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织梦·灯魔篇
好故事，在惊池~
「山魈织梦·灯魔篇」
文/时胥
流波山以北，有一魍魉深林，居有一山魈，食人灵识，授以美梦。百年来，数不尽的人来往此处，而见过山魈的人皆永远地留在了梦象里……
《山魈织梦·灯魔篇》，262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成仙”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一】山魈织梦
魍魉深林隐于流波山以北，外面枯骨成堆，里处枯松林立，绒雪飘飞。
这日，林中来了位叫尤泠的素衣女子，只是她非凡人，而是幽魂。
尤泠站立深林中，望着前方自浓雾中缓步而来的一抹身影——只见宽大的斗篷将其全身笼得严实，兜帽下黑漆漆的，不见其貌。手中提着的一盏幽幽灯火，在纷雪中欲熄未灭。
“姑娘此来，所为何事？”
“寻夫。”
“来往此处的求梦者无数，倒是头一回见来此寻夫的。”山魈转身便下了逐客令，“这里并无姑娘的郎君，且回吧。”
尤泠也不急，眉眼如远山一般朦胧，却始终挟着淡淡笑意：“听闻山魈能织世间最美的梦，而我不要什么美梦，只想请你帮我编织一段过往。”
山魈神色一凝，他首次破例放人走，不想这女子如此不识趣，他不由沉了声调：“那么，代价呢？”
尤泠望着他手中通体晶莹的灵魃灯，隐隐泛着血色，灯芯上飘着一簇荧光。那是刚刚从他人身上采集的灵识。
她不甚在意地开口道：“你一直在采集不同的灵识，待我圆梦后取走我的灵识便是了。”
山魈端端看她良久，最终无声而叹，划破指间，血滴落在灯盏内，霎时架起一方梦境，拉着尤泠入梦，回溯过往一生。
【二】女魂尤泠
尤泠生前是临淮镇上的一名女医，百年前曾救下一位疯癫男子，名唤辜晏。
辜晏为报答她的恩情，便留下为她打点医馆。他生得俊朗，且待尤泠极好。日子久了，情投意合的二人便结为夫妻。只是辜晏始终不愿告诉尤泠，当年他究竟是因何疯魔。
后来辜晏时常晚归，面对尤泠也不似从前那般坦然亲近。直至有一日，他带着尤泠赠与的仙器神羽悄然离去，徒留尤泠为其悒悒而终，死后魂元徘徊在奈何桥头不愿踏往轮回。
梦境随着记忆一点点接近尾声，尤泠躺在床榻上神智开始模糊。
她以为自己会再一次这样死去，却在弥留之际听闻虚空飘来一声轻叹，而后痛感席卷全身，是她的魂元在被强行抽离梦境。
梦境轰然崩裂，山魈将尤泠救了出来，却因此受了内伤，甚至破例没取她的灵识，直接赶她下山：“你走吧。”
尤泠却是一叹：“你不该救我的。”
山魈一怔。
“我既然来了，得不到答案是不会走的。”她端端望着山魈，目光里带几分痴恋、几分幽怨，“当年你娶我，不是为了恩情更不是感情，只是为了我手中的神羽。对吗？辜晏。”
山魈隐在兜帽下的面容赫然是辜晏的模样。此刻他看向尤泠，神色复杂，并不作答。
尤泠不甘：“你总该让我死得明白些，你这般煞费苦心地骗取神羽，究竟是为何？”
“为了吾妻。”
山魈转身隐入浓雾里，那些不愿重温的过往终究被再次挑起。
【三】亡妻云悄月
百年前，流波山没有魍魉深林，也没有山魈。
辜晏娶有一妻，名唤云悄月，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只是妻子自小体弱多病，辜晏便时常去往流波山采取灵药，那一盏灵魃灯便是采药时无意中捡到的。
辜晏素来喜爱钻研奇门异术，翻阅无数典籍才得知此灯竟是上古邪物，可借此物来修习织梦之术。
于是他日夜潜心钻研此法，甚至为此失心入魔。终有一日被邪念所控，亲手杀了他的妻子，酿下大祸。自此便彻底疯癫如魔，直至路过临淮镇被尤泠所救，方才得以恢复神智。
只是弑妻已成辜晏的心头魔障，故而在得知神羽可将死人画魂重生后，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步步设局骗取她的神羽。
尤泠还告诉他，灵魃灯不仅可以织梦，还能吞噬受梦人的灵识，而这些灵识可以修复受损的魂元。
遂，辜晏得到神羽后便回到了流波山，化作山魈，开始用灵魃灯为人织梦，借此采集各种灵识，以修复云悄月受损的魂元。之后再用神羽将其魂元画入新的躯体，便能得以重生。
于是流波山自百年前便多了一片魍魉深林。
尤泠抓着山魈的手，轻问：“那我呢？”
他不语，她再复问：“于你而言，我算什么？”
仍是未得回答，尤泠垂眸，放开了他，自嘲笑起：“也罢，你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她，岂是你与我那几年虚假的夫妻情分能抵得上的……那方才在梦中，你又何必救我呢？”
直至尤泠离去，山魈才缓缓抬眸，望着那抹与冰雪相融的素色身影，有一瞬的茫然。
当年的夫妻情分是假是真，他早已分辨不清了。
【四】重生复死
辜晏等了百年的人终究得以重生，这本应是大喜之事，却因尤泠的出现，一切都乱了。
尤泠再次闯入魍魉深林，将堪堪恢复生息的云悄月劫走，带到了当年与辜晏共住的家院。
紧追而来的辜晏破门而入后，便执剑指着她质问：“为何这么做？”
“只是想看看，我若杀了她，你会拿我如何？”尤泠盯着他，目光如炬。
辜晏执剑的手一紧再紧，却始终没有再近她一寸。而尤泠却姿态从容地步步紧逼：“你会杀了我吗？”
她自掌心幻出一把匕首，交给辜晏。
“这是炼凝刀，当年你走火入魔时，就是用这把她赠你的匕首杀了她的。现在，你也可以用它杀了我。”
尤泠始终浅笑着，看着辜晏抓着匕首的手颤栗的样子，目光倏然变得森冷：“你不杀我，我便杀了她！”
言罢，后方昏厥过去的女子转眼便像个木偶一般，被拎在尤泠手中。刹那间，一道寒光刺入尤泠眉心，绽放了一抹殷红。
匕首落地，云悄月已落入辜晏怀中，可下一瞬，怀里的人却倏然化作星点随风消散。
辜晏难以置信，不甘心地想要抓住它们：“怎么会？怎么会……我明明救活了你的！”
尤泠轻抚眉心，上面的伤口顿时消失无痕。她看着状如疯魔的辜晏，不由嗤笑：“炼凝刀可以弑魂毁魄，你如何能救得了她？”
辜晏抓着她，双目猩红：“可当初是你告诉我，只要有了神羽和灵魃灯采集的灵识，就可以救活她的！”
尤泠轻笑：“呆子，你还不明白？这里除了我与你，一切都是假的，自然也包括当年我告诉你的这句话。”
辜晏惊怔抬头，只见周遭的景象都似云悄月那般在顷刻间化为虚无，最后只剩地面一盏灯火与匕首，还有尤泠与他。
【四】梦境碎裂
尤泠告诉辜晏：“其实在百年前你杀了你的妻子，彻底走火入魔之时，你就已经被我拉进了这个为你编织的梦魇里。”
辜晏颓然跌坐在地：“为何要这么做？”
她偏头嫣然一笑：“我本是被困在灵魃灯里的魔灵，无尽的寿命总是无趣，便想拉着你进来陪我玩一场游戏罢了。”
“如此，这百年来的一切皆是假象，那你我结为夫妻的那几年呢？”
辜晏捏紧了手拳，端端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似笑非笑地反问：“这重要吗？”
辜晏垂眸。
重要吗？他也没有答案。
“那为什么……要逼着我杀你？”
“只是想赌一赌，在你心里，我与她谁分量更重一些，如今看来是我赌输了。”
周遭起了风，尤泠看着那盏逐渐变得微弱的灯火，轻轻阖眸。她并未告诉辜晏，其实这个梦魇是无解的，哪怕是她这个织梦魔灵。
当初尤泠将辜晏拉进来时，便没打算要让他活着离开这个梦魇。她若不死，辜晏便要永远的留在这里直至寿命耗尽而死。
可如今……尤泠舍不得。
“我这般耍弄你，恨我吗？”
她问得极轻，还未等到辜晏的回答，灵魃灯的火光便彻底熄灭。
辜晏微张的唇终究没能发声，缓缓阖眸，任周遭的世界在顷刻间崩裂。
辜晏终究是摆脱了那场梦魇，而那个爱笑的素衣女子也随着这百年梦境的崩塌，彻底消散。
此后，灵魃灯里再无魔灵，流波山亦无魍魉深林。
【作者简介】
时胥，喜雪喜长安的南方姑娘。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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