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知道
文/烟波人长安
本文摘自惊池故事合集《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这本书，送给饱受磨砺但依然温暖的你，
愿你一个人时坚强，两个人时笃定。
《我以为我知道》，138号惊池故事。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有一天在家饿得不行了，翻箱倒柜没有找到吃的，又不想吃外卖，就去了家附近的商场，打算买点儿菜做饭吃。
从一楼大门进去，经过一家死贵死贵的卖包的店，跟一对情侣擦身而过，一瞬间听到女生跟男朋友说，“就是这家店！那谁谁就是在这儿买的，宝宝，你也给我买一个嘛。”
这话听得我一激灵，回头看看，嗯，果然不是我认识的人。
错愕的工夫，原地站了片刻，又听到女生说，“是有点儿贵，但是好看呀，有了这个包，我就背着去找那谁谁，让她再跟我炫耀！”
男生犹豫了一下，说，“好吧，那我……刷信用卡好了。”
他们俩进了店，我还在原地站着。
听着这些似曾相识的话，如果不是这男生人高马大，我真的要以为他是于桐。
于桐这人已经不在了。
我是说，不在北京了，回老家发展。
他还在北京折腾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两个人经常出双入对，天天腻在一起。他女朋友就跟刚才说的那个女的一样，最常说的话是，“我又看上了个什么，于桐，你给我买好不好？”
她自己工资不高，拿着于桐信用卡的副卡，有喜欢的就买，但还是隔三差五让于桐送她点儿东西，说更有“仪式感”。
她对外跟朋友说，于桐年薪五十万元，宠她宠得厉害。偶尔她朋友买了新款的化妆品或者包，她也一定要于桐给她买一个。
“不然我丢的可是你的人。”她跟于桐说。
于桐当然没有年薪五十万元，他连二十万元都没有，但对于女朋友的要求，这厮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要不是看到他手里的一叠信用卡，我真要以为他是偷偷做了什么非法的营生。
那时候，我、他、还有另外几个朋友，因为住得比较近，闲了会组织一些饭局，喝酒聊天。于桐都是和他女朋友一起出现。于桐跟我们说话，他女朋友在一边刷手机。
我们正聊着最近这片儿是越来越堵了，她突然一声大喊，“于桐你快看！某某牌子又出新产品了！比我那个好看好多啊。”
我们正聊着在座某人摇了三年还没摇到号，是不是该去拜拜佛，她又一声惊呼，“我闺密又换包了！于桐你看，名牌就是好，看着特别舒服。”
然后于桐就会微微笑着，说，“喜欢就买吧，刷我那张副卡。”
他女朋友欢天喜地地亲他一口，继续刷手机。
……有人来把这俩秀恩爱的拖出去吗？
每到这种情况，我们就低下头吃饭，假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2
饭局上每次都会出现两个女孩，一个叫唐小雪，一个叫许愿。唐小雪是被另一个朋友拉来的，她第一次参加我们的饭局，我眼镜坏了，看到桌子靠里坐了一个人，随口就说，“怎么，我们现在有非洲的朋友了？”
于是皮肤黑的唐小雪，逼着我请她吃了三顿饭。
许愿则是因为跟于桐认识。认识的过程也很戏剧化，于桐平时戴隐形眼镜，那天下班掉了一只，恍恍惚惚出门，又因为走得太急，在大楼门口把许愿撞出去一米。
他吓坏了，连声说要带许愿去医院，许愿赶紧说她没事儿。于桐给她留了手机号，让她一有不舒服就打给他，医药费他全包。
后来许愿也没有不舒服，就是跟于桐成了朋友，于桐把她拉到我们的群里，从此只要聚餐，我们就叫上她。
许愿个子小，声音也小，每次吃饭都抱着杯子喝水，不怎么说话。唐小雪嗓门大，性格也直率，她一直跟我们说，看不惯于桐女朋友心安理得花他钱的样子，但碍于大家的关系，她不好意思直接跟于桐说。
结果有一天，于桐女朋友第三次在饭局上提出来，想买一个新包的时候，唐小雪发作了。
她直直地盯着于桐女朋友，问，“请问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呀？”
于桐女朋友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小雪保持微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你从来不自己花钱买东西。”
于桐女朋友眨眨眼睛，也笑了。“我不需要嘛。”她挽住于桐胳膊，“反正于桐都会给我买对不对？”
于桐点头称是。
“而且呀，”于桐女朋友又说，“男人就是要给女人买最好的东西啊，不然怎么算是男人？”
于桐在一边继续点头。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很奇怪，我拉了拉唐小雪的衣角，示意她差不多得了。唐小雪没理我。
“这样，那看来，于桐还真的是个‘好男人’。”她说，特意把“好男人”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那是。”于桐女朋友施施然拿起筷子，看也不看唐小雪一眼，说，“有的人呀，倒是想要花男朋友的钱，可谁能看上她呢？”
死寂。我们大气都不敢出，看着唐小雪的脸色一点点变僵硬。
于桐赶紧打破这阵可怕的沉默。“哎呀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小雪你们公司最近还招人吗？我有个朋友在找工作……”
话题是岔过去了，但那之后，唐小雪再也没有参加过我们的聚餐。
“于桐早晚会后悔的。”她说。
3
于桐会不会后悔我们不知道，看他的样子，不像。
他一边任凭他女朋友刷着他的副卡，一边时不时给她送东西，一边拼命赚钱，填补那几张信用卡的账单。有段时间他聚餐都没来，下班就忙着做一个外包的活儿，一个星期加起来只睡了不到十个小时。
就这种状态下，他还答应了女朋友的要求，给她换了一个新的包。
当我知道这个包可以顶我四个月工资的时候，我差点儿腿一软给他跪下。
当我知道这个包也可以顶他四个月工资的时候，我真的想给他跪下。
于桐也不是什么富二代，钱都靠自己赚，买这个包刷爆了他的信用卡，一下子手里捉襟见肘。
那个外包的活儿结束了，他又找人接了更多的工作，天天连轴转。
有一份工作，结果要得急，他通宵两个晚上做完，顾不上休息，凌晨给对方送到公司。出了那家公司大楼，他本来想打车，一阵困意上来，居然靠着路边的树就睡着了。冬天，零下好几度，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还是一个路过的出租车司机下车找厕所，看着不对，才把他摇醒。
于桐回家大病一场，高烧39度，在床上躺了三天。
我们去看他，他家里一团糟，化妆品、衣服、包，扔得到处都是。于桐裹在被子里冲我们傻乐。他女朋友在客厅看电视，见我们来了，才想起来要给于桐煮个粥。进厨房忙活了二十分钟，她又冲进卧室，“于桐，咱们家高压锅怎么用的啊？”
最后还是许愿过去，煮了碗粥端出来。
4
病好了，于桐瘦了整整一圈。我们叫他出来，庆祝他大病初愈，特意给他点了滋补的汤锅。那次他女朋友跟闺密出去玩儿，不在。吃着吃着，话题就不受控制地转到了于桐和他女朋友身上。
“再给她买东西，也得有个限度吧？”一个朋友说，“你这是拿命换钱啊，下半辈子不过了？”
于桐笑笑。“喜欢她，就想给她最好的呗。”
“那她呢？她在外头大手大脚刷卡的时候，想着你了吗？”朋友又说，“她伸手跟你要东西，她给你买过什么吗？明显感情不对等啊，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于桐还是笑，不说话。
朋友看看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
“不管你了，你自己注意身体吧。”他说。
“我这不是病好了么，”于桐轻描淡写说，“人哪有不生病的。”
他喝口水，又抬起头，“对了，你们最近有人给我寄东西吗？”
我们面面相觑。神经病，我们自己都快吃不饱饭了，谁给你寄东西？
“奇怪了，”于桐又说，“最近老是收到一种保健品，看说明，是护肝的。不是你们寄的？”
我们全都摇头。“会不会是你女朋友？”有人问，“或者你妈？”
于桐也摇头。“都问过了，不是。”
许愿这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这时突然眼前一亮，凑过来说，“你们说，会不会是新兴的骗局啊？”
这一问把我们都问糊涂了。“怎么个骗法？”
“就是，”许愿说，“就是把你的肝养得棒棒的，然后趁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四五个彪形大汉闯进你家门，等你醒过来的时候……”
她阴恻恻一笑，吓得我们一哆嗦。
“人躺在浴缸里，肝没了。”她低声说。
……你一个小姑娘，哪儿来这么多吓唬人的念头啊？！
我们赶紧埋头吃饭，都不理她。
5
最后也没弄明白这些东西是谁寄的。快结束的时候，于桐接到他女朋友的电话，命令他赶紧回去。从两个人的对话我们大概能猜到，他女朋友又在闺密前输了一阵，正在气头上。
于桐挂了电话，匆匆走了。我们也陆续打车回家。许愿中途去了次厕所，回来发现饭桌上就剩下三个人。
“于桐呢？”她张口就问。
“被女朋友喊回家了。”我们说，“你也快回家吧，不早了。”
许愿没走。她磨磨蹭蹭坐下，抱着怀里的双肩包，突然问我们，“你们觉得，他女朋友怎么样？”
我们？我们能怎么觉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能怎么觉得。
许愿低下头，没说话，过一阵子才说，“他真的瘦了挺多的。”
我们没人接她的话茬，都长出了口气。
那天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聚会越来越少，于桐忙着做各种活儿，很少出来，群里的人也慢慢退了几个。我大概能明白大家都怎么想。
我偶尔也会问自己，于桐这样做，是对的吗？
或者说，这件事上，对错重要吗？
6
再后来，大概半年过去，有一天我去超市买东西，在七拐八绕的货架里找消毒水，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身影，看上去很眼熟。
一个女孩，正从货架上拿什么东西，一连拿了好几盒。
走近一看，这不是许愿吗？
我悄悄凑上前，趁她没注意，猛地从旁边跳出来——“干吗呢！”
许愿吓了一哆嗦，怀里的东西哗啦啦撒了一地。
我下意识弯腰去捡。“你别动！”许愿话音刚落，我已经从地上捡起一盒，别的没看清，就看到两个字，“护肝”。
我愣了。许愿也愣了。
“我我我给我爸买的！”她冲口而出。
我意味深长地看看她。她脸红了。
“那些都是你寄的？”我问。她知道我在说什么。
许愿不说话，点点头。
我叹口气。“靠，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出来……”我说，“你喜欢他？”
许愿“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我又问。
许愿蹲下去，把地上的保健品一盒一盒捡起来。“很久很久了。”她说。
“因为什么？”我继续问。
许愿抱紧保健品，起身认真地看我。“一定要有理由吗？”她反问。
我愣住。好像……也不需要。
可能女孩子看到一个男的这么努力、这么拼命照顾自己女朋友，心里多少都会产生好感吧。
区别在于，有的止步于好感，有的把好感变成了喜欢。
我还推着个空车子，就让许愿把那些盒子放到车子里。许愿在我旁边慢慢走着，过了会儿，开口说，“其实要说理由的话……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好，那次他把我撞倒，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可他特别紧张，一连问了我三天，有没有哪儿觉得不对。”
她笑了。“当时觉得他好傻啊，我要是个坏心眼儿的人，早就讹他一笔了。”
“但慢慢就觉得，这样的人，蛮少见的。”
她顿了顿，又说，“后来认识久了，我发现他对感情很认真，很用心，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那个女朋友，但有时候也会想，要是我能有一个对我这么好的男朋友，好像也不错。”
“你从来没跟他说过？”我试探着问。
许愿睁大眼睛。“那怎么行？”她说，“他有女朋友了，我不能打扰他。”
“我是喜欢他，但我懂分寸。”许愿想了想，继续说，“我不要求他是我的，我只想在合适的范围内，给他最好的帮助。可我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他经常熬夜，听人说熬夜伤肝，我就想，给他买些护肝的东西，至少能让他，活得健康一些吧。”
“这些挺贵的吧？”我问。刚才偷瞄了一下价签，好像是两百多一盒。
“还行。”许愿说，“我平时也不怎么花钱。”
“而且也寄不了多久了。”她又说。
我一惊。“什么意思？”
“我要出国啦，”许愿轻轻地说，“过两个月走，去日本。本来打算过几天跟你们说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日本？”我问。
“怎么说呢，”许愿说，“总觉得工作久了，快摸到天花板了，想出去看看。我这几年也一直都在学日语，就选了日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说，“嗯，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许愿点点头。我跟她去收银台结账，她拎着那一袋子保健品，一路沉默着走。
“刚才那些话，你可以不告诉于桐吗？”她问我。
我第一反应是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儿封口费，不过没说，我就点点头。
她下楼去坐地铁，我看着她消失在进站口，然后我自己走回头路，上楼。在商场外头瞎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刚刚忘了问她一句话。
——走之前，真的不跟于桐表白吗？
看她的性格，估计是不会了。
不过也是个人选择吧。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说出口，不是所有的想念都能让对方知道。人一辈子，想说但是又没说的话，连起来估计能绕地球十圈。
这么想着，我甩着手往家走，快到小区门口，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妈的，光顾着跟许愿聊天了，我自己的东西还没买啊！
7
不过许愿没有骗我。两个月后，她出国，不让我们送，只是挨个给我们微信留言，说常联系。
哦忘了说，我们那个群，解散了，因为到最后，我发现群里加上我在内，就剩了三个人。
搬家的搬家、换工作的换工作，说着有空再聚，其实很难再聚。
于桐没有什么变动，就是又瘦了一些，有次在商场里看到他，他在电梯上，打着电话，跟我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也冲他挥挥手，心想他怎么有闲心一个人逛商场？
半个月后我才知道，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据说有段时间他因为太累了，眼压过高，看东西一阵一阵模糊，医生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个月。他暂停了接外包的活儿，少了一大笔资金来源，算算收入和支出，就委婉地和女朋友提，一两个月内能不能少买些东西，反正家里也快放不下了。
没想到他女朋友跟他大吵，说他没本事，说他变心，说他一定是把钱给了别人，要求他以后所有工资上交，信用卡主卡和副卡也都必须交到她手上。
于桐呆呆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累了。”他找我出来吃饭，一直摇头，“真的是累了。”
我表示理解。“分开也好。那些信用卡也够你还的。”
于桐笑了两声，伸了个懒腰。“唉，”他叹口气，“你说咱们那个小团体，以前那么多人，现在就剩咱俩了。以前老给我寄保健品的那位，后来也没寄了。时间不等人啊……”
我看看他。“你知道为什么不寄了吗？”
于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为什么？”
“因为她出国了。”我一字一句地说。
于桐愣在原地，想了好一阵子，慢慢张大了嘴。“你是说……”
我没继续往下说。
于桐傻了一会儿，突然笑一下，然后手扶着额头，低声笑了很久。
“打死我，我也想不到是许愿。”他说。
我心想都到这份儿上了，于桐也是单身了，索性把许愿之前的叮嘱扔到一边，给他原原本本讲了所有许愿说过的话。
于桐听完，有很久没说话。
“给我最好的……”他自顾自念叨着，坐直了身子，看着我，“你知道，对一个人来说，什么是最好的吗？”
我也看着他。“不知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说着，端起一杯水，看着旁边的窗户。
“我以为我知道。”他说。
“我们以为，我们都知道。”他又说。
作者简介
烟波人长安、豆瓣丨韩寒“one·一个”丨片刻丨一刻等人气作者
已出版《我有个恋爱想和你谈下》、《我和喵，都很想你》
新书《世界纷杂，要和对的人相爱》火热销售中！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新书直达链接
《世界纷杂，要和对的人相爱》新书直达链接
更多相关作品
他对你好，并不代表他喜欢你
意大利咖啡，不加牛奶
情定一杯汤丨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七楼姑娘是个戏精
我是滴滴司机的前女友
……
惊池咖啡馆138号故事箱：
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说出口，
不是所有的想念都能让对方知道。
欢迎后台留言给我，讲述你们的爱情故事。
我是鹿原，我在惊池咖啡馆等你。
© 本文版权归 惊池故事 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后台编辑。
内容监制：王肃超
执行主编：李 格
责任编辑：苏 砚
图片来源：网 络
「支持原创，从分享点赞开始 」
长按扫描二维码，关注
惊池故事
新浪微博@惊池故事
没有故事，何必远方。
投稿邮箱：jingchishijie@126.com
我在这里等着你。
（来稿请注明联系方式）
点击阅读原文，把告白神书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