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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走春节档,他不丢脸

毒Sir Sir电影 2024-03-12
过年回家。

我们习惯了说:喜庆团圆,辞旧迎新,办年货、放鞭炮、走亲戚、拉家常……一年的奔波忙碌在这时得到最好的慰藉。

但好像年纪越小,年味才越浓。

现在返工的你,真的感觉在春节里充够电了吗?

从童年到成年,春节好像就被调成了“耗电模式”

打扫、做菜,过年可不比上班闲。

送礼、红包,打工人钱包很受伤。

更别说亲戚的“年度会审”,催婚、催生、问工资……心累。

今年还有个话题是“过年不回家的人”,他们选择留在了——城市出租屋。

有的是回不去,有的是想按自己觉得更舒服的方式过年。

因为与其在一个被动配合、接受盘问的客场。

不如留在自己的主场——出租屋不热闹,但自在;虽然小,但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

有wifi,有零食,还可能有小猫。

Sir说的这些,并不是说过年就不需要回家团聚了。

事实上Sir相信,没有人不想回家。

只是。

我们也许忽略了这样一部份人的处境,对他们来说——

回家的成本,承担得起吗?

家乡的温暖,真的足以弥补失落吗?

今天Sir来聊一部春节前的电影。

春节档前的院线,冷冷清清,没有多少人关注到它。

但过完了年,你可能就身有体会了——


夜幕将至


有两句话。

一句是: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还有另一句:衣锦还乡。

两句话,都对。

因为中国的乡土,就是这样含混又矛盾的。

就像片名《夜幕降至》——到底是所有光芒的落幕,还是黎明到来的先声?

也只能由你自行体会。


01
离线

简单概括故事:

一个大龄社畜的返乡之路。

30岁,大不大?

反正对梁哲来说,在他的家乡,30岁还没结婚已经太晚了。

他是大学生,毕业以后在北京工作。

在乡亲和发小眼里,他算是出息了。

但北京的生活怎样,干着多操蛋的工作,刨开房租、吃饭、社交等生活成本还能存多少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赶上疫情。

他的工作没了,又被房东清退。

这个年关,他提前回来了,回到了他很多年没回的家乡——

山西省忻州市河曲县的农村。


电影以公路片的形式。

跟随梁哲,换乘大巴、煤车、面包车、摩托等交通工具,透视小镇的社会面貌。

说是回来过年。

但电影的色调更多的是灰色。

一路上的“风光”除了煤矿的尘土飞扬,就是拉煤矿的大卡车。


这是独属于山西的景观。

下火车之后的梁哲坐上了大巴车。


车上都是讲着同一种口音的同乡。

梁哲一上车就看到司机是自己认识的人,热切地询问哥们怎么改行做大巴司机了。


聊了几句之后,车上的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

一位老头回过身来跟梁哲说,我是某某小孩他爷爷,你不记得了?

又有一位大叔说我是谁谁他亲戚。


看起来,梁哲在与他们攀谈的过程中仿佛找到了家乡的归属感。

但真的是这样吗?

梁哲一路上拖着笨重的行李,与其说他看起来像一个即将归家的人。

倒不如说在漫天尘土的山西农村,他更像是一个流浪汉。


因为他每到一个地方,似乎与这个地方产生了联系,但其实又没有联系。

不同的交通工具。

构成电影不同的几个空间,展现出不同的社会结构和人际关系——

邻居、远亲、校友、发小、初恋……

这些全都因为梁哲外出念书,多年北漂而疏离了。

曾经他以为可以在另一片天地立足,再也不用维护这个稠密的关系网。

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他还是不得不回来。

回了乡,却仍然像个离线的人……


02
坍缩

返乡除了有一种与周围人的疏离感之外,还有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痛感。

这种痛不是别人对你的刻意伤害,而是在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候中,处处藏着对于你事业成功与否的道德判断。

比如在大巴车上,梁哲遇到一位认识的大叔。

大叔热切地问梁哲在哪工作——北京?那应该一年能挣几十万吧。

梁哲有些窘迫,大叔又接着问,那一年十来万有吧。

梁哲只能用现在经济大环境不景气之类的话搪塞过去,接着又继续聊着老乡的家长里短。

大叔有恶意吗?

似乎没有,但对于梁哲来说,自己毫无起色的事业一经人询问就会触碰到他内心深处的痛。

尤其是在一个落后不发达的农村,老乡们总以为那些在北京大城市工作的年轻人,混得应该不差。

但梁哲不仅混得不好,而且连对象都没谈上。


爱情事业双丰收的这种世俗要求往往包含着对你的道德判断。

如果没有达到世俗的标准,这样一个人似乎就是不努力不上进的。

电影中用了一只流浪狗来象征梁哲的这种处境。

这只小狗狗是梁哲坐大巴时在路上遇到的,没人要这只狗,梁哲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梁哲在返乡途中受到了很多老乡的关心,表面上看老乡们都很关心他,但梁哲就像那只小狗,在一个又一个人手上逗弄,然而没人愿意把它带回家。


在电影中,梁哲几经换乘之后坐上了一辆面包车。

照例,车上又遇见了认识的老乡。

而车上两位比梁哲年长很多的大叔,还跟梁哲聊起了最新潮的见闻。

一个大叔说着现在直播有多么赚钱,他认识一个亲戚的女儿,毕业没多久就去做直播,可赚钱了。

梁哲在北京会不知道直播这个行业吗?但他一言不发。

紧接着另一个大叔说自己也正在某短视频平台开了个账号,开始讲一些段子。

然后大叔非常老练地补了一句,前期讲一些段子容易涨粉。

时代前进的步伐让乡村里的两位大叔都能对直播侃侃而谈。

而梁哲呢?

在北京他干的就是新媒体,此刻他却拘谨、茫然。

这就是回乡的另一重处境——你在另一个更大的地方,“高大上”的经验都被清零,要受到“土味”和“接地气”的再教育。

所以,那些受过更多教育,在大城市被开阔了眼界的人。

回到了家乡反而沉默寡言。

因为面对眼前世界坍缩的模样,你知道无法向这里的人介绍你的认知,也知道外面的法则不会在这里通行。

而到了老乡的眼里,也就被概括为——

“读书读傻了”。

大城市留不住,小地方融入不进去。


03
消失的乡土

用这几年流行的一个词形容梁哲,他大概就属于“小镇做题家”。

春节的回乡之路。

其实就是他人生之路的回溯。

北京→太原→忻州→河曲→村里的家。

他的成长轨迹大致是,从小在村里长大,后来到县里念了初中,高中后来到了城市,考上了大学去省会坐火车前往北京……

现在,他回到了自己出发(或者说逃离)的起点。

这里或许不是什么嫌弃农村的问题。

而是他多年来,奋斗方向和价值感,就这么付之东流了。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当年,他是成绩突出的尖子,是村里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但现在呢。

他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也掉了队了:没有编制,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存款,还没结婚……

更关键的是。

他对这个小县城的“关系社会”,既不熟悉,也不十分认可,所以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经常说乡土在消失。

其实只是,我们怀念的理想的乡土消失了。

乡土地带的人们不会停止生活。

他们已经有了趋之若鹜的另一套活法。

唯独剩下了某一部分人,在新旧交替的发展中茫然无措。

像《隐入尘烟》中。

乡村发展靠的是村委会+张永福。

一个倡导新农村建设,一个是拉动当地经济的富商。


结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村委会开会宣布张永福需要输血,号召大家一起救张永福,村子要发展不能没有他。

但张永福的血型太罕见,被村民吐槽为熊猫血,而主人公马有铁恰恰是这种熊猫血。


村委会和张永福靠着马有铁得以起死回生。

电影也借此象征农民在为发展而“输血”。

村子是有发展,并且只要马有铁垫付一万就能获得一套城市里的房子。


马有铁如果说象征的是传统的、淳朴的乡土。

那么他和桂英的遭遇。

便是在向我们展示,我们的乡土是如何被透支到面目全非的。

在《夜幕将至》里,梁哲面对的则是受创的乡土。

就像电影中梁哲的回乡之路在不断地换乘中被切成了好几瓣,时代的力量也把梁哲的故乡切成了好几瓣。

山被炸毁,矿被挖走。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发展。

梁哲的乡土不可能一成不变,煤矿确实带来了发展。

电影中,梁哲小时候的一个朋友已经转行改做运送煤矿的卡车司机。

虽然搞得灰头土脸,但最起码比以前赚得多。


导演菅浩栋,开始拍电影前曾在煤矿上工作了一年。

后来,他写道:
五百米深的井下,我只觉得洗煤机要洗掉我的青春,煤面荡黑了我的梦想,装载机装走了我的希望,电焊机也不能缝合我的悲伤,大锤一声声敲击我的心脏,水管一次次压着我的臂膀。

《夜幕将至》是菅浩栋对自己家乡的一次回望。

当整座整座山被挖空,似乎意味着乡村有了新的发展。

但在煤矿的深井里,那些本该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又只能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电影中,梁哲的返乡心情也是复杂的。

他所面临的是原有故土的消失,而新的世界又远未到来。

在新旧交替的时代发展中,梁哲就像那只无家可归的狗,四处流浪。


梁哲的这种丧并不是一种“玻璃心”。

当一个社会热火朝天向更远大的方向迈进时,那些容易被忽视的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依靠。

他们没有底气重来一次,身后的故乡只留残山剩水,再小的挫折都有可能把他们打倒在地并且无法翻身。

或许像是大梦一场。

赤条条地来,两手空空地回去。

人生还在继续。

但前途延伸向何方?

留给梁哲的,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独自伸手摸索。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助理:John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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