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书生
好故事，在惊池~
「人皮书生」
文/可可心
都说曼娘是狐妖变的。
因为曼娘那双狐狸媚眼，有着似醉非醉的朦胧感，让男人望一眼便陷进去，直到为其把家财散尽、形色枯槁，才幡然悔悟，晓得是着了那狐媚女子的妖道……
《人皮书生》，256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蓝狐”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曼娘是翠微楼的花娘子，弹琴唱曲皆精，吟诗作赋全通，技艺精湛，艳压群芳。
南城所有的风流浪荡公子多是她暖厢室的座上宾，日日饮酒，夜夜笙歌。她靠着一张巧嘴和勾魂媚眼把公子们迷得乐不思归，千金散尽。
姑娘们都嫉恨曼娘身姿出众、恩客众多，平日与她并不亲近，若寻着她的错处还会在嬷嬷那里嚼嚼舌根，灭她威风。
曼娘也不计较，还向嬷嬷讨了翠微楼最中间的厢房，披红挂彩，布置得像婚房。这下更是被眼红的姑娘揣度其居心叵测、拉拢恩客，只因一切皆是嬷嬷默许，恼得她们几乎咬碎银牙也无处发泄埋怨。
2
曼娘为厢房取名作“苦堂庵”。
此匾挂出又是一顿哗然，烟花柳巷、风花雪月，她既把房子装扮得喜气鲜艳，为何又取如此清修淡然之名？
不解其意的红尘客扬声询问，曼娘手持轻罗小扇捂嘴莞尔，看得客人痴了神，只愿化作她纤手中那把薄扇，偎在她红唇间，一亲芳泽。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屋内日日活色生香，屋外只得取此清名平衡一二。”曼娘笑言，柔柔嗓音勾得人魂魄都丢了。
言毕，她腰身轻摆，香足微抬，踏入雅间，只留众人室外垂涎痴望。
3
房内曼娘坐在圆凳上，慵懒地半眯眼由丫鬟梳理衣衫鬓云。环顾四周，最中央是实木圆桌，围着四把靠椅，墙角有架古琴，古朴文雅；旁边是张书桌，纸墨俱全；雕花原木屏风后有张卧榻，隐约可见软软纯色纱帘从顶上垂下，华美的云罗绸面铺在榻上，显得松软舒适。
这般舒适房景和际遇，搁在以往她断断是不敢奢想的，如今居于华室却安然自得，游走于多情负心人中也不羞不恼。
4
曼娘艳名远扬，知州大人也闻得一二。
这日，张若安在那群公子少爷的邀约下也来翠微楼一睹曼娘芳容。张若安，乃知州府尹新纳贤婿，中榜举人。
徐步上二楼，乍见“苦堂庵”三字张若安便愣神，昔日他在山上寺内苦读诗书三年，所住厢房曾作名“苦堂斋”。
见他神情有异，随行众人取笑:“张孝廉，莫不是怕岳丈和娇妻责骂？”
张若安揣测，许是重名罢了，随即释怀。假笑应付众人:“哪里，众生莫取笑我罢。”
5
张若安踏进房内，望向曼娘，他惊为天人，不禁感叹:“好个窈窕美人！”正欲上前搭讪，熟悉的熏香飘进口鼻让他心下一惊，再瞧曼娘那双眼睛又似曾相识，这下他坐立难安，还未饮酒体内便开始翻江倒海。
只见张若安面色惨白、口唇无色、手心渗汗，虽端正坐在椅上却如坐针毡。
周遭的寒暄声、嬉闹声在他听来全变成狐狸嗤嗤赫赫的嚎叫声，充斥在他耳膜；曼娘应邀抚琴，那双纤细手指也像狐狸的爪子拨弄着他的良心，他不敢直视曼娘抛来的媚眼，低头用衣袖拭去额上虚汗。
一曲终了，叫好声四起。
6
曼娘袅袅走来，坐在张若安旁，软玉生香，又引得众人揶揄。
随后众人饮酒作赋，怂恿张若安应景作诗一首，张若安心胆不安，连连挥手，推脱婉拒，曼娘见状嗤笑，打趣他:“张公子文采斐然，为何如此自谦？”
张若安望向曼娘，直觉得她的眼里有股恨意，忙解释道:“姑娘谬赞，张某实不敢当。”
曼娘举盅，要罚张若安饮酒三杯。
三杯下肚，张若安恍惚看到曼娘变成一只青灰色蓝狐张开大嘴朝他扑来，尖利的牙齿咬住他的喉咙，让他呼吸难耐，气虚力断。
待张若安醒来，筵散席撤，山公倒载，屋内同行众人已回，仅留他一人酣睡在曼娘居榻，被衾松软舒适、帷幔轻摇飘香。
曼娘正立于书桌前研墨。
张若安心虚起身行礼:“叨扰姑娘多有不便，张某告辞。”
曼娘轻笑，边提笔书写边问道:“张公子可记得苦堂斋下的蓝狐？”
张若安头疼欲裂，似乎是昨夜酒意未销。他抚头狡辩:“张某不曾听过，许是姑娘记错了。”
“张公子贵人多忘事，不如让我帮你提醒一二。”
屋内香炉里燃着缕缕熏香，薄烟飘散，曼娘闭眼细嗅，似回到三年前。
7
那时她还是一只跳脱无羁青灰色蓝狐，在林间已修行近五百年，常藏于颓败寺内听经，闲暇时也与同伴嬉闹于山野丛林。一日她偶入寺内偏僻厢房，见一素衣书生立于窗前，清秀面容，手中握有书卷一本，摇头晃脑口中诗句盎然。
蓝狐见惯了粗鄙的山林樵夫、乡野村夫，也见惯了苦行僧弥、肃穆佛祖，乍一见白面书生竟入了迷、勾了魂。
书生的房内摆设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睡榻，书架上摆满古书文稿，屋内燃着的熏香和新碾的墨香掺在一起尤其好闻。
邂逅相逢青嶂里，盘桓共坐玉泉边。
从此，蓝狐迷上了那缕熏香，和那个青衣书生。
8
书生张若安是山下私塾的教书先生，考取秀才后，便携书入山、闭门苦读，欲成就一番功名、誉扬天下。
在此荒山野岭，寺内皆是修行之人，没有俗世的喧嚣显得格外清净，他粗衣简食，温书习文，心无旁骛。
蓝狐日日躲在窗下听他吟诗颂词、谈古论今，日子一长，也被熏陶得沾染些书卷气，趁其不在时溜进房内翻阅那些书籍，模仿书生摇头的样子，嗅着熏香沉迷其中。
那日，书生瞧见她卧在窗下眯眼聆听，欣喜之余唤她进屋，从箱内取出生肉一块，递到她嘴边。蓝狐衔下，低呜一声算作道谢。
待她食下肉块，书生又用石皿盛一碗清水放在地上，蓝狐饮下解渴。
次日，书生门前摆着更大的一块生肉。
清修之地，不宜沾染荤腥。蓝狐不知道书生把那块肉作何处置，她已经尽力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都给了他。
此后，她把每日逮得野兔山鸟都送到书生门外，供他滋补身体，书生一并笑纳，来者不拒。
9
冬日大寒时，书生把裀褥衾被赠予蓝狐，让她卧在他的床榻上，再把肉食摆在桌上，供蓝狐嚼食果腹。
蓝狐在窗外陪了书生三载，时而眯眼听书，时而梳理毛发，青灰色的绒毛在日照下闪着光，晃了书生的眼。
待房内炉中熏香燃尽，书生收拾行囊下山赶考。天蓝草青、云烟袅袅，蓝狐和徐徐春风一齐送他到山脚石碑处，挥手道别，呜咽难舍。
乡试中举，书生入仕，蓝狐喜泣。
雨洗清明万象鲜，满城车马簇红筵。
三日后，书生屠山，蓝狐悲泣。
10
那书生率壮丁二十余人，入山围剿蓝狐与其同伴，欲将狐类皮毛揭下，做成狐裘赠予知州大人之女，以作聘礼。
蓝狐皮毛色泽鲜艳、毛绒细软丰厚，制成裘衣御寒极好。
书生初见蓝狐便有了这般龌龊念头，为博取信任他给蓝狐喂肉饮水，取暖扇风。待感情日益深厚，再一举夺其性命。
半个时辰后，书生携整件皮毛扬长而去，蓝狐被留在寺前，奄奄垂绝、一息尚存，满地的血腥味传进寺内，飘到佛祖座下。
地上匍匐的蓝狐竟变成一妙龄女子，风姿窈窕、芬芳妩媚，伏在一滩鲜血中更显其风娇水媚。
今日是她修炼成人之期，苦心历练五百年，终得成人，她日夜盼着书生来迎她下山，不曾想却等来生剥活剐之痛。
蓝狐下山，化名曼娘，浪荡南城，居于翠微楼这烟花之地，以色侍人。
南城公子少爷均拜于曼娘石榴裙下，同行结伴而来，品她吟诗作赋，赏她轻歌曼舞。“苦堂庵”内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11
她等了许久，终于等来张若安。
“这下张公子可曾忆起？”曼娘放下手中笔，显示给张若安看，桌上宣纸赫然“报仇”二字。
张若安想逃，双腿却难动弹。
“公子休要费力，昨日酒中我已下药。”曼娘又是轻笑。现如今瞧着张若安她面上全是笑意，无半分怒容。
张若安告饶:“蓝狐，求你饶我一命！”
“当初我也是如此求你，你竟十分决绝呢。”不知何时曼娘手中握有一把尖利长刀，明晃晃的刀光如同蓝狐当时的绒毛晃着张若安的眼。
12
翌日，张若安的人皮悬于翠微楼最中间的厢房门上，鲜血滴答，染红了“苦堂庵”三字。
知州独女新婚丧夫，被指命寡，无人敢娶。
翠微楼再无曼娘，山野古刹间多了位素衣女子。
【作者简介】
可可心，90后小城姑娘。
用简单的笔触描绘世间百态，愿把所有故事写给你们看。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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