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或者带我走
好故事，在惊池~
「杀了我，或者带我走」
文/流麦
斩草要狠，要除根。
刘行知自拿这把剑起，走南闯北，杀人无数。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见到求死的倒是第一个。
《杀了我，或者带我走》，204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 复仇”。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求死的姑娘叫蔡春花，他爹蔡三斧是恶名昭著的土匪，手下几十口悍匪，占山为王，取名黑风寨。乡间邻里无不谈虎色变，闻风丧胆。可做土大王的都有觉悟，自己总有身首异处的一天。
早些时候有探子来报，一人提剑上山说是替天行道。蔡三斧给了一脚，探子从堂前滚到了堂口。
“什么替天行道，在这我就是天。”话虽如此，却严阵以待，敢一人闯龙潭虎穴的，不是傻子，就是高手。
上山的正是刘行知，他走得很慢，半天才见得寨子，杀人倒是利索，剑出鞘，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全寨上下几十口悍匪奈何不得，被剑悉数封喉，战到最后，蔡三斧应声倒下，只剩下了蔡春花。
刘行知没有理会，事了拂衣去。蔡春花却抵在门口：“你不是聋子，你能听到，有两个选择。”
“杀了我”，她没有一丝惧意，“或者带我走。”
世上难缠的事很多，酒不够喝，肉不够吃，最麻烦的当属女人，果敢，坚强，却又脆弱。
２
蔡春花没有死，也没跟他走，被后边上山的村民带到山下绑在广场，狼狈不堪。
火带来文明，也烧光文明。
“武松打死恶虎”，跪着的村民站了起来，学会走路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把自己也变成了恶虎，磨牙吮血。众人点柴要将蔡春花烧死，刘行知冲进了火场，披荆斩棘，救下蔡春花与众人为敌。
连剑都拿不稳的人，何以杀人？
“我说过杀了我或者带我走，看来你只能带我走了。”蔡春花没有感谢，而是对着刘行知耳边嘲笑。刘行知也不明白，善与恶见了分晓，怎么善就站在了恶的一边。群众也不明白，刘行知是英雄，匡扶正义，怎会救了恶人之女。
可除此之外，刘行知还是个高手，他拽着蔡春花，一路往前，无人敢上前阻拦。
走出小镇远眺半山居雾像是个桃源寻处。可惜了这么个好地方，刘行知感叹，眼里美景数不胜收。一旁的蔡春花却是哭的梨花带雨。刘行知不解，哭个什么劲，我不是带上你了么。
蔡三斧死了，她没哭，自己要被烧死了没哭，活着走出来了，蔡春花哭的不像个人样。是啊，哭什么呢。蔡春花也问自己，他爹很早就对她说过，他有罪，善恶有报。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能一并死去也好，可千万别落入山下那群人手里，你看他们现在唯唯诺诺像群绵羊，可狼披着羊皮谁能知道呢？
一切如期，一切如故，蔡春花数着这一天数到了十七岁，她毫无波澜，毕竟一件事预想了那么久，什么感情都成了习惯，就淡了。
然而刘行知带走了她。
刘行知的到来是拯救还是毁灭？蔡春花猜不到。
但活着，总会给个答案。
她流出泪来。
３
西湖美，峨眉媚。刘行知走着，身后永远有个跟班。
蔡春花问他，游历天下为的是什么？
刘行知说，斩尽罪恶。
“罪恶？”蔡春花想起了小镇上的人，又想起了正是身边这个男人杀了她爹。
“世人都有恶，斩的尽么？”
“那就杀光众生。”
刘行知从秋天走来，身上带着冬。他身上有很多秘密，蔡春花很想知道，比如，那串佛珠，再比如，那顶光头。
４
从前有个小和尚被方丈收养，取名空竹，空竹大了，常问方丈，寺庙为何都建在山上。见佛要走一段山路，佛说要普度，偏偏劳烦众生。方丈没有回答，依旧诵经，好像答案就这本难念的经里。
空竹还有个疑问，他没说出口，那个疑问关于后院长居的少女，柳盈盈。
柳盈盈爱舞剑。空竹不知道她那种轻柔的剑法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自己平日里晨间操练的棍法，气势如虹。柳盈盈笑话他，她的剑只舞给他看，世间就此一种，空竹的棍法，寺里僧人都会。
她的剑没打动到空竹，一席话倒是有些触动。
５
江湖发生大事，岭南三才剑程三带其弟程二远赴洛阳，直奔洛阳柳府去。柳家家主柳三元宅心仁厚，以贵客相待谁知此二子狼心狗肺，一日之内竟灭柳家满门性命。奈何其兄程一于大内任职，二人得以逍遥法外，究其原因，不过一月之前程家老三相中柳三元之女柳盈盈，强求连理，许下一月之约。聘礼到，不见佳人。心随怨起，草菅人命。
此刻的山上，空竹还在门口纠结。推还是不推，推，的确有言相劝，不推，毕竟男女有别。门倒是自己开了，只见柳盈盈左肩背包，右手持剑，唇上破了好几处，结着痂。她并不理会，越过他径直往外走去。
“去哪儿？”
“报仇。”
空竹心乱了大喊：“你那点功夫去送死？”
疾步而去的柳盈盈停了步，往回走，走到他面前，把剑上举：“我爹的，死了。”又取下发簪，不顾披头散发：“我娘的，也死了。”
“怪不得爹娘叫我安心待这。”柳盈盈绷不住了抹去泪，现在该她了，血债就要血偿，送死也得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柳盈盈非君子。骤然间手起剑落砸晕了空竹，把他拖去房间。
如果我能回来，要舞一辈子剑给你看。
她转过头不忍再望空竹，离去了。上山青灯古佛，山下修罗战场。
待空竹下山时，寻到的是座碑以及一把冰冷的剑。
“小和尚，你看我舞剑给你看。”
“空竹，我错了，我不去藏经阁了，你别生气了。”
“我要闯荡江湖，你也跟我去吗？哈哈，相处久了，忘了你还是个和尚。”
......
他心中疑惑解开了。柳盈盈，我爱你。这么普通的一句话，说出来成了绝响。
程二、程三两颗头颅如落叶般洒在石碑前，没有放下屠刀，没有立地成佛，或者说根本没有佛。
此前寺庙灯火通明的大殿里，老方丈和空竹四目相对，面前的徒儿持棍叩首恳求下山。
“徒儿你一旦下山就回不了头了。况且柳姑娘此举也是为了保你修行，吾等修的是慈悲、博爱，非红尘万丈的恩怨情仇。”
空竹讪笑：“慈悲？烧香拜佛乃慈悲？置身事外乃慈悲？好，且说它个慈悲，恶人万万年，善者任宰割。”
此等佛修来何用！
说罢一棍指大佛：“你不过就是一座破铜烂铁，今日起你做不到的事，我来做。”
佛像被夺去了头，底下的和尚扬长而去，猖狂道：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自此寺庙少了一位和尚，江湖多了一名侠客，行像是千磨万仞后弯曲的竹，凡事行而后知，遂名，刘行知，弃棍拾剑，剑柄纹了三字：柳盈盈。
６
梦翻滚起回忆汹涌，他醒来身上满是汗，月光下眼角是苍凉的白。凝望深渊者，深渊报以凝望。他在杀戮这条道上浮沉太久，人无法评判自己的罪恶，刘行知真的累了。
翌日他问蔡春花，你恨我么？
蔡春花说：“恨。”
“那我有罪么？”
“不好说。你是替天行道，但我没了爹。”
刘行知摘下树杈，剑抛给蔡春花。
“跟我练剑。”
“练剑作何？”
“等你哪日想明白了，认为我有罪，便杀了我。”
二人行至洛阳城外，蔡春花剑法已会七七八八。
7
何为江湖？一把剑。
拔剑，收剑。
拿剑的手是有的，就是身不由己。
就像刘行知眼前的这幅景象，尽管对方只有一个人。
高手！刘行知还没交手就感受到了，迎面而上，在蔡春花耳边留下一句，快走。
刘行知的剑给了蔡春花，拿的是树杈，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被踩在脚下，身子不得动弹。
“一年前，你杀我二位同胞兄弟。这些日子我苦苦寻你，现你还敢回洛阳？”程一的刀如月，悬在刘行知头上。
对方手起刀落，刘行知闭上了眼，可对方刀迟迟落不下来，耳畔响起一句话。
“你的命，是我的。”
蔡春花的剑抵在他眼前，可还是程一的刀还是一寸一寸的向她的喉咙缓慢下移。
“快放手。”
她再不收手，死的便是她。
突然蔡春花侧过头眼含泪花，不知为何刘行知心中一揪。她丢下剑，握住刀，插到自己身体，奋不顾身的往前，对方被撞得连退好几步，足以让脚下的刘行知起身。
下一幕，剑来，封喉。
就这个背影杀光了蔡春花全寨的人，就是这个背影救她脱离火海，刘行知带她走出小镇，她得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不是人人喊打的土匪。起初她恨他，他是杀父仇人。可一人真心待你好，草席归于你，教你练剑，甚至命都交付于你。后来她恨自己，爱上了仇人。
被刀捅穿，奄奄一息倒地的蔡春花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你......无罪......释放了......”，想最后触摸刘行知的手抬到一半，直直的坠了下来。
那一夜，尸体冰冷，眼泪滚烫。
8
刘行知对着两块石碑说话。
“你们都不孤单了。”
他洒下酒，左一口，右一口，喝一口。
游历一圈，又回来了。他心中有太多不解，刘行知去到了寺庙，庙里僧人围着看。
“方丈。”刘行知想求一解。
“你此番云游，老朽倒有一问相求。”
方丈倒是先抛出了问题，“佛何在？”
“在方丈身后就有尊偌大的佛。”
“那佛像在你眼中就是破铜烂铁，大可一剑毁之，我问的是佛。”
刘行知看着那尊佛像早被重铸，断掉的头，接了上去。
“佛在庙里，庙在山上。”
老和尚笑道：“那庙毁了，为何路人还会一拜？”
此言一出，他尘封的眼亮了起来，刘行知幡然醒悟。世上的文字所言，精雕佛像，万卷禅机里面都没有佛，佛不在世上，不属于任何一座庙宇，但它偏偏教化世人。
因为佛在每一个上山的人心里，佛没有，佛心皆是。
恶，用任何武器都斩不尽，唤醒佛心，方能止恶。
老方丈枯手轻抚刘行知的头，他抬起身来。
“那情作何解？”
老和尚起身，大笑而去，只留下一句，空竹，现在你是方丈，要问你自己了。
9
江湖是剑，佛是心。
那情是剑鞘。
出鞘，入鞘。
相知于江湖，相忘于江湖。
寺庙的荆扉推开，堆着一摞摞柴。在最深，最黑的地方，藏着一把入鞘的剑。
而剑的主人，站在两座墓前。
一声，阿弥陀佛。
【作者简介】
流麦，渴望成为有态度的人。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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