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漫天霾

梁建章近年来一直在为鼓励生育鼓与呼，在客观上起到了让人们反思计生制度、思考人口问题的积极作用，放开生育管制的呼吁在大方向上当然也没有错。但是，他关于人口问题的原因和后果分析却是错的，是一系列流行的谬见、错误的认知和不知所云的概念的堆砌。（对这些问题详尽而又深刻的分析，见今天转载“古三古四”的系列文章，强烈推荐关注和阅读，破除关于人口问题的迷信）而关于鼓励生育的手段更是错得离谱，缺乏基本的常识。

一个浅显的问题是：这些钱谁来出？买房降价，谁来降？

如果这些钱是梁建章自己出，开发商降价的损失他来补，或者他和志同道合者一块成立一个“梁氏补贴生育基金会”，我向他竖大拇指，而且他爱补贴谁补贴谁，别人管不着。

但是他的呼吁很明确地指向一个对象：国家。让国家拿钱补贴愿意多生的人，其正当性和合理性何在？国家不生产财富，财富源自我们每一个人的生产，国家的钱来自我们交纳的税款。那么梁建章的意思就是，要替我们所有人做主，抢我们的钱补贴别人。对不起，把你的流氓招数趁早收起来！

凭什么强制性地拿走大家的钱，去补贴一个愿意生育的人？难道我们是要塑造“苏联版英雄母亲”？不觉得滑稽吗？一个人多生孩子国家要补贴，理由是为国家做出了贡献，无数创造财富的劳动者，国家是不是要挨齐奖励一遍？

许多人基于对计划生育的反感，无条件支持梁建章的建议，殊不知那不过是改头换面的计划生育。人口多少，是计划者手里的橡皮筋，少了就“鼓励”一下，多了就“计划”一下。这种建议隐含着极端错误的观念，一旦实施将引起十分恶劣的后果。

根本的问题在于：生育到底是人的基本权利，还是国家规划的对象？我们的一切价值观和行动，是不是都必须唯国家马首是瞻？它鼓励的、禁止的，都必然是对的，必须服从的？我们到底是人还是被人操控的机器？女人的子宫到底属于自己还是国家？

下面是“@牧童”关于此事的评论，十分精到：

有人以为，与“禁止”生二胎相对应的强制手段，是“必须”生二胎，而“鼓励”生二胎就不属于强制了，这是一种典型的误解。所谓的“鼓励”，不可能只停留在口号层面，那不叫“鼓励”，而只能叫“倡导”。事实上，以暴力为基础的权力所实施的“鼓励”，与以个人权利为基础的言论自由所表达的“倡导”，本质不同。权力行事，一定会有物质奖励或特权授予，而这类奖励的资金来源是税收，本质不过就是强制一部分人向另一部分人支付自己的财富；至于特权授予，就更是在人为制造社会不公，其本质也不过就是以剥夺部分人的财产权和自由为特征的公权力歧视，故所谓的“鼓励”，不过就是更隐蔽的一种“强制”。试图通过以集体主义和父爱主义为基础的强制，而不是以尊重个人权利和自发秩序为基础的自由选择去“改善社会”，不过就是计划经济思路。

我们还要更进一步：国家不能有目的，只有个人才能有目的。国家有了目的，个人的目的就一文不值。“国家”没有意识，不具备行动能力，只有个人才能行动，因此所谓的“国家目标”，不过就是某些人以国家名义包装成的个人目标，他的意思是：你们都必须服从我的号令！

因此，别说是补贴，哪怕是口头上的“鼓励”“提倡”，都不行。首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正如“@牧童”所说，这最终会走向变相强制。其次，这是典型的“哲学王”思维，把人当成了实现集体目标的工具，“你们是为集体而存在，而不是集体为你们而存在”。最后，以国家名义的鼓励、提倡，是某种“统一价值观”的妄念，不遵从这种价值观的人就是对国家没用的人，甚至是国家的敌人，这是对不符合这种价值观的人的歧视。不要误会，每个人都可以去歧视，它无非就是区别对待，唯独国家法令不可以。

人类并不需要统一价值观，只需要在不同价值观基础上的和平合作。国家的唯一任务，就是保障人的自由和财产权，使和平合作得以顺利进行，而不是对人们的价值观指手画脚。一言以蔽之：生育是个人权利，想生就生，想生几个都行，不想生就不生，跟国家没有关系，既不能“计划”，也不能“鼓励”。

有些人总是五行缺爹，看到一些问题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国家必须做点什么。他们似乎认为，社会的进步都是某些天赋异禀的人规划和指导的结果，只要没有他们的统一号令和指导帮助，人们就会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思考和行动。殊不知，社会是一种自发秩序，是人有目的行动的结果，却从来不是人为设计的结果。

统治这个社会的，终归是观念，是人的观念变化促成了某些决策的出现，而不是相反。某些决策看似英明神武，契合了人们的期望，有利于社会经济进步，不过是人们的观念进步的产物。说得好听一点，决策者是“顺势而为”；实际上，他们是不得不如此，“最强有力的政府也不能为所欲为，总是存在着不为最强有力的干预所动的人类生存状况”（米塞斯语）。这些人从来不理解大卫·休谟的深刻洞见：“所有的政策，都建立在观念的基础之上”。

凡事呼吁国家出面，更是知识分子常见的病症。其结果就是心甘情愿地赋予国家更大的权力，把自决权交给国家，我们的权利就是这样一步步旁落的。要知道，对于“管一管”这种事，国家是求之不得的，它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为自己增加义务。因为只有那样，它才能更多地征税，更多地发钞，更多地管制，拥有更大的权力。

所以，那些组成“国家”的人最喜欢听到的甜言蜜语不是别的，恰恰就是：“你们要管一管”！人们啊，你们要警醒！吃的苦头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