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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文:从出土文献和长韵段等视角看上古声调(一)

孙玉文 语言学微刊 2019-06-19

从出土文献和长韵段等视角看上古声调

孙玉文

(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

北京文献语言与文化传承研究基地)

 

摘要:清代至今,对于上古汉语的声调有不同看法。本文在既往研究的基础上,从新的视角论证作者本人所持古有五调的看法。先从《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四)》所收《妄稽》《反淫》两篇赋的残简所用韵脚字论证西汉初有五调;然后通过先秦至西汉的长韵段论证上古有五个声调。最后论证:有些学者提出的上古上声[-ʔ]尾、去声[-s]尾的说法不但跟他们构拟的系统自相矛盾,而且还缺乏系统性,不合事实;中古的声调系统在上古汉语中仍然是超音段音位,不是音段音位,中古汉语的声调在上古依旧是高低、升降、长短的区别。

关键词:出土文献;长韵段;上古;声调;系统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古汉语联绵词形音义综合研究”(17BYY022)

作者简介:孙玉文,博士,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上古声调跟中古的对应关系,很早引起人们重视。顾炎武《音论》卷中《古人四声一贯》:“四声之论,虽起于江左,然古人之诗,已有迟疾轻重之分。故平多韵平,仄多韵仄。”江永《古韵标准例言》:“四声虽起江左,案之实有其声,不容增减,此后人补前人未备之一端。平自韵平,上去入自韵上去入者,恒也。”这有他们的统计做基础,是说中古的平上去入,上古韵文中多本调相押,可惜没有列出本调自押和异调相押的具体数字。清代以来,有成就的古音学家都承认上古汉语有声调,有人原来否认古有四声,后经慎重考虑,坚决认为古有四声。但各家对上古有几个调类看法不一,最少的认为有平入两类,有人认为有五个调类。清代学者上古声调研究的历史,已有多种总结,这里不再赘述。


到现代,有学者摆出了他们对于《诗经》各调相押的具体百分数。这是研究趋于深化的表现。例如张日升《试论上古四声》[1]统计,《诗经》中,同调相押占80%,异调相押占20%。唐作藩2006年《上古汉语有五声说》[2]列出《诗经》用韵在声调方面的统计数字,计有1755个韵段。我将他统计各声调自押的数字集中起来,计有1479个韵段,占84%以上;各调互押有276个韵段,占16%不到。我们说,同调相押如果占到20%30%,异调相押占到70%,恐怕就不能认为同调相押是巧合,只能认为它们是不同的调类。现在统计数字竟然占到80%以上,岂能视而不见?岂能等闲视之?这现象有力证明,中古四声在上古有相应的调类区别。


我在2000年出版的《汉语变调构词研究》中,从变调构词的角度论证上古有平、上、去、长入、短入,明确指出:“上古音声调系统采用王力先生入声韵分长入、短入的见解;并且认为阴声韵和阳声韵各分平上去三声。”后来我在多种论著中阐明古有去声、长入,但散见多处,不便了解。本文主要从出土文献和长的韵段的角度进一步论证,上古除了有平声、上声、短入(即有人所谓入声),还有去声和长入两个调类。清代夏燮《述均》卷四《论四声》注意到长韵段、裘锡圭《谈谈古文字资料对古汉语研究的重要性》[3]注意到出土文献这样的论证角度,惜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1]张日升:《试论上古四声》,《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第一卷,19689月,第113-170页。

[2]唐作藩:《上古汉语有五声说——从<诗经>用韵看上古的声调》,《语言学论丛》第三十三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1-31页。

[3]裘锡圭:《谈谈古文字资料对古汉语研究的重要性》,《古代文史研究新探》,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156-168页。

毫无疑问,只要承认语音变化是有规律的,就必须承认中古声调跟上古声调有对应关系。学者们将上古的入韵字,按照音义匹配的原则标注中古反切,果然发现《诗经》《楚辞》等一个一个的韵段,在中古往往都属于同一声调,这不能理解为偶然、巧合,只能认为上古、中古的声调有系统对应。


依这种办法去研究,学者们发现:上古声调研究中,最没有分歧的是平声和入声。据《上古汉语有五声说》提供的材料,《诗经》中出现平声字的韵段共993个,平声自押829个,几占84%;平声与别的声调相押164个,不到17%。有入声字的韵段共336个,入声自押261个,几占78%;入声与别的声调(主要是去声)相押75个,不到23%。由于平入二声对应关系明显,因此上古有这两个调类,这没有不同意见。


我们知道,具体字的归类,中古跟现代不可能完全一致;理论上,上古和中古具体字的声调归类,不可能完全一致。遇到这种对应不一致、在上古韵文中属异调相押的少量的字,只要能可靠地证明它们不是异调相押,一个韵段中异调相押也是和谐的;而是该字上古和中古归类不一致、不对应,它们在上古韵文中属于同调相押,那么人们可以根据该字在上古材料中的表现,由中古的甲调类改归上古与中古甲调类没有对应关系的乙调类。江有诰《唐韵四声正》是这方面的有益探索,但是他有把握不严的情况,有的字的考证、改调,根据不足,因而颇为人诟病。


多方面证据显示:周秦时期,汉语有平、上、去、长入、短入五个调类。例如,我于2002年在《先秦联绵词的声调研究》[1]中论证上古有这五个调类。最近,赵团员在《积韵与上古汉语声调》[2]一文中从避免积韵的角度,也论证了上古有这五个调类。古有平声、短入(即入声),大家没有任何异议。至于上声、去声、长入,中国语音学史上曾经有过不同看法,本文将作进一步探讨。


[1] 孙玉文:《上古音丛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62-191页。

[2] 赵团员:《积韵与上古汉语声调》,《文献语言学》第六辑,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162-175页。

利用传世的上古文献研究当时声调,已经有很好的成绩。本节想从最近整理出来的出土的西汉初期赋的角度作进一步的补充。尽管从这项材料得出的结论跟传世文献总体上没什么两样,但出土汉赋没有经过后来人的改动,用来证明西汉以前的声调更加真切。据《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四)》[1],北大藏《妄稽》《反淫》是两篇赋的残简,《妄稽》经何晋整理,《反淫》经傅刚、邵永海整理,又经其他学者的相互辩难[2],大体可读。由于是两篇赋,因此全篇都是韵文。归纳这两篇赋可知,它们基本上都是平上去入本调自押,而且还保留了收[-t]尾的长入,能从出土材料的角度进一步证明中古的四声以及长入字在西汉初有相应的区别。


(一)同调相押者。平声:春、孙(逊)、论(伦)|私、妻、贤、稽|株、区(躯)、须|能、之|差(嗟)、宜、多、何|量、伤、王、伤|媺、贲|台(怡)、衃、牛|条(脩)、箫(鱐)、臭|脂、玑、裴|裳、光、堂|刑、惊、生|堂、妨(芳)、房、相(厢)、英、常(裳)、黄、行、房、方、黄、霜、当(珰)|钩、须、珠|光(珖)、潢(璜)、英|门、□、存|传、循|擣、犹、窌、□|圜、鞭、闲|华、家|混、闻、纶(伦)|稽、资(齐)、蛴、淮、齐、私|言、焉、踆|人、闻、亲|劳、逃、求|仁、迁、安、年、身|㘇、诚|通、巷、讼|请(情)、成、生|颐、辞、疑|竽(吁)、虖(乎)|肠、浆(以上《妄稽》)枝、离|杨、旁、阳(扬)、行、愓(伤)|葅、肤、蒲、菰|腬、濡|璜、衡(蘅)、床、芳、章、浆|苁、容、风、登|粱(梁)、房、芳、张|留、曹|矰、雄、风|中、宗、沖、充、崇|洋、桑|蛇、为|横、芳|行、从|微、非|听、争(以上《反淫》)


说明:1,“孙”出现在“恭敬仁孙”中,通“逊”,可能是读从平声,义从去声;或者反映当时有方言从“孙”滋生出“逊”是采取词义构词的方式。2,“贲”字,这里跟“媺”押韵,“媺”是上声。《广韵》“贲”有四读,但没有上声读法。《集韵》上声有父吻切:“忿贲,怒也。或作贲。”如果“贲”取文部,则跟“媺”是微部和文部合韵。“贲”上古可能在方言中有微部上声读法,则“媺、贲”是微部自押。3,“条、箫”押平声。“条”通脩,“箫”通鱐,《广韵》“鱐”只有入声读法。《集韵》还有平声读法,思留切:“鱐,鱼腊。”这个音跟“脩”同音,《妄稽》不应取此读,取此读则与“脩”为积韵。疏鸠切:“䐹鱐,《说文》:干鱼,尾䐹䐹也。《周礼》有腒䐹。或从鱼。”《妄稽》应跟这一读相对应。“臭”字,江有诰《唐韵四声正》已注意到“臭”押平声,指出:“尺救切。古有平声,当与尤部并收。”4,“擣”,《广韵》只收一读,上声。《集韵》两读,其中一读是陈留切,“聚也”,即稠密的意思。《妄稽》是“击擣”连用,可能“擣”作“击打”讲有平声一读,陈留切还有“”字,为“”之讹,“县击物”,指吊打。“犹”,何晋说,“疑此字假借为‘摇’,摇动”,可备一说。“窌”,原来读唇音,后来训读为“窖”,此处当为唇音。可能假借为“抱”,抛掷,《集韵》披交切。5,“混”字,应读平声。出现的语句是“笞击伾伾,捽[扌戍]混混”。这里的“混混”,何晋说是指连续不断,可从。他以为相当于“滚滚”,考虑到是个平声字,我以为理解为相当于“浑浑”更好,《管子·富国》:“若是则万物得宜,事变得应,上得天时,下得地利,中得人和,则财货浑浑如泉源,汸汸如河海,暴暴如山丘。”其中“浑浑”,指连续不断。6,“巷”应该读平声。“巷”出现的语句是“内骸(骇)里巷”。


小结:无论是《妄稽》还是《反淫》,都有极多的平声字自押的韵段,《妄稽》中甚至有连用13个平声字而不夹杂别的声调的韵段,平声自成一类毫无问题。


上声:子、里、有、母|视、涕、弟、死|诅(粗)、女(汝)|伓(否)、有、妇、子、止、己、以、子、母|且(祖)、父|市、子、绐、止|卵、转、管、兑(兖)、冤(婉)、巽(选)、断|彼、我、瘣|准、轸、准|鼓、户|使、久、士|予、去(上声,逐去)、下、雨、女(汝)、处|起、友、士|子、母、止、杯、李、止|右、子、喜、笞、采(彩)、有、起|始、士(事)、子|视、指、利、死|是、此|士、已、起|齿、耳、起(以上《妄稽》)槁、兆|鸟、巧|海、有、侅、耳、里、友|薄(浦)、下|理、饵、鲤|野、虎|巧、与、耦(以上《反淫》)


说明:1,“诅”通粗。出现的语句是“口舌甚诅”,指粗野,应该取《广韵》徂古切。2,“侅”字,它出现的韵段有7个上声字,绝非偶然。枚乘《七发》有类似语句:“滋味杂陈,肴糅错该。练色娱目,流声悦耳。”“该、耳”构成一个韵段。结合《反淫》知道,本应是上声自押。李善注:“王逸《楚词注》曰:该,备也。”《广韵》中“侅”有上声胡改切:“奇侅,非常。”《集韵》下楷、下改切均有“侅”,都注为“奇侅,非常”。可能西汉“侅”作“赅备”讲有上声一读,匣母,所以这里押上声。“侅”有“噎住了”的意思,《庄子·盗跖》:“侅溺于冯气,若负重行而上阪,可谓苦矣。”《释文》:“侅溺,徐音礙,五代反,又户该反,饮食至咽为侅。一云:遍也。”这个意义跟“赅备”义可能相通,东西吃多了,气不顺,就容易噎住。3,“饵”字本有上去两读,见《集韵》,这里应取上声一读。4,“薄”跟“下”押韵,应该读上声。《集韵》“薄”收了伴姥切一读,但那是蓾薄的“薄”,“蓾薄”是草名。《反淫》的“薄”通浦,用于“同庭之薄”,指水边。字跟着词走,这个用法的“薄”应该跟“浦”同词,《广韵》滂古切。


小结:这里从“否”到“母”连用9个上声字,从“卵”到“断”连用了8个,连用4到7个的数量不小,上声之自成一类毫无问题。


去声:义、倚、丽、议|㬥、扷、校、笑|舜、窘|布、故、妬、舍|素、顾、步、暇|盗、貌|怒、諎(措)|去、夜、故|虖(呼)、故、妒、潞(露)、骂| [宀咎](奥)、灶|宵(肖)、教|姓、命|得、伓|恶、度、途、惧、叚(暇)、顾|度、尌、步|妬、妒、妒、妒|怖、舍(以上《妄稽》)戒、裁|和、唾|饭、散|蒲、路|举、雾、露|注、靁、厩|戏、义|搤、臂、[言巿] |教、效(以上《反淫》)


 说明:1,“义”,道义。“俗节理义”即平日习惯止于事理和道义。“倚”字,出现在“进退矜倚”中。“倚”《广韵》上去两读,这里应取去声於义切:“侍也,因也,加也。”2,“血气齐疾,心不怒㬥。力劲决觡,不好手扷。勇若孟贲,未尝色校”是三个复句。每一个复句前一分句都是从正面讲周春勇猛,后一分句从反面讲他尽管勇猛,但他勇猛中有淡定。“扷”可能是为“约”的去声一读造的字。《集韵》於教切:“约,束也,屈也。”“不好手扷”意思是不喜欢将手弄弯曲,这是形容周春手有力量,不用将手弄弯曲就能将钩掰开。“色校”可能指露出犹豫、掂量的脸色。“校”应该是计较、考量的“校”,去声。3,“窘”,《广韵》只收了上声一读。《集韵》收了三读,有一读是具运切:“急也。《庄子》‘困窘织屦’。”按《庄子·列御寇》“困窘织屦”《释文》:“窘,其陨反,又巨韵反。”(从黄焯《汇校》改。)《妄稽》应取“窘”的去声读法,跟“舜”押韵。4,“虖(呼)”,这里押去声。原文是:“女(汝)犹宾(频)言虖”,或读“虖”为句末语气词,通乎;我认为应将“言虖”看作是一个并列结构,“虖”取去声,通“呼”,意思是大声喊。“呼”作“大声喊”读去声,详拙著《汉语变调构词考辨》581-583页[3]。5,“舍”都是取“屋舍”义,读去声。第一个“舍”出现的语句是“走归下舍”,第二个“舍”出现的语句是“速之我舍”。6,“得”在上古有长入(汉代变为去声)一读,详下文所引江有诰《唐韵四声正》。7,“伓”应是去声字,出现的语句是“亦甚易伓”,意思是也很容易背叛。“伓”应是背叛的“背”的早期异体字。8,“恶”当取去声(先秦长入)一读,出现的语句是“不言其恶”,指不言其令人厌恶的地方。9,“涂(途)”在汉代有去声一读,请参看《汉魏晋南北朝韵部演变研究(第一分册)》142-153页。它出现的语句是“请要于涂”。10,“叚”通暇,“暇”是去声,《广韵》胡驾切,“闲也”。11,“度”当取去声(先秦长入)一读,出现的语句是“过虖度”,相当于《诗经·魏风·汾沮洳》的“美无度”,美得超过了限度。12,“裁”应该读去声,出现的语句是“受而裁之”,这里的“裁”特指巧妙合适地裁断,《广韵》昨代切:“裁,裁制。”它跟“裁”的平声读法不一样,平声读法字义是“裁制衣服”,引申为剪裁,利用。13,“和”应读去声,出现的语句是“狄(易)牙调和”,这里的“和”特指调和食物滋味使合口,《广韵》胡卧切有“盉”:“盉,调味。”《集韵》说,这个“盉”通作“和”。14,“饭”和“散”都有上去二读,这里读去声,请参拙著《汉语变调构词考辨(下册)》“饭”“散”二字条[4]。15,“举”出现的语句是“蹀虚轻举”,这里跟“雾、露”一起押去声。“举”本上去构词,去声词义是推举,举荐。这里取“举起来”的意思,可能是读从去声,义从上声。16,“靁”出现的语句是“薠壇总靁”,拙文《“鸟”“隹”同源试证》证明汉代“靁”有幽部去声一读,《反淫》的用法进一步证实了这一想法。


小结:这里从“恶”到“顾”连用6个去声字,连用4个的数量不小,去声之自成一类毫无问题。此时的去声字,包括先秦带[-k]尾的长入字,没有发现带[-t]尾的长入字,说明西汉初带[-k]尾的长入字先混入去声。


短入:恶、骼(额)、尺、、泽、席、格、白、腊|妾、讘、□、幸(㚔)|骨、恤|颊、雜|式、服、墨、则(侧)、息、得|妾、妾、妾、妾|室、日、节|得、伓|㧔、折|浴、沐|息、服、息|極、極、直、默、力(以上《妄稽》)激、雜、宿|德、極、及|廓、宅(以上《反淫》)


说明:1,“幸”我读作㚔,“妾、讘、□、幸(㚔)”都是葉部字相押。《说文》㚔部:“㚔,所以惊人也。从大,从。一曰:大声也。”“㚔”出现的语句是“喜而自㚔”,指周春高兴地惊呼。2,“雜”可能通噆,《说文》口部:“噆,嗛也。”指口里含着。引申为叮咬。出现的语句是“奉(捧)颊壹雜”,指妄稽捧着周春的面颊亲了一口。


小结:这里从“恶”到“腊”连用9个入声字,从“式”到“得”连用6个,从“極”到“力”连用5个,绝非巧合,入声之自成一类毫无问题。它们都没有掺杂去声字或长入字,因此去声或长入跟短入(即中古入声)必不同类。


长入:筮(逝)、艾|躗、艾、噬、躗|鼻、弃、四、败(以上《妄稽》)


小结:这里的长入字,全是收[-t]尾的,没有收[-k]尾的;收[-k]尾的字,都跟阴声韵的去声字押韵,反映出西汉初收[-k]尾的长入字,已经变成了去声;收[-t]尾的长入字,仍然自成一类,既跟短入有别,又跟去声有异。


(二)不同声调互押。有平上相押:1,《妄稽》齿、子、滋、缁、士。这里主要押上声,只有“滋”平声。“子”和“滋”声韵母全同,如果不在声调上有区分,就会形成积韵,所以选用了平声的“滋”。“缁”《广韵》只收了平声一读。《集韵》则有平上去三读,不区别意义,这里应选上声侧几切。“齿、子、滋、缁、士”韵母全同,除了“子、滋”声调不同外,其余几个字区别在声母上,“齿”昌母,“缁”庄母,“士”崇母。2,第二十六和四十简可以缀合为“状若蟾蠩,前龟后陫。曲指䠱踝,肿朏废腤,目□□□,□眼以垂”。这是形容妄稽的长相丑陋的话,有语音技巧。其中“前龟后陫”“曲指䠱踝”“肿朏废腤”可能是六个双音词组的并列,相当于“前龟、后陫、曲指、䠱踝、肿朏、废腤”。“龟、陫、指、踝、垂”是微脂歌合韵,为平上声字。“陫”《广韵》浮鬼切,是“狭隘”的意思,这里可能通“蟦”,“蟦”是金龟子的幼虫,是古代“蛴螬”的别名。“前龟后陫”形容妄稽前面长得像乌龟,后面长得像金蛴螬。“踝”本是上声字,《广韵》胡瓦切。“肿朏废腤”很难找到韵脚字,其释读待考。3,《反淫》:车、马。4,弓、风、重(重量)。


平上去相押:1,《妄稽》:旦、间(谏)、□、散、言、间(谏)、畔(叛)、焉、□(可能是“间”字,通谏)、橏(善)。2,[米徙](屣)、多、波、施(拕)、为、丽。“丽”意思是美丽,读去声。3,《反淫》:上、莽、芳。


平去相押:《妄稽》:恶、苏。《反淫》:蒲、路。


上去相押:1,《妄稽》:惧、拒、傅、御、处。2,《反淫》:宇、注。3,道、究、府。


上入相押:《反淫》:柱、穀。


小结:这些异调相押的比例,较之同调相押,是少见的,不能成为否定古有平、上、去、长入、短入不同声调的证据。互押也是和谐的。不过,这种互押现象证明,上去声不能视为辅音韵尾的区别,只能是声调的高低升降之别。


[1] 北京大学出土文献研究所:《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55-78页、第117-126页。

[2] 陈剑:《<妄稽><反淫>校字拾遗》,上海: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论文,2016年7月4日,第1-15页。

[3] 孙玉文:《汉语变调构词考辨》,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581-583页。

[4] 孙玉文:《汉语变调构词考辨》,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1309-1314页、第1377-1381页。

(未完待续)


编辑:翔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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