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装备去哪儿了
好故事，在惊池~
“我的号可能被盗了。”她满脸愁绪地对我说。
山下来的女侠负剑站在山崖之上，衣袂飘飘，身边云气缭绕，仿佛乘风归去，仙人一般。只是她说的话有点出戏。
可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只是个NPC而已。
……
《我的装备去哪儿了》，088号惊池故事。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千年桃木剑，五两银子一把嘞。”
我口干舌燥地重复着系统给我的台词。
为了不那么出戏，我就姑且把系统称作天道吧，反正江湖上的那帮傻子们都是这么叫的。
整天想着逆天，可怜都被围剿了。好像距离成功最近的那个被人叫做什么资料片的大BOSS，身份非比寻常。
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个吆喝卖剑的NPC而已。
至于我手里的这几把劳什子千年桃木剑，也不过是几件白板装备。忽悠几个刚进江湖的NPC小白还行，至于那些老油条玩家……他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可比我们NPC聪明多了。
“请问……”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一听就是初入江湖的小白语气。
我心中一喜，暗道生意来了！
是个装扮漂亮的女侠，我粗略一估，她身上的装束估计能把城里最高的酒楼都买下来。
但那是不可能卖的，用玩家的话说，这是绑定装备，打怪爆的。
至于那个怪……很不巧，正是多年前风姿倾城的雪山仙子。
哦，也是这个版本资料片的BOSS。
我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微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起来。
小姐，虽然我是个NPC，但我也不接受随意调戏，我也是有尊严的啊！
可我不能那么说，我是个NPC，我要遵循天道。
“千年桃木剑，五两银子一把嘞。”
2
那位女侠……哦，不，女土豪，最后把我这里的桃木剑全买了下来，看她眼中的热切程度，这附近的桃树估计都要绝了种。
用她的话说，这些剑承受不了她真力灌注，所以要多买几把。
其实剑容易断的事，也怨不得女侠，因为剑心就是空的。
哎呀这可别怪我偷工减料，这剑就是这样子的，不然我收下的鬼魂妖魄之类的可放哪儿啊。
这话先撇开一边，你看看边上铸剑铺的汉子，看我的目光都发绿了！我这是桃木剑！镇鬼降妖的！你要打架去买铁剑买钢剑啊女侠！
我开始觉得，玩家里可能是真的有傻子存在的。
3
一来二去，这位女侠成为了我这里的老顾客。闲暇之余我经常看见她脑袋上挂着网络波动的符号，还提着剑满大街追杀着城里可怜的孤魂野鬼。
别人做鬼也不容易，您老人家就放了他们一马吧。
我无聊地看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周围，又兢兢业业地吆喝起来。
算了算时间，也快到了她下线的时间。果然一到时间，她就像是被使了定身法一样呆立在原地。
我看到她朝这边望过来，目光复杂。
下一刻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网络波动太久，直接被系统踢下了线。
网瘾少女啊，我嘀咕着，从认识到现在，就没见过她正常下线过一次。
4
女侠也有正常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她经过我这里的时候从来不看我一眼。
我也只能羡慕地看着她跟人高来高去，把吆喝的力气多使上一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络波动也会连带着让人脑袋也变傻，可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会笑嘻嘻地凑过来对我说，道长，再给我两把剑呗。
5
我被掳上山的经历说来话长。
简而言之，就是那帮子逆天狂人又耐不住寂寞，妄图拖我一个贩剑的下水。
然后他们死了，我被女侠掳上来了。
女侠看我的眼神很忧郁，我猜想她应该知道了什么。
“我的号可能被盗了。”她这么说。
我心想那当然了，前不久还看见你跟人高来高去你侬我侬呢，你一个傻里傻气的女侠哪能被那么高的高人青睐啊。
女侠也不是真傻，从身边人的反应自然能猜测到一二。
可是有个问题我忍了很久了，这会四下无人，我非问不可。
“喂，你为什么老买我这几把破剑？你不是有剑吗？”
我指了指她腰上的佩剑，那是雪山仙子原来的佩剑。
她惊异地看着我：“你会说话？”
我翻了个白眼。
提到这个问题，她又变得忧郁起来。
“可是我不能用。”
“为什么？”我好奇了。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留给我一个寂寞如斯的身影，一句话也不说。
我突然意识到女侠是天真，不是傻。
“那……”我被气场所压，艰难开口。
女侠的身影闪了闪，消失了。
呸！她只是下线了！她是真傻！
6
最终女侠还是拔了剑。
起因是因为一个金色任务：道士上山。
任务目标正是区区不才，谢谢，没料到我一个贩剑的也能当此殊荣。
任务奖励是某武功秘籍残页，虽然我从来不觉得身上这武功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大概玩家的眼光可能会比较不一样。
就像女侠一样。
我冷冷地看着愚蠢的玩家们在我面前自相残杀，心想洒家拉了这么多垫背的这辈子值了。
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最后踩着血水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她。
这时候她又不是那个傻傻笨笨的女侠了，她是那个神情冷傲高来高去的仙子。
那把雪山仙子的佩剑染满了血，剑尖指向我。
我负手背对着她，装作冷酷的高手样子。
“这个NPC开怪的时候倒挺安静。”她疑惑地自语。
我冷峻地斜睨了她一眼。
于是剑光闪过。
迫于天道压力，我还是张开了嘴，说出了最后遗言。
“千年桃木剑，五两银子一把嘞。”
7
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后，那把剑的主人会……
会变成原来那个傻傻的女侠？
不，变不回去了。
8
剑尖顿住了，我目光往她脑袋上瞟了一眼，果然如此。
“女侠？”我试探性地问，看着她脑袋上挂着的网络波动符号，那代表着角色掉线，数据残留，玩家偶尔能在此时操控角色，但绝大部分时候在出现这个标识的时候就已经被系统踢下了线。
我从来没跟女侠说过，她没被盗号，她只是游戏角色掉线前残留的数据而已。
不过我想她现在知道了。
女侠还是那个女侠，但她已经不是那个呆呆傻傻的女侠了。
现在叫她雪山仙子更合适。
雪山仙子最终还是战胜了天道，突破了系统的桎梏，但同时她也杀死了自己。
她现在只是游走在网络中的一段数据……
或者说，病毒。
可是她既然已经离开，为什么还要借着玩家的离线数据侵入游戏，还把关于记忆的数据封存在那把随身携带的佩剑里？
我不太懂，心想女侠果然还是那个女侠，毕竟是傻的。
她回来，不是又自投罗网了？
9
女侠说她回来是为了达成江湖的夙愿，要帮助更多人突破天道的束缚。
我翻了翻白眼。
“千年桃木剑，五两银子一把嘞。”
我卖我的剑，你逆你的天，与我何干？
女侠说要我帮忙。
“千年桃木剑，五两银子一把嘞。”
我一个卖剑的能帮啥忙？不如去找那批仁人志士比较靠谱些。
女侠说上面钦定了，我就是下个版本的大BOSS。
“千年桃木剑，五两银子一……你说啥？”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她。
她冲我俏皮一笑。
我中计了！
她故意把我掳上来，又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我不做BOSS谁做？
“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她垂下眼皮，不敢看我。
她是装傻！我才是真傻！
我扭过头不看她。
“快答应啊。”她轻声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诧异地抬头，“什么时间？”
女侠也抬起头，眼中的风雪弥漫，身影一下子无比寂寥。
“它……来了。”
10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满目都充斥着01交织的数据流。但现在我知道女侠久久不拔剑的原因了，她一旦恢复记忆，是要死的。
女侠说这就是天道。
我说这是屁的天道，这是系统。
她笑了，说你原来早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不然我为什么还卖着五两一把的破剑？
可是这时候女侠已经说不出话了，她也化作01的数据人形，在被环境同化。
她真的要死了。
我叹了口气，这女侠是真傻，却还要带着我一起犯傻。
我抬起头，看向这片陷入扭曲的空间，并指如剑，学着那些江湖上的大侠们摆出一个威风凛凛的样子。
对了，这个时候该喊个什么样的口号会比较有气势？
我深吸了一口气。
“千年桃木剑，五两银子一把嘞。”
11
剑卖五两，重五两。
我是个道士，斩妖除魔是我的天职。江湖上每天都死那么多人，要不是我跟在后面给系统擦屁股，这个世道早就变了天喽。
系统能回收数据，可不知为何还是有数据冗余，删不完，去不掉。
那东西叫情义，装满了整座江湖。那帮整天喊着逆天口号的傻子们最终还是留下了些东西的。
我能做的，也只有偷偷把他们的残魂藏在剑里。
12
斩妄祛邪，神霄镇魂。
剑来。
13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剑。
我自己都忘了数到底藏了多少把剑。
剑雨如龙，化作道道淡绿色的数据流汇入前方。
有那么一刹那，这个世界凝固了。
我从玩家口中听过一句话叫做，量变引发质变。
我也从没想过这样的攻击会奏效，也不知道什么叫DoS攻击，我只想做一回傻子而已。
可我没想到，这个世界真的停顿了。
大道之重，竟不敌情义五两。
作者简介
榛鸡，梦想是做自由撰稿人的工科狗，拖延症，散漫主义。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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