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推荐丨约翰·邓恩:《洛克的政治思想》
编者按:本文为邓恩:《洛克的政治思想》,赵保庆、赵雪纲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前言部分,感谢六点图书授权转载!
本书对洛克《政府论》观点的解释是“历史”解释——这一断言意味着其水平高低取决于是否能够充分辨识洛克的本意。人们常常认为,辨识这样一部著作的论证的意义不是十分困难——因为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到洛克的本意,或者至少能看到洛克所言的内容。由于本书近乎是对洛克的思想所作的考古式发掘的尝试,所以乍一看来,整个工作都是多余的,因为这是一次对已经完全处在地面之上的东西所作的费力发掘。然而,无论这种预期从推理上看似乎是多么合理,我希望在读者读过这本书后发现其并不成立。
因此,说是“历史”解释,其含义是指对洛克所谈内容的解释,而非对他用某种隐匿的笔墨(也许是无意识中)写就的学说的解释,而这种学说只有对着20世纪的思维之光(或热)才能显现。更确切地说,我试图要做的,是解释洛克在《政府论》中心论点中所坚持的东西。它不是对这个中心论点的批评,尤其不是详细阐述洛克的论点是多么地不足以解决当代政治理论的困惑这一主题。有两个独立的理由可以对此进行说明:首先,学界论述洛克的一大部分著述,尤其是期刊文献,一直都专注于完成这一任务,哲学家们一个接一个地骑上他们瘦弱的学术老马,冲上前去与已经废弃的风车战斗,或者庄重娴熟地鞭打无影无踪的空气。从这个方面说,本书希望实现的只是将风车恢复原状,说明风帆曾经是如何嘎吱嘎吱但又准确无误地转动的。即使是在维护古代纪念物的层面上,它或许也有助于修复这些神圣的目标。记录在我们大脑之外、根本不存在的靶子上的命中次数似乎意义不大——即使我们认为这样的活动有意义,这也难以使我们有资格用像洛克这样的历史人物的身份将我们的目标变得高贵起来。
第二个理由更具个人性。从某种层面上说,对这一消遣,我们只能这样说,如果你喜欢攻击那些种类的风车,那只不过是你喜欢攻击的那些种类的风车而已。但一种不那么严格的主观论通常认为,此类评论的意义就在于它们为当代哲学问题的解决所带来的启示。洛克可能在讨论种种差别很大的问题,然而一个哲学家对他所说的话的批评性反应在今天仍然能为当代哲学问题提供有力的启示,至少从逻辑上说,这一点明显具有可能性。从这个意义而言,我仅仅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洛克论点进行事实上的阐述并避免进行系统和有条理的批评,其原因是自传性的,有点令人沮丧(bleakly autobiographical)。我完全不能想象以对洛克所讨论的任何政治性质的话题进行肯定或否定的方式来构建对任何当代政治理论问题的分析。在他的整个政治哲学中,我似乎仍然有兴趣将其作为思考任何当代政治理论问题起点的唯一论点,就是《宽容书简》(Letters on Toleration)所论述的主题,而且在洛克的思想中,这个论点牢固地建立在一个宗教前提之上。事实上,本书通篇所论述的中心观点之一就是,洛克的论述中有极高比例的论点都需要内在地结合一系列神学信仰(theological commitments)才能理解,要理解这些论点的合理性就更是如此。
在下面的导论以及整本书中,我陈述了我希望阐明的那种问题,并且在其他地方还为某些未明言的假定提供了更正式的理由。本书所要达到的大致目标是对洛克在《政府论》中所坚持的论点作出比已有解释更加融贯、更具历史精确性的阐述,并且更有条理地阐述他为什么会希望坚持这种观点。我的阐述中最重要的新颖之处可能是,本书从头至尾一直都在强调洛克的宗教思虑的理论中心地位。其他人在某些地方已经察觉、把握了有关这种解释的许多要点。因为近期已经出现了大量论述洛克资料的著述,并且其中的许多,特别是莱登(Von Leyden)、拉斯莱特(Laslett)和艾布拉姆斯(Abrams)的著述,具有很高的层次,所以这是不可避免的。然而,以前却从未有人进行过这种全方位的尝试和努力。拉斯莱特从未对他解释的洛克的原意做过系统和详尽的阐述,而波林(Polin)的阐述,尽管非常精彩,却常常与历史上的洛克关联不大。你将会看到,本书的解读在许多地方都与他们两位不同,而且也不同于洛克的其他解释者。但它可能具有的重要性与其说在于细节的新颖之处,不如说在于它所探究的那种历史根据——为什么这些解读应当被认定是正确的,而其他许多人的解读则必须被认定是确实错误的。
我愿意承认本书综合使用了近期研究洛克的大量文献,我在直接借鉴某些前辈的地方均作了声明,我还要特别向拉斯莱特致以深深的谢意,因为他做了大量的工作,把《政府论》恢复到了洛克本人希望将其留给后代的状况,并且在我写作本书的整个过程中,他还一直慷慨地给予了指导。有三家机构为本书写作所从事的这项研究提供了支持,它们分别是英联邦基金哈克尼斯奖学金、剑桥大学耶稣学院以及剑桥大学国王学院,并且国王学院给予支持的时间还要更长一些。我想向所有这三家机构表示感谢,特别是最后一家。许多学者在本书写作的不同阶段都给了我慷慨的帮助,我对他们表示深深的感谢。我想向芬利(Moses Finley)表达特别的感谢,他最早使我理解了历史学家应有一种道德严肃性。他使我产生了写作本书的雄心,尽管这项工作在实施和构思中存在的许多缺陷使其显得那么贻笑大方。多年来,瑞安(Joanna Ryan)和杨(Roboer Young)以不同的方式,用其善良之心和洞察力帮助我理解和表达我希望说的话。我在写作本书的过程中,得到了斯金纳(Quentin Skinner)最多的和最持久的帮助,他永恒的耐心、善良、学术情趣和分析的严谨性使我受益匪浅。
说明:在引用洛克手稿的内容时我没有保留原文的缩略词,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没有保留拼写很不规则的生僻词语。除非有相反的说明,我保留了洛克使用的大写字母以及标点符号和强调标记。我希望这种做法能够防止失去洛克本人意欲标注的强调意义,同时又不会强迫读者接受原始笔记的杂乱无章。
1968年3月于剑桥
《洛克的政治思想》
约翰·邓恩 著赵保庆 赵雪纲 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版
《洛克的政治思想》是“剑桥学派三剑客”之一的邓恩的成名作,也是奠定作者本人以及剑桥学派学术地位的经典之作。全书对洛克的思想进行了几近“考古式的发掘”,作者强调洛克所处时代与我们今天的时代存在种种差异,并尝试通过分析其政治思想背后的宗教观念论证这一点。正是洛克的加尔文宗出身与其神学语言使得其思想在今人看来似乎存在种种龃龉,以此邓恩批判了分别以施特劳斯与麦克弗森为代表的两种解读倾向,反驳了将洛克视为现代自由主义开创者这一时代误置的看法,开启了洛克研究的宗教转向,在思想史研究方法论上成为了情境主义、历史视角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