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前后，冬天特别寒冷，我还小，记得收音机里天气预报说，黑龙江漠河冬天的极端气温低到零下五十多度，不说别的，就说中苏珍宝岛之战，苏军巨大的坦克就是从冰面上开过乌苏里江，侵犯我国神圣领土的，这冰该有多厚，可想而知。

家乡那时候也很冷，到了数九，零下七八度的低温会持续整半个月的，厚厚的冰冻终日不化，房屋背后的小河没有阳光照到的冰面，更是可以在冰上走人，丝毫不用担心冰面破裂，你就是用锤子敲，也只能敲出一些白色的冰渣。孩子们在滑滑的冰上玩耍滑行，欢声笑语在寒风中传得很远。

我家门前有条河通往大港，向东不远处是条南北小路，路面下有八九米长的涵洞连接小河与大港，江潮每天涨落，江里的大量鱼虾顺流而下，游进里河，生长繁育，给乡亲们的饭桌上带来美味佳肴，饭吃不饱，河鲜倒也饱了口福不少。

我有三个哥哥，老大长期在外省为知青大队集体放养蜜蜂，老二老三在家乡务农，劳动之余，亦喜欢捕鱼捉虾。我还是个小学生，总是充当背鱼篓子的角色，站在岸上大呼小叫，“鱼，鱼！快捉，别让它溜了！”

我提到的这个涵洞，可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每到深秋时节，天气渐渐寒冷了，鱼儿怕冷，就齐聚在相对温暖的涵洞里越冬，这一秘密就是我的聪明能干 48 30003 48 14444 0 0 3799 0 0:00:07 0:00:03 0:00:04 3799二哥发现的。

寒假里的一天，午后的阳光虽然微弱，毕竟还有点暖和，两个哥哥一合计，决定涵洞取鱼，就带上戽水桶、料勺、钉耙等工具，到了港岸边上。

那天是低潮位，冰薄水浅，是弄鱼的绝好机会。兄弟俩用钉耙捞泥，围成两条埂，分别隔开大港和小河，然后用挑粪的大木桶的桶口系上粗麻绳，每个人的两手分别抓紧两根绳子，一起发力戽水，将水排入埂外的大港里。

戽水

随着两个大小伙子有力的戽水，洞潭里的水位越来越低，我站在岸边，叽哩哇啦，兴奋不已，用冻红了的小手指着浅水里游动的鱼，哇，鱼真多啊，好多鱼啊！鲫鱼，扁鱼，还有一条鲢鱼！都只能看见它们黑黑的背，摇头掀尾的，有趣极了！有条不识时务的鳑鳊鱼，竟然蹦到河坎子上，美丽的细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赶紧走过去，将它捉入鱼篓子里，小家伙，你走不了啦！

水渐渐浅了，最终河底全部露出了本来面目，真是“水落石出”啊。哥哥穿着高筒靴子，在浮泥上把大大小小的鱼儿都捉起来了，放在洗脸盆子里，那些鱼儿怎么能甘心被捕入盆？一个个眨巴着眼睛，蹦蹦跳跳，想回到水中世界，安居乐业，度过“鱼”生。

这时，也许是耳朵灵敏的二哥哥听出什么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涵洞里“噼噼啪啪”的跳跃，哥哥把头伸到洞口往里一看，透过涵洞那一头的光线，隐隐约约看见了不少的鱼，挤成一团，想要突围。

哥哥有了惊人发现，真是喜出望外，由于洞口小，人个子大，再加上洞子里有层薄薄的淤泥，人爬进去不太容易，而且天也冷，灵机一动的二哥说：“等一会儿，我回家拿样工具。”

片刻功夫，二哥哥手里拿着根细毛竹杆，一头绑着个稻草把子，慢慢的走到洞子口，将竹竿有稻草把子的一端插入洞里，然后用力朝前推动，三哥哥在洞子的另一头观察情况，随着竹竿的推动，一条又一条的大大小小的鱼伴随着泥浆流出来了，都活蹦乱跳的，我在岸上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要高声唱起一首歌，来表达我的兴奋！

那天，我的鱼篓子装满了鱼和虾，还有“气鼓子鱼”（野生河豚）、像蛇一样的鳗鱼，哥哥还不时的做示范，怎么捉住滑溜溜的鳗鱼，要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紧紧扣住它，它就滑脱不了啦，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印象难以磨灭。

晚上，夜幕降临，油灯初上，我家的土灶上腾起一股股乳白色的热气，涌向窗外，从老远的地方就能闻到红烧鱼的诱人香味，锅里放点浸泡得白胖胖的大豆，盛了好几大菜盆子，没有动筷子的，就成了一道佳肴：黄豆鱼冻。

妈妈在鱼熟起锅装盆时，把鲫鱼们的头并排摆得很整齐，犹如列队的兵士，再把黄豆均匀地舀在鱼汤里，些许绿蒜叶，几片黄生姜，零星红尖椒，点缀在盆子表面，妈妈那时就晓得，美食讲究色、香、味、型。

以后每年的冬天，我的哥哥们都要在这个涵洞里取鱼，取鱼之乐，难以用文字描述。

苏东坡《赤壁赋》云：“……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说的是大自然的美好的东西那么多，都是上帝留给人类的无穷无尽的宝藏，我们大家可以共同享用。

当然，苏才子这段话还有更深沉的内在蕴意，我辈就不去探究了。

还真的，七十年代前后的寒冬季节，生产队的其他小伙子也多次在这个涵洞里捉鱼，因为每一次潮水都会带来长江里的鱼虾，“过江之鲫”这个词在此用得是不合适的，但我还是要借用一下。

家乡的鱼真多啊，我至今还在盼望着，在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的道路上，乡亲们，生活多多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