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给我一个故事，我养你呀~

荷花里现出红囍双花烛，雀儿看着他与另一个女子合卺交杯，笑中带泪，从此不再碰荷花……

天不老，情难绝，《梦中人》，这是惊池的第006号作品。

我是鹿原，欢迎座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料峭清风吹酒醒，墨渊醺然睁眼，入目是一个女子倚栏而坐手捧荷花的温婉模样。只见偏首望向墨渊，笑着道了声谢，然后闭上眼，直直地倒向栏下的荷花池。

墨渊却没有上前救人，反倒是苦笑着移开了视线。

忽然一只雀儿急急飞了过来，扑腾着翅膀冲墨渊喊：“你为何不救人？”

他只好解释：“不必，她只是我醉后的梦境罢了，不过只是个虚影而已。”

雀儿有一瞬的怔愣，没想到那女子是他梦中人，于是讷讷地开口：“我以为仙人都是断七情绝六欲的。”心里却思量：原来你只是对我的情意视而不见。

“司梦监只是掌管梦境的凡人，并不是仙。”他笑着用指腹抚过她的翅膀，“身为司梦监的人，一旦离开梦境便会灰飞烟灭，但雀儿你不同，你应快快离开这儿。”

雀儿垂首，默然不语，自那天误闯梦境深处，他从荷花池中将她温柔抱起之际，她便甘愿沉沦于梦中，不愿醒来。

蓦地，似想起什么，雀儿问：“我方才听见她向你道谢，这是为何？”

他笑而不答，望向远方，目光悠长而哀伤。

见状，雀儿也明白了，那梦中人便是他心上人。

心头微涩，她假装不在意地露出笑容，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

“你不愿说我便作罢，不要不开心。”

没关系的，她本就是只小小麻雀，平生没什么远大志向，头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滋味，她不想让这难得的悸动就此消散。既然他心内有人，她就不奢求占那方寸之地，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看到他，余生亦算圆满。

那日之后，他时常陷入回忆里，眉宇间总凝着一股抹不去的愁绪。

雀儿千方百计地想讨他欢心，见梦境池里的荷花开得清丽，便忍不住想衔一枝回去给他。谁知当她从池上掠过，挑选荷花时，竟发现每朵花中都盛着众生相。有前尘回忆，也有正在上演的悲欢离合……

说不定……这里面也有他和那个女子的故事。

抱着这个猜测，雀儿于是张开翅膀不知疲倦地搜寻起来，盼着能找到那朵盛有他的过往的花，盼着能离他近一些。

然而当她终于寻着，窥见了他的回忆时，却蓦地明白，浮生即使匆匆，但注定谁都会遇上那个爱而不得的人。

他梦中的女子，是上任司梦监。他落第之后，一蹶不振，不知醉了多少次，竟突然在等中得到陌生女子的谆谆劝解。起初他不以为意，后来却频繁梦到她，于是便听了她的劝，重拾书卷，悬梁刺股，终于金榜题名。他为官数载，厌倦官场黑暗之后，便想在梦中伴她一生，却不料佳人早已心有所属。

她说了那段动人往昔，他自知无法取代她心上之人，于是选择成全，甘愿留下替她司梦，让她得以离开去寻那个盘踞在她梦中的人。

梦中暖阳和熙，他微笑地对前司梦监挥手道别，前司梦监感激地道了声谢，纵身一跃，消失在梦境池里。

那梦境池，是所有人梦境的出口，却独独困住了司梦监。

前司梦监离开梦境，被留下的墨渊便会被困住，不得不接任司梦监一职。

雀儿默默地看着，看他眼角有泪，盈盈滴落，滑过他温柔的唇角，打进了池水。她轻轻揪着衣襟，心脏发紧，自己也忍不住抽抽鼻子，小声地哭了起来。

荷花里映出波光粼粼的池面，不知到底是谁的泪珠，赠了这梦境池一场涟漪。

雀儿飞回他的住处，失魂落魄的模样引得墨渊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与她交谈。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本想给你摘朵荷花，让你欢喜的。结果不小心就从荷花里，窥见了你和前司梦监的事……”

他弯弯的嘴脸霎时抿直了。

她不敢再往下说，只见他背过身去，沉默地握紧了拳，又松开。

那夜，他没有入睡，而是凭栏远眺，站了一宿。

雀儿悄悄躲在一旁，也看他看了一宿。

前半夜她一直在抹眼泪，想着命运教她遇见这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却又安排他心有所属，实在对她残忍。

后半夜她哭累了，便由着自己跟随他眸中明灭的星光，浮浮沉沉。这浮沉中，她想通了一些事，还暗暗做了个决定，最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雀儿被抱进了屋内，身上还盖着暖暖的棉被。

雀儿不见墨渊，下意识起身去寻他。

没想到他还站在原地，衣袂飘飘似仙人之姿。

她微微失神，想起昨晚的决定，毅然走了过去。

“墨渊，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离开吗？现在我打算走了，但是在这之前，你能不能陪我一日？就这一日，让我待在你眼里，待在你心里。”

他略有迟疑，但还是颔首应允。

一时间，她竟不知是该欢喜她终于有机会进得他的心，还是该难过他为了让她离开竟能做到这地步。

罢了罢了，纠结这些也没用，还不如与他好好度过这短短的一天，日后留个念想。

思及此，她扑了过去，深深埋进了他怀抱。

墨渊僵了僵，却并未推开她。于是她忍不住，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这一天，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了。

他为她抚琴，她化作鸟形，绕着他飞舞。累了，便歇在他肩上，用小脑袋去蹭他的脸颊，换得他一句无奈又温柔的“雀儿，别闹”。她架势十足地要为他做饭，却因手脚笨拙弄得一鼻子灰，他拿着手帕细心替她擦去烟灰，亲自动手为她做了一顿佳肴。

一切，一如她心心念念所渴望的那样。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天，该有多好。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转眼，便到了离别的时刻。她与他并肩站在梦境池旁，良久无人出声，却是墨渊率先打破沉默，道了珍重。

“墨渊，你闭上眼，我有份小礼想赠与你。”

他并未多想，缓缓闭上了眼。

可下一秒，她便用力地将他推进了梦境池。

墨渊猛地睁眼，对上她湿漉漉的双眸，来不及反应，他便被她的爱意与池水一同淹没。

雀儿明白，他是用情极深，方能困己一生以筑她梦，而自己亦同样不愿他眸中覆有轻愁。所以那夜她做的决定，就是自己留下代替他当司梦监，让他带着记忆出去，找他放在心上的人。

梦中十年如一日，此后她总捧着荷花，看梦外的他。

她看着他寻寻觅觅，终于找到轮回后没了前世记忆的心上人。她看着他们相爱，看着他像那天为自己做饭那样，替别人张罗三餐。她看着他笑得温柔甜蜜，将她渴望的一腔爱意通通交给了别人。

她哭得喘不过气，可又舍不得不看。

雀儿想，被困一生也罢，若能换他如意安好，便算值得。

后来，荷花里现出红囍双花烛，她看着他与另一个女子合卺交杯，笑中带泪，从此不再碰荷花。

后来的后来，她就这样和她的回忆过了一生，无人打扰岁月安好。

作者简介

十一醉，书尽天上人间，细道风花雪月。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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