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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桑给巴尔》预言中的荒诞图景 | 李霜氤&刘启锵

李霜氤&刘启锵 星云科幻评论 2023-05-14


《立于桑给巴尔》预言中的荒诞图景


文/李霜氤&刘启锵


作者: [英] 约翰·布鲁纳

译者: 老光

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 

出品:科幻世界杂志社

2019年7月


《立于桑给巴尔》由英国科幻作家约翰·布鲁纳创作,完成于1968年。约翰·布鲁纳的创作深受新浪潮运动的影响,有意识地借鉴多斯·帕索斯的“群像小说”,以多人物、多场景、多线条的形式,呈现了一个未来世界。

《立于桑给巴尔》是他的代表作,获得过1969年第十七届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该书曾在1998年8月由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2019年7月,由科幻世界杂志社作为“世界科幻大师丛书”再次出版。

在书中,作者描绘了一个宏大纷繁而复杂的未来世界。作者将三个国家进行横向对比——依然是发达国家的“美国”,发展中国家“雅塔康”,以及欠发达国家“贝尼尼亚”。它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图景和社会形态。小说通过对比,全景式地展现了在科技迅猛发展下,不同经济状况的国家所受到的影响,使读者身临其境。

“美国”就如真实存在的美国一样,依旧是发达国家,但面临着人口激增、贫富差距大、犯罪频发的问题。雅塔康掌握着先进科技,肉类自给自足,甚至拥有最先进的基因技术;但是富足的背后,孕育着危机和革命的火种。贝尼尼亚是欠发达国家,生产方式原始,但文化层面一片祥和,没有犯罪、私有财产和隐私的概念。在这个国家,“生气”这个状态,被视为“暂时地疯了”。

面对人口爆炸,美国等国家严格限制生育,“残缺”的人——如患有色盲等疾病的人——被禁止生育;被查出基因问题的男女,如果坚持生育,将被通缉,面临牢狱之灾,产妇亦无法享受应有的医疗服务。结果是,人们为了生育纷纷逃离发达的“美国” ,这几乎成为了风潮。


经典版封面






科技万象




作者建构了一个巧妙的科学幻想未来。一台强大的冰液计算机——其名为“撒缦以色”——掌握着海量数据,帮助人们做出大大小小的决策。认知和思辨的权利被上缴于计算机之神。这是全书中最主要的科幻元素。

基因编码技术也出现在了作者对未来世界的描述中。人类能够以技术制造“完美”后代。这在当代,亦是充满伦理争议的科技

书中还提到一些精巧而奇特的科技产品,例如会让人血管发出蓝色光芒的饰品,还有能够提高人力量的功夫手套,以及展现人体美学的聚乙烯材料服装。这些小的科技创意亦成为书中的装点,给读者带来奇异的画面感。

John Brunner





人物塑造




书中的人物塑造既立体鲜活又充满历史感,情绪表现生动而富有张力,既没有因符号化而显得过于呆板,又让每个人物背负着时代所赋予的特殊意义。主人公之一,黑人穆斯林诺曼,他的身体记忆中承载着祖先被奴役被压迫的痛楚,而自己又因“政治正确”的身份而进入掌握先进科技的通技公司,以精英的身份生活在美国,并参与跨国项目,前往欠发达国家贝尼尼亚。我们不得不佩服作者在60年代的预见性。在今天,平权思潮的确让部分黑人获得机会跻身精英阶层。但这也掩盖了更深刻的矛盾,不易察觉的歧视依然存在。在书中,一些未能获得此机会的黑人,亦然未逃离贫穷和犯罪的泥沼,他们绝望而自暴自弃,甚至变身“魔客”。当诺曼以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前往贝尼尼亚,他的内心也有矛盾。全球化背景下,发达国家在第三世界的项目合作,究竟是帮助,还是以友好的名义加深剥削的程度?诺曼在商谈项目的时候,就已经看得通透,却依然为了自己的事业前途接受了委托,以美国精英的身份,前往一个第三世界的非洲国家,做着看似和历史上不同、却有着相似本质的事。与诺曼相似的角色是“乔老太”,她是通技公司的高层,掌握着资本和技术优势。身份和地位,赋予她比普通人更多的健康权,以及超越传统性别身份的自尊。她甚至可以淡化作为女性看重的年轻和美丽,即使她有能力用科技去维持它们,却未这样做。因为她所处的地位和超乎寻常的能力塑造了她的自我认同。性别平等的政治正确,似乎赋予部分女性成为精英的机会,但支撑它的同样是资本带来的地位。另一个主要角色唐纳德则以特工的身份,展示了一个作为“工具人”的悲惨命运。他技巧娴熟,善于格斗,能够徒手打败“魔客”。他内心蕴含着善良与挣扎,却无法摆脱作为工具的命运。最后因在雅塔康的任务失败,他的人生无可避免地走向绝望。当代社会,“人的尊严”越发被重视,但人的“工具化”程度同样在加深,这个人物身上有着作者颇有前瞻性的洞见。书中还穿插写了一些大时代中小人物的命运。偶然因饮酒和致幻剂而杀死母亲、变身魔客的少年,那因家园被拆而伤心死去的老妇,被弃置海水中的婴儿……无数小人物的命运穿插在时代的洪流里,伴随可预见的新技术带来的自由和枷锁,组成了一幅资本主义晚期的荒诞图景。充满绝望,又隐含着希望。

BBC Culture: The 1968 sci-fi that spookily predicted today





思想主题




科技与人文的融合,流露出作者对技术中心主义下线性史观的反思:人类社会孕育的科学技术“主体”最终支配了人本身。人类社会的一切皆由“科技”决定,“理性”的结果被定义为最优,人自身的直接感受被否定,失去了依据自身感知进行自由选择的权力,而只能服从机器的安排。于是,人类社会的“科技”主体性便剥夺了人本身的主体性,而这正是在书中所描绘的时代中理所当然的、“正确”的常识。


该书新颖的写作方法,与传统反乌托邦文学截然不同,没有带给读者强烈的讽刺感和寓言感。它并不是如《1984》《美丽新世界》等传统反乌托邦文学那样,以一个理念建构一个一元的幻想世界。相反,它的语言风格以及描绘现实的方式是千变万化的,呈现的世界是多元而不是一元的。小说正文包含背景环境、世间百态、人物追踪、现场记录四种叙事方法,并穿插运用书报等文字记录、碎片化的情景等多种呈现方式,为读者提供了宏大而丰富的信息和独特的阅读体验。

本书的多线描写使得视角宏大而全面,但相应的,人物支线过多,场景过于杂乱、主角出场过晚,也导致文本过于碎片化,使读者阅读起来可能存在一定困难。






【作者简介】李霜氤,科幻作者、影评人。刘启锵,科幻爱好者,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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