有淘天集团员工在《晚点 LatePost》采访中称，已经能在具体业务中感觉到马云在发挥自己的影响力，比如内部近期频繁强调中小商家的重要性、强调阿里电商要回归到最初的淘宝生态等。“谁有阻力，马老师说他来解决。很霸气。” 多数员工预感一场变革即将到来。

风云突变的张勇时代

早在创业初期，马云便对自己的人生有明确的规划：50岁前赚钱，50岁后做公益。从40岁开始，马云就已经在物色接班人，谋划退休。

而2015年，张勇（逍遥子）被董事会任命为阿里巴巴CEO之前，就已经有人在猜测张勇有可能成为这家中国最大互联网公司的CEO。这个曾经的职业经理人，在阿里表现出了优秀创业者般的刚毅和创造力。

回顾阿里的发展，有几个重要的节点，产生淘宝，产生支付宝，产生淘宝商城，还有阿里云和菜鸟。而张勇都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决策。他主导了天猫的崛起，创造了双11购物节，接手集团的无线业务之后包括手机淘宝在内的移动产品表现同样不俗。

交棒张勇一年后，马云从阿里披露的董事会成员名单中消失，彻底退出阿里董事会，截至目前，马云在阿里只保留了永久合伙人这一身份。

2019年，张勇全盘接手阿里后进行多次组织架构动刀，内部曾经历从“马云时代”到“张勇时代”的切换。

一位阿里内部人士曾告诉《深网》，从阿里此后两年的人事变化可以看出，张勇大权在握，成为真正的阿里掌舵人。

2019年12月19日的组织架构变革中，阿里的权力体系被再次集中。拥有向张勇直接汇报权限的高管有所减少，蒋凡及戴珊被赋予更高权限。据《财经》报道，阿里经济体发展执行委员会，也被称作是“阿里巴巴最有权力的13个人”，在马云隐身三年中，这一名单产生了剧烈的变动。据《深网》不完全统计，业务及管辖内容未变的仅有张勇一人。

但“张勇时代”并没能开拓出属于阿里的下一个时代，逍遥子任期内阿里被拼多多围追堵截、“二选一”重罚、“性侵事件”风波等多个事件重创。淘宝、天猫两大阿里支柱营收与利润同时走弱，阿里“动物园的小动物”们开始自食其力。

此前，媒体把马云和张勇的关系称为，马云负责“仰望星空”，张勇负责“脚踩大地”，如今行业风云巨变，马云指点淘宝天猫，“创新”也是这场高管沟通会中的高频词。

重拾淘宝，回归中小卖家

马云判断如今淘天集团面临的竞争态势无比严峻，他以诺基亚和柯达为例，称一个企业从行业标杆到死亡，半年到一年就足够了，在互联网行业这个速度可能会更快。

他在上述淘天集团沟通会上“敲打”了阿里妈妈。马云认为这个业务依靠给品牌商家贩卖流量一直在“躺赚”，而阿里妈妈的初衷是“让再小的商家都能买卖广告”，所以未来应该做更多创新去服务中小商家。

多年来，淘宝天猫分分合合，暗战不断。根据阿里此前政策，淘宝要无条件支持天猫，给天猫流量扶持，一直扮演着阿里巴巴平台流量输血者的角色。天猫扶持的品牌商家崛起，据《晚点 LatePost》统计直到2022年，淘宝天猫有七成收入来自品牌商家。

阿里巴巴赴美上市后，曾对旗下淘宝、天猫、聚划算进行统一规划管理，整合为“阿里巴巴中国零售平台”。同时，天猫进行了招商规则调整，从原来的申请制调整为定向邀请制，这意味着加入天猫平台将会更难。

这些变动的背后，都隐藏着阿里巴巴的核心商业模式：流量贩卖。

中小卖家为早期淘宝带来了流量，是阿里崛起的功臣之一。有淘宝早期卖家告诉《深网》，大部分淘宝店铺最初的客户都来自于店主自身宣传，当时淘宝自身能够生产的流量极低。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小卖家进入淘宝体系，单个卖家能够带来的流量开始产生溢出，消费者从单一产品、单一店铺的需求开始变为多个品牌多个店铺的需求，阿里巴巴发现了其中蕴藏的庞大商机。

一个新商业模式就此诞生——中小卖家自发寻找买家，将优质流量带来淘宝平台，淘宝平台再将流量打包卖给天猫上的大品牌商。有业内人士称，这一过程中，阿里拿走了流量贩卖所产生的所有利润。

然而，因阿里在面临小卖家与大商家如何分享同一个平台和入口的矛盾时，做出了对大品牌商相对利好的决策，直接导致负责生产流量的大部分中小卖家被“赶”出天猫，并引发著名的“十月围城”事件。

天猫为淘宝续写了约八年的辉煌，时至今日，这一为阿里带来巨额利润的商业模式似乎在拼多多等新生竞争对手的进攻下走到了尽头。2023年第一季度，拼多多营收同比飙升58%，但淘宝天猫收入增长几近停滞。

一位电商行业人士对《深网》分析，“淘天体系后期的流量是靠巨额投资堆出来的。阿里巴巴围绕流量入口曾投资或收购陌陌、微博、优酷、高德地图等相关产品，这些巨额投资带来的流量后来只有品牌方才能玩得起，所以才造成2019年前后一批淘宝中小商家转战拼多多。”

 2023 年 2 月，查理·芒格 (Charlie Munger) 在一次活动中公开批评“阿里巴巴不是互联网公司，仍然只是一个该死的传统零售商。”

从战略上看，淘宝要走的大规模个性化定制化电商道路，在天猫打京东一战里转了弯，多年后，这条路被时代转折中的拼多多捡了起来，又逼的阿里乃至京东一起回头。

在供给上，通过吸引大量渠道商和中小商家入驻，提供便宜、好用、丰富的商品；在服务上，极力讨好消费者，从今年电商平台的重要战略上看，京东、淘天正在向拼多多看齐。

有知情人士对《深网》透露，“拼多多上的商品之所以足够丰富且有价格优势，是因为拼多多上的渠道商及中小商家多于品牌方。与品牌方坚持‘不破价’相比，渠道商更看重库存和现金周转率。为了减少资金占有率，不少渠道商选择薄利多销。”

从淘天近半年的主要战略变化可以看出，战略重点已经开始向渠道商和中小商家倾斜。

5月10日，淘天集团CEO戴珊提出“用户为先、生态繁荣、科技驱动”三个战略关键词，“生态繁荣”可以理解为，淘宝天猫不仅要扶持品牌方，也要让中小商家回流到淘天体系，提高商品的丰富度。这一目标首先被落实到了618大促中。

与往年大促集中于品牌满减不同，淘宝在今年618明显加强了对中小商家的扶持。据了解，6月4日到6月13日期间，淘天首次上线中小商家专属618营销通道：淘宝好价节。这是电商史上第一次为中小卖家定制的营销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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