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保姆纵火案”引起了激烈讨论，很多人认为是受害人对保姆的过分善良导致了惨剧。从主人家的善良中寻找悲剧的原因，将本次惨剧的关注点放在一个极端的凶徒身上，这合理吗？

评论员：陈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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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保姆纵火案” 善良主人家惨遭保姆毒手

“杭州保姆纵火案”，情节惨烈，人神共愤。随着案情细节的流出，让人们无比惊讶的是，在那个家中，在杀人的保姆与被害的主人家之间，不仅根本不应存在仇恨，甚至是有着来自雇主无比的温情与善意。体面丰足的薪水，以星期计算的带薪假期，平日任由保姆开着女主人的豪车出行，大方地借10万元给对方买房，甚至在确认自己有价值20万的首饰被对方窃取后也没有强硬反应——就是这样温和良善的东家，最后竟然落得四人惨死的结局。

惨剧为何发生？“好人有好报”是骗人吗？

人们震惊，人们惶恐，人们需要得到解释：为什么这么好的一家人，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人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动物，我们为命运的巨大不确定性感到恐惧，因此我们天生祈求确定的、能够解释的因果规律：我们的每一个具体行动，到底都会产生出怎样不同的结果？“好人有好报”就是一种最常见的关于因果的解释，它基本上是大多数文化与社会的主流信仰。因此，当出现了从各个角度观察，都堪称好人的这么一家人惨遭厄运的时候，人们心中就很容易出现认知失调：好人有好报，是不是骗人的？或者说，作为好人本身，是不是恰恰正是这次惨剧的原因之一呢？

此间流行观点：过分的善良招致厄运

过去这几天，社交媒体上许许多多的讨论都在反复强化这一点：备受厚待的保姆纵火杀人，就是农夫与蛇，就是升米恩斗米仇。主人家界限感的缺乏，诱惑了对方贪欲的一步步膨胀，以至于让保姆分不清彼此，忘却了自己只是那个家的外人。当发现自己终究不拥有那些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东西的时候，她鬼迷心窍，她放火杀人。到最后，这类论调一定会导出这样的结论：主人家的善良，或至少是过分的善良，部分地造成了这次的惨案。

强化“主仆有别” 就是这次悲剧的启示吗？

主人与外人之间，雇主与雇员之间，甚至是任何人与任何人之间，应该维持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与分寸，对于这点我是认同的。但是，如果说这次悲剧所能给我们带来的普遍性意义，就是“做人不能太善良”，就是“主人不能太把保姆当自己人”，那未免也走得太偏了一点。在一篇阅读量颇大的自媒体文章里，作者介绍了他的一个朋友从来不允许保姆同桌吃饭，认为那是维持了一种有益的身份感，对此我是无法认同的。同住一个家中日夜相对，保姆工作的特殊性决定了它难以照搬企业里的雇佣模式。回馈亲和、补偿善意，这不仅是一种让大家都舒服的相处方式，同样也是这个时代人格平等观念的必然。主人就餐，仆人在一旁伺候，等主人用完了才能回厨房自己吃点剩菜，过去的这种尊卑分明的主仆模式，是由一整套旧时代的伦常观念给支撑起来的。过去的那一套，我可觉得那只会让雇主家更危险而不是更安全。

“好人没好报”吸引眼球 不等于杀人的是善良

我们的新闻资讯版面每天都在供给着“好人不好做、善良要吃亏”的新鲜素材，小到国内好心扶老人被讹诈，大到欧洲国家接收难民却遭受恐怖袭击。但是我认为，哪怕这类新闻再多，也未必能说明善心就更容易招致恶果，那很可能只不过是因为“好人没好报”更具耸动性，容易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已。今天的世界诚然不完美，还有许多痛苦与忧伤。但是，如果我们可以因为一个纵火杀人的保姆，就把自家的保姆给赶下餐桌；正如现在很多人会因为对极端分子的憎恨，而去恐惧、歧视、攻击一整个族群；那么，我不仅觉得这是反应过激了，更会说明我们太过健忘，忘记了我们的前人都是付出了怎样的牺牲，才换来了今天这个让我们习以为常的时代的。

不应因极端个案 而忽略消防安全普遍性问题

总而言之，这次的“保姆纵火案”，凶犯固然可恨，悲剧固然惨痛，但是我依然更加愿意将其理解为一次极端个案：一个善良的家庭，非常非常不幸地遇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将厄运的偶然性归咎于善良，是不全面与不真实的。那么，除此以外，除了讨论“怎样处理东家与保姆的关系”以外，这出惨案还能不能提供更加具有普遍意义的公共讨论价值呢？当然有，而且那可能是一个更加核心的问题：如果本次的事发小区消防设施有效、物业反应合格，事主家庭的四口人或许是可以有机会幸免于难的。

两小时才扑灭的住宅火情 小区消防该当何责？

根据事后的信息还原，从起火到灭火，一共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去年2016，全国上下的大小火灾，超过一半的火情能够在半个小时内被扑灭，而只有7%的少数火情会耗时超过两个小时。本次的火灾并没有发生在地段偏远、交通不便的位置，起火地点也并非建筑结构复杂、存有危险易爆易燃物的特殊设施，那就是一般的居民住宅。但是，起火楼层的消防栓没水，楼下的水管水压不够，消防警铃没有响，邻居下楼避难找不到事主一家后，物业保安还无论如何坚持说楼上已经没人了——结果就是四条人命。

千万能买豪宅买不来消防安全 

全社会应吸取教训

那已经是一座足够发达的城市里的足够高端的小区了，2000万能买来一座豪宅，却没能买来合格的、可以救命用的消防安全保障。当然了这些说法也可能是不够全面的，目前调查仍在进行，谁的责任、多大责任，我们仍然有待进一步的结论。但是，如果通过这次惨案，能够敦促社会、企业、以及任何普通居民业主，都去重视、落实、改善我们每个人身边消防安全条件，那或许才是本次事件能给我们带来的最具普遍意义的教训。而不是让每个雇有保姆的家庭都去胡思乱想，以后还能不能坐一张桌子上好好吃饭了。

深圳卫视《正午30分》

每天中午11:50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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