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姑娘
好故事，在惊池~
「嘿，姑娘」
文/冯南风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推着黑色的摩托上，在昏黄的路灯下，心怀虔诚，穿梭过光与暗。
若干年后我在惊池咖啡馆看到她的照片，她脱去了一身黑色，换上了白点蓝底的碎花裙，在草原上比着剪刀手，笑得灿烂。
这个，是我爱的那个姑娘吧？
《嘿，姑娘！》，176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22岁”。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我是在阿飘21岁生日那天认识她的。
大三寒假时，我找了份加油站的夜班兼职，那晚来往车辆很少，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想着立春快一周了，春寒依然料峭，有个不太熟的朋友在初春时结婚了，老家那个常笑嘻嘻地老太在熬过了新年就再也没醒过来。
生活总是忧喜参半。
2
在思绪纷飞的时候，加油站来个女人。
她不说话，敞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侧坐在摩托车上，黑色的皮裤和黑色的皮鞋在惨白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她的两颊上还有干涸的泪痕。
“加满。”她声音清冷。
我给她加满油，她摸遍了浑身上下的口袋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10块钱。
女人斜坐在摩托车上，没有离开，反而侃侃谈起来。
她说，她叫阿飘。
她说，她推了半个小时车才遇到这家加油站。
她说，今天是她21岁生日。
她说，今天真是晦气。
……
3
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记不清阿飘接下来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在她21岁生日那一天，她全没有她之后的潇洒。
当时的她像一颗脏兮兮的长在老宅深处的蒲公英，蔫吧着脑袋，骑上摩托车也遇不到风。
后来，她三天两头在半夜经过这条路，一来二去我和她成了普通的朋友。
阿飘喜欢喝酒，每周末休息时，我会陪阿飘一起喝酒，只不过我小口啜着啤酒。
而她喜欢52度的二锅头，冷冽，热辣，在四下无人的街，在落寞寂静的巷，寒意阵阵，一口下去，拎着脑袋的恶鬼都要退避三分。
“你知道吗？酒越烈越难喝醉。”阿飘是一位尝尽天下美酒的大师。
喝的半醉未醉时，她喜欢嘶哑着嗓子唱李宗盛的《山丘》，唱一句，喝一口。
夜越深，酒越烈，人越不能醉卧。
4
在夜半，她总是拎着空酒瓶在墙上四处敲打，像是在摸索一扇看不见却打得开的门，叮叮当当，噼里啪啦，敲不出一首成调的曲子，我戏言她敲出了寡妇数红豆的寂寞。
咿咿呀呀哼唱的阿飘会像搂着心爱的男人一般斜坐在摩托上，俯身将脸庞贴在摩托上，她黑色的长发会披散下来。
她大概哭了，当然，我没见过她流眼泪，但谁说不流泪就不能哭泣呢？
可每每她抬头的时候却总是笑，眯着眼睛的笑，张大红艳艳嘴唇的笑，堆出一脸褶子的笑。
“你是不是失恋了？”憋了很久我才问出这个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阿飘坦然地承认了。
她说这辆摩托车很大，本该坐两个人，只不过那个男人提前下了车，空留下后座，寂寞得很。
然后，她对我说：“走，带你去兜风。”
5
路灯昏黄，光斑与黑暗交织，马达轰鸣，她将车速飙到60码。
那天晚上，她在微信上和我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青梅竹马的相爱到分离，在故事中她爱的那个男人追着另外一个女人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在那个故事中，曾经甜言蜜语的男人对别的女人说着腻歪的情话；在那个故事中，曾经耳语厮磨的男人在别的女人臂弯中散发着两情相悦的荷尔蒙。
我像鸡汤中的禅师一样劝她放下，可她发了句“他送了我十年生日礼物，但21的生日却没有，我要去讨回来。”
放下，一个词，两个字，说起来总是简单的。
纵然冬雷震震夏雨雪，哪怕玲珑骰子安红豆，擦湿的纸巾，喝空的酒瓶，都是虚妄。窖藏的记忆全部付之一炬，情到浓时情转薄，断肠声里寻一个放下。
终究，放不下。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阿飘。
她的朋友圈再也没更新过，偶尔发条消息过去也石沉大海。
我猜想她约莫是个女侠客，骑最拉风的摩托，喝最烈的酒，化最浓的妆，来去无拘束，只为了在普通人的脑海中刻下一个“吊”字。
但我时常想起她，她让我思考为什么一个那样自由的人却为了爱情画地为牢？
6
一年后，在阿飘22岁生日后几天，我收到了一封信，邮戳是个没听过的地方。
我打开信：
今天，我在居住的小房子里举行了一个生日party。
尽管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没有讨要回来，但今天这一大堆礼物一定可以弥补了。
我的酒量越来越好，总也喝不醉，几个月前常常头疼的难以入睡，所以我现在戒酒了。
这边乡下可以看到萤火虫，光芒黯淡不持久，仿佛风一吹就会消亡。现在，有个大胡子抱着吉他在阳台上唱起了一句“时光匆匆独白，将颠沛磨成卡带”，我看到了停在墙角的摩托车，有两个月没骑过了，忽然想起那家熟悉的加油站了，所以给你写了这封信。
刚到这边的时候，我仍然喜欢骑摩托，我也依然在街头巷尾喝酒。
有一天，我在半夜骑摩托横跃一条又浅又窄的小溪，结果摔了一身水，在十一月份的凌晨，烧了三天。
大胡子照顾了我三天，于是在某个夜里，我看着他仰头在椅子上酣睡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你曾经问我是不是还喜欢那个男人，原谅我，说不清，但是在那场追逐中确实淋了一身水，喝酒也取不上暖。
我以前啊，以为喜欢就是他喝酒我也喝酒，醉着相拥，周围有风吟鸟唱，有花开半亩，动辄就是生离死别，惊天动地。
再后来，我以为喜欢该是平平淡淡，不过是喝酒时想着要是能和他一起喝就好了。无事可做时总静不下来，无论相见不想见，都是想他，念他。
可现在，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就和喝酒一样，酒喝多了会厌倦，人念叨久了，就模糊了感情，不知是还爱着他，还是眷恋爱着他的自己。
总要节制。
……
信封中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中阿飘搂着一个大胡子男人，她脱去了一身黑色，换上了白点蓝底的碎花裙，在草原上比着剪刀手，笑得灿烂。
我合上信和照片，似乎又看到了阿飘。
她跨在黑色的摩托上，马达轰鸣，在昏黄的路灯下，心怀虔诚，穿梭过光与暗，飞驰向一间亮着灯的公寓……
【作者简介】
冯南风，有许多想做的事，以至于没有一件做成的loser。
PS：我喜欢zll。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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