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靠近你，心就像火烧
《一靠近你，心就像火烧》，144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奋不顾身。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我这几日一靠近教我课的先生，心就跟火烧一样，疼得不行。”江落用手揉揉心口，不解地看着郎中。
郎中细心分好眼前的药材，才抬头说：“要逃课，直接说便是，想的什么烂理由。”
江落登时就来了脾气，“我没骗你!”
看到江落一脸被冤枉的委屈神情，郎中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猛然想起一种病，那病名唤“燃心”，一靠近心爱之人便会心如火烧，疼痛难耐。十步之距，心火燃起，三步之内，烈火灼心。
“你喜欢那个教书先生?”郎中掩饰不住自己的八卦。“你这病，我倒是知晓的，越是压抑自己的感情，就越是容易患上‘燃心’。”
江落沉默好一会，才爆发出几句，“庸医!你到底能不能治，我还不如换个郎中。神医李玉听说过吗?他行医有个规矩，如果治不好病人，病人残了，他也跟着残，病人死了，他也跟着死，但他从来没有失手过，那才称得上妙手回春。”
2
江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她是个孤儿，被遗弃在洛江边，所以才有江落这个名字。
她从来不在村里多逗留，平时就住在村口的破庙里，起码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江落自己也野惯了，大一点之后便自己上山打兔子，再挖点野草凑合吃。她就这么倔强地活到了十四岁。
教书先生是第一个关心江落的人，她到现在还记得见面的场景。
“女孩子哪能这么粗鲁，到我的院子来，和别的孩子一起学诗。我教你，好吗？”先生的嗓音特别温柔，江落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疯狂点头。
以后的每次课，江落都是最认真的。哪怕她多想跑外面玩，也会乖乖呆在桌前，只为多看先生几眼。先生还给了江落一个精致的香囊，说她像极了自己的妹妹，江落一直将它带在身边。教书先生是前几年才来村里，一个人，是个外来户。江落喜欢上先生，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在。他们都是外来人，从根本上，就不会被村子里的人真心接受。
越是喜欢，就越是压抑。江落知道自己不能和先生在一起，但也没想到会落得这般下场，她患上了“燃心”。
3
江落得了这病之后，就被留在郎中家里。郎中认为治疗“燃心”，首先要和那教书先生保持距离，必须时刻盯着江落。再者，这病世间少有，很有挑战性，他治定了。
他再三叮嘱江落，“每隔七天去找一次教书先生，试试病情是否缓解，千万别停留太久。”
“那我们开始吧，先试试草药熏香。”郎中自信道。
江落站在一堆草药中，周围炊烟缕缕，仿佛即将羽化登仙。她暗暗叹道：“真是令人窒息。”
江落被熏了一个月后，连有毒的虫蛇都离她三尺远，“燃心”之症却没有丝毫缓解。
“我们再试试针灸。”郎中依旧自信。
江落头上和肩膀几乎被插满了针，她忍无可忍大骂：“你他娘要把我变成刺猬吗?”
他问：“几根针了?”
江落一脸冷漠，“六十三根。”
他拼命压抑住自己嘴角的笑，“别急，还差几个穴位。”
针灸扎了三个月也不见效果。郎中开始怀疑人生，他作势要劈了“行医”的牌匾，斧子举起来半天，也没看见江落来拦。他只能悻悻作罢，接着回书房研究药方。
“我们再试试，再试试。”郎中倔强地说。
江落倒是对治病这事不强求，她甚至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江落希望这病永远治不好，她便可以一直留在医馆，留在郎中身边。每天帮着整理草药，顺便和他吵上几句，直到她病死的那天。
4
“你近来气色倒是愈发不错了。”他拂去她头上的落叶，瞥见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分明是李玉，不由得轻笑出来。
“还要谢谢先生荐我的郎中。”江落之前病发，教书先生便要她到此处来找一位郎中，她这才遇到了他。
郎中几乎把能试的方法都试了一遍，依然没有效果。时间越长，他就越是焦灼，关心则乱，这似乎超过了大夫对病人的在意。直到他碰巧撞见江落和教书先生聊天，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这病分明是好了。
一路上他走得飞快，江落拼命在后面追。她很怕，这一次追不上，他就永远离开了。
5
“你为什么骗我?‘燃心’已经被治好了，对吗?”
江落刚回医馆，就被他这句话吓住了。他的嗓音不像平时温和，反而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情绪。
江落逼自己把眼泪挤回去，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就是多蹭几天吃的，病是好了，我马上滚回破庙。”
江落心酸得发苦，她还以为郎中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结果到头来，她还是孤身一人。
他也没料到江落会是这个反应，他别扭地说：“我家房子多你一个又不挤，就当我雇你帮忙了。”
不光女人口是心非，男人也是，可惜李玉绝不会承认这点。
没了“燃心”，我便可以让你慢慢喜欢上我了。李玉总是这么自信，不管是对医术，还是对追女孩子。
“喂，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的名号说出来，你可能要吓一跳，不对，两跳。”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老子是李玉！大名鼎鼎的神医李玉！”
6
江落还是骗了郎中，“燃心”这病根本无药可解。
一个月前，江落去找先生时，就发现心已经没有火烧的痛感。回医馆路上，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接着装病，以此留在李玉身边。直到江落靠近李玉，心中又出现熟悉的烧灼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痛苦。
命运往往在你以为雨过天晴的时候，给你一个耳光。明明是每个人都有的感情，江落却总没有好下场。
“我居然爱上了李玉，庸医害人不浅啊!”江落忍不住在心里自嘲。
如果说教书先生是江落年少时的第一道光，那郎中就像太阳一样耀眼，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都是温暖的。
人都是贪心的，这次江落做不到离开，她宁愿陪在李玉身边，直到死去。心如火烧又怎样，离开他，心也会痛。
江落是个优秀的骗子，她掩饰得越来越好，即使和李玉整天在一起，脸色也与正常时候没丝毫区别。
入冬之后，江落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她总是趁李玉外出行医时练字。练来练去，也只写同一首诗，“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这首直白热烈的情诗，不知被谁写在一位僧人遗书的背面。
“燃心”之情，从来没有好结果。
7
江落还是死了，就死在医馆外桃花刚开的那天。李玉葬了江落之后，便天天在她坟前喝酒。
“我们不是说好离开村子，去看都城的繁华吗？归云居的四色酥糖很好吃，你肯定喜欢。”李玉半个身子靠着墓碑，有些神志不清地念叨着，“江落，你是不是还在骗我，其实你没死，对吗？”
“别骗我了，快和我回家，求你了。”李玉紧紧抱着酒坛子，脸上满是泪水。
教书先生在不远处的树下冷眼看着，李玉如今这副鬼样子，他也算大仇得报了。
江落“燃心”的病症其实是先生一手设下的局。他知道李玉行医有个规矩，如果治不好病人，病人残了，李玉也得残，病人死了，李玉也得跟着死。
引发“燃心”的毒药就被放在先生送给江落的香囊里。他知道李玉不会见死不救，他千方百计地寻了这药来，本是想用自己做引，可是他无法爱上任何人，他知道江落对自己的心意，只好将这药下在江落身上。
只要接下江落这个病人，李玉一定会死。
8
李玉的第一个病人是教书先生的妹妹小苏。小苏从小体弱多病，于是家里特地请神医来调理。小苏病好的那天，李玉便离开了。谁曾想，一向听话的妹妹不顾家里阻拦，偷偷溜出去找李玉，想着和他浪迹天涯。
“还记得我妹妹小苏吗？她钟情于你，为了找你，独自出城。可是大病初愈，她如何受得起路上颠簸，等我找到她时，她已......救不得了。”教书先生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玉，妹妹的死叫他永世不能忘怀，这份悔，这份恨，总要寻一个归处。李玉愿救她，却不愿爱她，他的妹妹就这样孤苦地死在了追爱的路上。
“我妹妹是因为你死的!江落也是因为你死的!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还脏了江落的墓。”
李玉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只是拼命给自己灌酒。
他不是没有爱过小苏，而是不能去爱。当年，小苏病快好时，他才发现自己患上了“燃心”，爱上了自己的病人。可那时他年少成名，才刚开始他的行医生涯，决定离开小苏，只不过是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爱情。
何其可悲，李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选择竟会害死心爱的人，他又有什么资格为自己开脱。
“李玉，你怎么不去死?”
“好，那我便去死。”
9
先生曾无数次想象过李玉死去的样子，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是我精心设下的局，怎么连自己也困在里面了。”先生忍不住嘲讽自己。
桌上的糕点放了许久，也没人去动。先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落，她是真的很像自己的妹妹啊，像到他第一次见她，险些落下泪来。
要是江落还在，这盘子早就空了。而现在，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作者简介
王俞，懒癌晚期患者，一条爱熬夜的咸鱼。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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