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来份七窍玲珑心
好故事，在惊池~
「妲己，来份七窍玲珑心」
文/七九日
到最后一点月光掩入薄云之时，身后传来熟悉的步音。
“姐姐。”轻轻柔柔的嗓音，如微风拂过湖面，在人的心间荡起点点涟漪。
又有谁会想到，这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姬。
《妲己，来份七窍玲珑心》，192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 人心 ”。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小妲己，你的仇，可是报了？”
“报了。”妲己淡淡的应了声，轻垂眸子，不见悲喜。
“你既已经报了仇，便帮姐姐拿样东西吧。”
“姐姐想要什么？”
“我要一颗，七窍玲珑心。”
“姐姐要那个做什么？”妲己抬着头看我，微带疑惑的眸子，倒有几分天真的意味。
“不过是借你的手，顺便报个被负之仇罢了。”
２
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还只是五六岁的年纪。
那日我正隐在树间，想捕些鸟来打打牙祭，一低头，便看见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白白胖胖的，看着煞是可口。我自诩是个正直的妖怪，不可害人，便想着变了原型，唬他玩玩。
正当我张牙舞爪的摆着自以为极威猛的姿势，准备闪亮登场的时候，脚下确是一滑 ，四脚朝天的栽了下去。那小娃娃与我默然相视，气氛颇为尴尬。我抖抖身子，准备重新摆好姿势，挽个尊严，却见那娃娃笑得甚欢，见牙不见眼。
“明明是只小狐狸，竟有个王八梦。”
“你才像个小王八！”
我听他声音软糯 ，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可恶，恨不得蹦起来将他那一口小乳牙尽数拔了去。
“还会说话，难道你是个妖怪？那你可会变人？”我不屑地瞥他一眼，先来一段牛掰的咒语，然后妖娆的蹦哒几下，便化作个绝世佳人的模样。看他那一脸的痴呆像，定是被我沉鱼落雁的风姿所折服。
“从现在起，你要叫我狐仙姐姐，不然，我就吃了你！”我故意露了尖牙吓他，他却恢复那一脸盈盈的笑。
“狐仙姐姐，我一点也不好吃，你在这里等我，待明日，我拿来桂花糕给你。王大娘家的桂花糕，可是好吃的不得了。”我早就听闻人间的食物美味，不由暗暗咽了咽口水。
“你赶紧走吧，一会儿天黑了，你怕又被其它妖怪抓了去。”我看他一眼，又恶狠狠的补充，“你明天若是不来，我就去你家，吃了你！”
“我比干可是小男子汉，说话算话的。”
那小娃娃一脸认真的起了誓，倒着两条小短腿，消失在斑驳的树影间。
３
第二日，在我正在梦里大啃着烧鸡的时候，一阵淡淡的桂花香绕着我的鼻尖划过，我狠狠地抽了抽鼻子，去捕捉那点点香气，桂花糕！我猛地睁开眼睛，一个打挺，在回过神来，已经又四脚朝天的在树下了。
我揉了揉像是摔成四块的屁股，抬头看见那张一排白牙的包子脸。
“我就说，妖仙姐姐果然有个王八梦。”
我正想要把那包子捏扁，却看见他怀里揣着的精致糕点。
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撑得难受，索性变回原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树下乘凉。
“狐仙姐姐若是喜欢，比干天天带桂花糕来给你。”小比干见我吃的尽兴，笑得煞是灿烂。自此以来，那小比干竟真的常常来此，大多带些吃食，有时也拿些新奇的小玩意来给我解闷儿。
不知不觉，也过了十几年。
那一天我照例在树上等他，却见他迟迟不来。我见天色见晚，怕是出了事端，便急急跑去林边寻他。却不料和一人撞了满怀。那人倒也不躲，反而顺势把我拥在怀里，熟悉的桂花香气扑入鼻间，煞是好闻。抬眼，果然撞上那双深沉似墨的眸子。
“狐仙姐姐如此着急，可是想我了？”那墨瞳泛出点笑意，更显得引人迷醉。
“我，我只是饿了，想吃桂花糕。”我故意毫不客气的从他怀里取出桂花糕，不着痕迹的转身，去掩盖微烫的脸颊。
“莞莞。”低沉干净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抬头，看见他白衣胜雪，眉眼清朗。不觉中，那小小的一团白面包子，竟也长成了翩翩少年。
“莞莞，今日是我加冠之日，自此，我便可许诺于你，你可愿嫁我？”
我觉得脸颊愈发烫起来，又不能失了我作为妖的傲娇，便故作清冷的轻咳一声，道：“若是嫁了你，你可日日给我桂花糕吃。”
他轻笑出声，将我拥到怀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４
我在与比干的情意里迷了心路，却忘记人与妖，自古以来，便是殊途。
“你本就是我太丁之子，身份不凡，如今又得帝乙赏识，即将登上太师之位。你却要为了这么一个妖孽，毁了自己的前程，毁了家族的荣誉！”太丁虎目圆瞪，胸口剧烈的起伏，仿佛要用眼神，将他精心培养的儿子千刀万剐。
“人有善恶，妖也有好坏，父亲又为何觉得，莞莞一定是孽。”比干跪在地上，腰身却笔直如松，不卑不亢。
“逆子！逆子！明日我便向妫家提亲，成婚之前你若敢踏出家门一步，我就将那妖孽斩草除根。”
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浸润，我看着他仿佛一下子消瘦下去的身形，不觉红了眼眶。
“比干，你可后悔？”
“能遇见你，此生不悔。”他温润的笑，眉眼尽是柔情。
我伸出手，想摸摸他清秀的面容，还未触碰，便因一阵雷击之痛收手。
“莞莞。”他焦急的上前，却也冲不破这结界。
“比干，我知道东冥有一种焕魂果，吃了，便可为人。若是我变成了人，你就不用这般两难了。”我笑得烂漫。
“那东冥素来是蛮荒之地，环境险恶，又有神兽守卫，你如何相敌！”
比干好看的眉头微皱，引来我一阵心疼。
“我好歹也是只九尾灵狐，比那些寻常妖怪，自然厉害，又精通幻术，定能安然回来。”我露了尖牙凶他“若你在七日之内成了亲，我绝不饶你！”
他眸深似墨，让我一时也看不懂他的情绪：“我比干此生若是负了莞莞，必遭剜心之刑。”
５
我花了整整两日，不眠不休的到了东冥，还没见到那果子的影子，便引来了神兽禺猇。
禺猇是黄帝之子，人面蛇身，实力自是不凡，一个甩尾，便让我飞出几丈远。
剧烈的疼痛在全身各处蔓延开，我吐出口中的血，展开九条狐尾，硬生生的扯下一根，化作长剑。
可那禺猇毕竟是上古神兽，未撑过三招，我便再次腾空又跌落。实力悬殊，我也不敢恋战，忙施展幻术，想暂时拖住禺猇，争取些时间去寻找焕魂果。
我向前飞了一阵，在层层浓雾间，隐隐看见那焕魂树，孑然而立，只缀着零星几个果子。我心里一喜，正要伸手去摘，却有巨大的蛇尾将我卷入空中 。
那幻境，竟这么快就被破了。我看着唾手可得的焕魂果越来越远，痛苦之间，却有一股力量涌上。
“啊！”我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剑刺入蛇尾。巨大冲击震的我虎口均裂，也让那蛇尾吃痛松懈，换得一点机会，摘了最近的一个焕魂果。
我死命将果子护在怀里，一时间，却像是失尽了力气，从空中坠下，然而还未落到地面，便又被卷入蛇尾。
禺猇见我得了果子，怒吼冲天，蛇尾越锁越紧，我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渐渐消散，最后只觉得自己被扔入海中。腥咸的海水灌入鼻腔，倒是让我更清醒了几分，但也没太多的力气，只抓紧了那焕魂果，随波而流。
当我拖着仅存的三尾，和一身伤痕，赶回大商的时候，正好是第七日。我正庆幸没有误了约定的时间，却听闻比干大婚的消息。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我眸子猩红，抓着那路人的衣领，面目几乎狰狞。
“当，当然是真的，这时辰，怕是正在拜堂那。”
我松开那人，不顾周围人的议论和满身的痛楚，奔向比干的府邸。
６
“比干，你看，我拿到焕魂果了。”我将未损半分的焕魂果，小心翼翼的捧到他眼前，像捧着我的一整颗真心，尽数交于他。
“你可还愿娶我？”我故意无视那满堂宾客，和他身上那一袭红衣，笑眼盈盈的看他。
我看到他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化作冰冷。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我用半条命换来的果子摔的稀烂，却没有半分力气去阻止。
“妖就是妖，即使吃了这焕魂果，也成不了真正的人。你当真以为，我会娶一只妖？”
“那你当日说的话，又算什么？”一股巨大的疼痛从心口涌来，我看着他冷淡的眉眼，哑着声音问他。
“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你真的要娶她？”我看着躲在比干身后的新娘，不觉冷笑。
“我与妫妹门当户对，又情同意合，自然要娶。”我执着的看着他，却未在他脸上看见半点波澜。
“好，那我就杀了你的情投意合！”
我拼尽力气，扑向妫氏，却被一把利剑刺透了身躯。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我看见比干和这剑一样冰凉眸子。
我在荒山的夜雨中醒来，不由苦笑，经历了这般波折，竟是没死。
废了两三年功夫，我才勉强能再次化作人形。我也曾冒了危险，偷偷潜到比府附近。多半是我在婚宴上闹那一场，惊了新娘，过了这些年，府上依然布满结界。我远远的看见他们，却是相敬如宾，羡煞旁人。
又浑浑噩噩的过了二三十年，我的法力终于恢复了大半，可断了的六尾，却是再也长不出来了。
也就在这时段，我遇见了妲己。
“姐姐，你既然救了我，可否，助我为妖？”
我觉得好笑，又有点可悲：“我曾拼了命的想要做人，你却要做妖？”
“你可知，人要做妖 ，就如妖要做人，都是逆天，七日焚心不说，挺不挺得过，都不是定数。”
“我不怕。”
七日之后，狐妖妲己，浴火而生，选入君侧。
7
“大王，臣妾听说，比干太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臣妾甚是好奇，只是不知，可有幸一观。”妲己一双美眸，似娇艳，又似天真。
“只要爱妃想看，别说是玲珑心，就是天上的星星，寡人也摘了去。”
纣王大手一挥，“传太师。”
岁月在比干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深沉的让人着迷。
我含着笑将匕首送进他心口的时候，他竟没半点躲闪。
我不知道他能否认得出我，只是，当他凛然笔直的身躯无力地倒下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眼中微微的笑意，还有未出声的那句，莞莞。
我握着那颗剔透的玲珑心，却像是自己被剜了心般，疼痛的难以呼吸。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那个负了我的人，心，竟然如此通透。
“你可跟我回去？”
“姐姐，商朝大势已去，我想陪他这最后一段路。”
我捧了玲珑心回去，不出三年，就传来西周灭商的消息。人人都说，那狐妖妲己，和帝辛一起死在了鹿台，其实妲己却携了帝辛，隐于她早就选好的桃源。
“姐姐，你可知无心之人，无法轮回。”
这是妲己临行前，对我说的话。
于是有一日，那墨瞳少年翩翩而至，眉眼温润，一如他许诺要娶我那一日。
“你可该把心还我了。”他浅笑安然。
“若是我不给，你可是要再杀我一次。”我冷眼看他。
“那日我怕父亲赶尽杀绝，不得已便伤了你，虽避了要害，怕也是极疼的。我比干一生，自诩忠义，却独独负了你。”
他徐徐向前，一双眸子温情似水。
“那玲珑心你若喜欢，拿着就好，只是你曾放在我这的那颗真心，能否还我。”
我倔强的别过头，不去看他。他却轻轻拥我入怀。
“我负你这一生，就用以后永世来还。”
【作者简介】
七九日，假期发霉的女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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