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少，总免不了破罐破摔

1

“你们就是陆有时和沈安安？”

我蓦地暗了眼睛，这第一印象，显然是不怎么样的，青春年少，总免不了破罐子破摔。

“你听过我？”

我的挑衅似乎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她又露出了让我出神的那种笑容。

“是的，雌雄双煞，可是……”

“可是什么？”我感觉到旁边沈安安不可思议的目光。别说是她，连我自己，都惊讶自己竟然会好奇一个老师的话。

“可是，明明长得这么可爱，我倒觉得神奇侠侣，更适合你们。”

“你谁啊你？”沈安安在旁边喊了一句，这可能是她众多粗鲁行为中，我最赞成的了。

她却伸出手来，说，“你好，陆有时，沈安安。我是穆安琪穆老师。你们在高三的班主任。”

我看着面前的那双手，纤长又白嫩，我颤颤的伸出去，却在碰到指尖的时候，猛地缩了回来。

她眼睛眨了眨，看着我，却也不恼火，只是依旧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于是便转身走掉了，只剩下我自己盯着那片红，以及沈安安的一个白眼，以及一句，惺惺作态。

2

之后的日子里，穆安琪一直冲我笑，我也一直发着呆。

我为这样的处境开始感到恐慌，于是，开始做之前一直做的事来让自己恢复正常。

我在学校人最多的路上，教室里，办公室里，在所有人鄙夷的眼神，以及“目无尊长”之类的私语中，大声的叫着她穆安琪。

上课的时候，只要她背对着我，我就用纸团扔她，打中她的脑袋，班里就会窃笑一阵。

我用日文来写作业，然后撕掉，将碎渣包在纸团里交上去。

故意用白粉笔涂满黑板，让她无法下笔。

我偷拍她偷懒的照片，准备贴到公告栏。

沈安安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往穆安琪的照片后面粘着双面胶。

她默默地站在我面前，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头也没抬的说了句，你瞎呀。

我听到她重重的压了一口气，突然抽走我手下的照片，咬牙切齿的撕起来。

你干什么！

我噌的一声站起来，扯着沈安安手里的碎片，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力气竟是这样大。

你在干什么！陆有时！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是要把她的照片贴出去让她出丑，你不懂就不要乱来，滚！

我总算将照片完全的抢了下来，只是穆安琪的脸已经被捏到皱巴巴，有点难过的样子，我用手指一点点的铺平。

却也是听到了沈安安的话。

那你倒是贴啊！

她一巴掌打掉了我面前的盒子。

3

里面的穆安琪，坐着，站着，吃早饭……所有的样子都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愣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所有的穆安琪，还有，只是哭着的沈安安。

我就那样站着，她就那样哭着，不知过了多久。

沈安安便走了，留下了一句。

陆有时，你完蛋了，你爱上那个女人了。

对于我而言，最可怕的不是我爱上了自己的老师。

而是，我竟然是从沈安安那里才知道这件事的。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吸引，竟是这样无声无息，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我一张张捡起照片读的时候，回想起了自己不自知的时候，做的那些荒唐事。

想起来，每一次叫她穆安琪，她总会严肃的走到我眼前，说，陆有时，叫我穆老师。

每一次用纸团砸她，她总会嬉皮笑脸的说，陆有时，这次没有上次准哦。

我用日文写作业，又撕了作业，她便冲品拼起来，用日文批改。

白粉笔涂满的黑板，她便索性拿着彩色粉笔写起来，五颜六色的，像一幅我们共同完成的画。

偷拍她的照片，午睡中的样子，红扑扑的，可爱的很。

我所有的恶作剧，不知不觉，竟是我创造的，与她独特的交流。

用我爸的话说，我这样的人，就是个祸害。

但有些时候，我还是明辨是非的。例如喜欢穆安琪这件事，我就知道，它铁定，也必须是个秘密。

但我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沈安安。

4

穆安琪给大家发喜糖的时候，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是整整将近8年的青春。我懵懂飘摇的青春期，撞上了她安稳度日的青年期。

我追着，她跑着。

我扔了糖，踹了桌子，冲出了教室，结束了那一天喜气洋洋的氛围，和一屋子瞎起哄的声音。

还恭喜，他们懂个屁！

在知道沈安安婚讯的第二天，我偷了我爸的酒，一个人在房间喝起来。

喝的越多，脑海里的红裙子就越清楚。

终于，我趁着酒劲，冲出门去，当我的嗓子中充斥着血气，喘不上气的时候，我到了穆安琪家楼下，迎面对上了刚刚买菜回来的她。

“陆有时？”

我看着她，依旧是一年前初见的模样。

我平了平气，直起腰让自己不要摇晃，好好地站稳。扯了扯衣角，捋了捋皱了的衬衣，摇摇晃晃的走到她面前。

“你喝酒了？老师不是说过……”

“你别说话。”

我恶狠狠地打断她，真是讨厌她这副自称为老师的样子。

我深呼吸一口气，抓住她的肩膀。

“穆安琪，我喜欢你。”

5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的面前，是在一个咖啡厅，老板叫鹿原，是穆安琪的朋友。

他说，穆安琪怕我偷喝酒被家长知道，我又醉的一塌糊涂，就把我带到他这来了。

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所有的事。

我的记忆中，只有穆安琪一个人。正当我准备去找她问清楚的时候，公告栏的几张照片，迅速的勾起了我的记忆。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的背影，拥抱着穆安琪。

显目又赫大的标题：高中女老师不知廉耻，勾引学生，简直为人师婊！

我脑子嗡的一声，天旋地转，只是疯了一样的上前撕着那些照片。

直到一双手紧紧地将我扯了回来。

别撕了！你没听到他们都在议论，说那个学生就是你吗！

本来就……

陆有时！你疯了是不是！

沈安安尖叫着打断我的话，我盯着她。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算不得青梅竹马，也是耗了这么些个年头，算得上了解。

我看了看照片上只是漏出了穆安琪的脸，而只是有背影的男生，又看了看沈安安。

是你做的。是你。

6

我打死也想不到，沈安安会做那样的事。就好像沈安安在挨了我一巴掌后，说，打死她她也想不到，我放着她不爱，会去爱一个老女人。

我再次见到穆安琪，是在校长室里。

“这种老师，你们都招进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这都高三啦，你让我们这些家长怎么办！”

“你要不要脸……”

“够啦！”

在我妈马上要起身指向穆安琪的那一瞬间，我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后。

“这和穆安琪没有任何关系。是我…”

“你闭嘴，她是你的老师！”校长呵斥着我。

他拄着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定般，喊了一句，“安琪啊…”

穆安琪转过头来，走到校长的桌前，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信封。

“我辞职，校长，很抱歉。”

我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校长室，是怎么回的家，是怎么被我妈骂了那么久。

我想不通。

我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怎么会将她害成这个样子。

正当我寻思着，怎么从我二楼的房间跳下去，还能让我完整的去见穆安琪的时候。

沈安安带了条绳子来找我。

她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将绳子的一端绑在床脚。

穆老师，今天就要走了。

我蹭的一下拉过绳子就要往楼下溜，却被沈安安一把抓住。

有时，你会原谅我吗？

我把头撇到一边，不会。

她慢慢松了手，捉紧了另外一头，说，那也好。

7

“穆安琪！”

我看着撑着小黄伞的她，正指挥着工人搬着冰箱。

我们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她开口，笑着说，走，请你喝咖啡。

穆安琪坐在我的对面，那个叫鹿原的男人给了她一杯蓝山，却是给了我一杯白水。

“你不该承认那是你，反正背影，也是看不出。”

“我是个男人。”

穆安琪笑了笑，却让我觉得，如此讽刺。

“你喜欢我吗穆安琪？”

她微愣了一下，转而摇了摇头，“有时，我是你的老师。”

“可现在不是了…”

我看着她眼神中飘过的一丝难过，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的过分。

“对不起，也是我害的你…”

“有时。”

“嗯？”

“你还年轻。”

“那又怎么样。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不想要，要那么多时间也是白费。对不起，穆安琪，我以为我不会伤害到你，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摇着头，越摇越快，然后用胳膊抱住了自己。而穆安琪却走过来，说，陆有时，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于是向我伸出了手。

8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却像是初识那般，笑起来说，你好，陆有时，我是，穆安琪。听说你最近有些不顺利，作为朋友，希望你可以打起精神，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希望，能够见到，优秀的可以承担一切的你。

我没有去送穆安琪的飞机。

“我可以告诉你航班。”

我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蓝山咖啡上，还留着口红印。

“我欠她太多。既然如此，那就未来偿还吧。”

因为，我们总归是，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