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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过年

惊池好故事 惊池故事 2023-07-08

好故事,在惊池~

「一个人过年


文/鱼鹿

都说年纪越大,越感受不到年味,但你觉得它枯燥无趣,它却在某些万籁俱寂的时刻触动你的心脏。

顾千萍想到家,可是回家这两个字却注定与她没有关系。


一个人过年,265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孤独”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年关将至,平日里繁忙的城市像是被突然抽空了灵魂,寂静非常。


顾千萍拉开窗帘,她低头看着楼下白茫茫的一片,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她对着通红的指尖呵了一口气,雾气瞬间笼上了眼镜镜片,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抬起手,用手掌擦了擦窗面上的霜花,透过一小块不规则的形状,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世界。小区道路两旁的路灯旁多了一排灯笼,楼下李阿叔的阳台外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两个通红的中国结。



2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顾千萍觉得自己大概是幻听了,自从一个人搬来这里,从没有人上门来找过她。


她停滞了几秒,门外的声音也停了几秒,随即又“咚咚咚”响了起来。她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堆积着厚厚一层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正对她站着的,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系着一条厚厚的围巾,裹着浅棕色的长袄,眼睛澄澈明亮:“那个,我的竹蜻蜓飞进你的房间了,你有看到吗?”



3


竹蜻蜓?顾千萍愣住。方才自己并未开窗,于是抱歉一笑:“你是不是看错,我的窗子从未打开过呢。”


顾千萍指着窗户顺势望去,却在转过头的一瞬间僵硬住。一阵凛冽的风从窗外吹来,掀起她额角的发,阳光在掀动的碎发之间交叠出参差不齐的阴影。


这窗户,她什么时候打开的?


顾千萍正疑惑的时候,那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股灿烂的笑容。


她突然感觉这少年的模样很熟悉,但是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少年踮起脚尖,小跳着冲了进去,拾起窗户角落里的一个小物件,然后高高举起,原地转着圈:“找到啦!”


那少年边走边跳回到了门口,小心翼翼捧着他的竹蜻蜓,对着顾千萍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姐姐!谢谢你!”


顾千萍情不自禁便笑了出来,点头示意,目送着那个少年在阳光下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不记得自己不知道笑了多久,等反应过来时,她回头望向玻璃窗,看着窗户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自己,有些困惑。



4


自从那天与少年碰面后,顾千萍几乎每天出门都会遇见他。


一天傍晚,夕阳渐渐沉下地平面,她提了一袋蔬菜像往常一样穿过南河桥,那个少年也逐渐从拱桥的另一端浮出地平线。


少年蹲在桥边,背影被夕阳拉得极长,那支竹蜻蜓在身侧歇脚,他卷起沾满泥巴的袖子,手里握着一根小树枝,来来往往的路人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无人停留,似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不会注意到他。


直到顾千萍走到他身侧停下,少年才缓过神,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雪白的门牙:“小姐姐,又见面啦!”


顾千萍抿嘴一笑,点点头,朝着少年望去。


只见少年一手拖着一盘破旧的老式磁带,另一只手则抓着那根小树枝,插进磁带的圆孔,不停地旋转着。



5


顾千萍看到那个老式磁带,突然想起了十年前搬家时,自己将抽屉里那一堆脏兮兮的磁带一股脑倒进垃圾袋里情景。


那天,她将那些破旧的磁带彻底扔进了垃圾堆,再回到家时,见到却是父亲沉默的脸,她有些不知所措,父亲摇了摇头:“扔了也好,这些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


想到此处,顾千萍情不自禁挨着他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少年一般高。


少年见状,整个人欣喜起来,随即从一边找来一块小石头,用力地砸在了磁带上,倒腾了好一会儿,才将这磁带打开:“小姐姐,你闭上眼睛,我送你个礼物!”


顾千萍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一个“小朋友”互动了起来,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心里还有些期待。


等睁开眼睛时,少年伸出手,将手里的小树枝郑重地递给她。


她接了下来,盯着手上的“礼物”有些失神,那少年将磁带拆了下来,骨碌碌绕开滚动的塑料齿轮,扯出了长长的一段黑色的带子,系在小树枝的一端。


顾千萍站起来,将系着黑色带子的树枝举高,这个过程,在当时似乎有种孤独却又神圣的仪式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挥起了手里的小树枝,黑色的长带在风中旋转,滚动,翻飞出好看的轨迹。


她将眼睛缓缓闭上,心里想:倘若时光能缓步于此刻,该多好。



6


顾千萍拖着懒散的身子,冰箱里还有青菜,她简单煮了碗面,边吃边翻着手机,外面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阳光依旧灿烂。


人人都期盼的年假,对于顾千萍而言,着实无趣。


她半拉起窗帘,光线露出一半投落在淡紫色的棉被上,然后一股脑钻进被窝,侧着身子蜷缩在床上,冬日多寒,不如沉沉睡去。


等一觉醒来,整个房间已经是灰蒙蒙一片,她缓缓睁开眼,上眼皮和下眼皮拉扯出一个昏暗的世界,顾千萍揉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开了灯。


窗外的太阳已经下沉,日暮的时候,那些或远或近的路灯边纷纷亮了起来。


她推开窗,手肘压在窗台上,探头望去,真是万家灯火。



7


邻居家一如既往地热闹,有扑鼻的香气顺着窗户飘散进来,夹杂着忽大忽小的嬉笑声,直直窜进她的耳膜。


顾千萍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拨出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然后将手机小心翼翼地贴在耳边,生怕错过了什么。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冷冰冰的播音腔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存在,请查证后再拨。”


这冷冰冰的播音,如同一盆冷水浇到了顾千萍的头上,对啊,她已经没有父亲了。


母亲早逝,她被父亲拉扯长大。她从小与父亲没什么交流,两个人一起坐在桌子上喝着粥,却又各自沉默着,活在自己的世界。


她以为这样枯燥而简单的生活会一直伴随自己,可是等她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匆匆赶过去时,父亲已经失去了温度。


父亲突如其来的心肌梗塞,让她走出医院的时候整个人轻飘飘的,脑袋里还盘旋着医护人员那句叹息:“后面的事,准备准备吧。”


顾千萍抬起头,泪水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渐渐的,她再也迈不开步子,整个人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肩膀忍不住抽搐着。



8


在顾千萍的记忆中,父亲一向是沉默寡言的,他从未试图理解她作为一个孩童的乐趣。


有时候她会兴冲冲地在桌子面前用筷子敲着碗儿,但是一对上父亲严肃的眼神,便下意识的停了一下,乖乖地端起粥,一口口地喝着。


记忆中,父亲也曾露出过几次不一样的面容。印象最深的,便是关于竹蜻蜓。


她看着机器猫的动画,指着蓝胖子手舞足蹈,将两根筷子交叉地放在头顶,在院子里跑过来,跑过去,卷起一阵灰尘。


父亲坐在门槛上看她,突然就笑了,他砍下一小节木头,拿出锯子,细细地割出一排薄薄的木片。


经过一下午的打磨,父亲举起了一支竹蜻蜓,温柔地递到了她的手里,那是顾千萍第一次收到属于自己的礼物。


那时候,她将竹蜻蜓托在手中,掌心相抵,轻轻一搓,木片做的小翅膀便飞到了空中。


但很快,父亲又恢复到以往沉默寡言的模样。他在外面打工,做些零散的杂活。每到深夜,顾千萍正在伏案写字的时候,父亲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了大门。他脱掉沾满铁锈的外套,看一眼她,倒头便睡。


顾千萍睁着雪亮的眼睛,在台灯下看着父亲沉睡的面容,寂静的夜被呼噜声拉的极长。


几十年前,父亲也是个孩子。可是为什么如今的父亲,却不能理解身为孩子的她的心情。


她摆弄着桌上的竹蜻蜓,这一摆弄,就是一整个童年。



9


除夕夜,远处传来了阵阵鞭炮声,顾千萍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天空绽放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头顶炸开,投来一片忽明忽暗的光线。


正当她出神时,那个少年突然窜到了她的窗子面前,露出那两颗小虎牙,对她挥着手。


顾千萍与他相视一笑,她越来越觉得这少年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少年敲了敲她的窗户,乐呵呵地笑着,声音明朗而清晰:“小姐姐!要不要来一起放烟花?”


顾千萍没有拒绝,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的步伐,推开门,小跑着窜到了少年面前。


他们追逐着,互相丢着擦炮,仿佛这片空地上才是最热闹的人间。


正在这时,住在隔壁的李叔推开了门,他捂着咳嗽的嘴看了过来,语气疑惑:“千萍?”


顾千萍怔住,望了过去。


“你过年没回家?”李叔的表情在逆光之下看不清楚,他的声音很轻:“一个人在干吗呢?”


“不是一个人。”顾千萍转头想要拉过那个少年介绍一番,却在回过头的时候愣住了。


人呢?


整片草地空荡荡的一片,看不到任何人影,唯一的痕迹大概就是还在她手上燃烧的烟花棒。



10


李叔愣了愣,开口道:“来我家一起吃顿年味饭,添双筷子而已,人多也热闹。”


顾千萍有些恍惚,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着身后的草丛,可是直到她踏进李叔的家门,也没看到刚刚那个少年的身影。


李叔一家七八个人,挤在一张大圆桌前,有个看起来同龄的姑娘站起来倒了一杯椰汁递了过去:“来来来,坐这里!”


顾千萍挨着那个姑娘和李叔坐了下来,而在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脸颊胖嘟嘟的,伸手就要拿前方的桂花糕,一旁的李叔将桂花糕整盘都递了过去:“小心啊,别烫着。”


顾千萍的眼睛有些湿润。



11


热热闹闹过了除夕,她笑嘻嘻地摆手道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世界再次归于安静。


她盯着漆黑的窗外,试图捕捉到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见不着。


那个少年,不见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千萍便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她瞟了一眼日历,再过几日,又要上班了。


她给自己倒了两杯橙汁,一杯左手拿着,一杯右手拿着,两只手轻轻一碰:“来,为新的一年干杯!”接着便把两杯橙汁一饮而尽。


顾千萍用冷水洗了脸,对着镜子为自己竖了大拇指,不断地对自己说:你是最棒的!


一个人的日子,该奋斗的还是要奋斗,虽然她依旧付不起房子的首付,但是梦想总归要有的。



12



天花板似乎在一瞬间旋转起来,顾千萍揉了揉太阳穴,微微叹息一声。


呆滞了一会儿,她突然跳了起来,翻起了当时带过来的一些杂物,这其中有个包裹里装着的就是父亲留下的东西。


一盘邓丽君的老式磁带,几枚泛黄的粮票,一沓字迹淡到褪色的信,她将这些带着时代气息的东西拿起又放下。


突然,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从信封中晃悠悠地坠落。


顾千萍的眼神在与那张照片触碰的一瞬间僵住了。


她拿起照片,看着照片上的那个面容熟悉少年,几乎是在一瞬间泪流满面。


那张黑白照片里定格的,是父亲童年时的模样,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小虎牙——怪不得总觉得那个少年的眉目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似曾相识。


原来这几日自己遇到的那个少年,其实是儿时的父亲?


顾千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等梦醒了,那个少年也带着她对父亲多年的误解悄然消逝了,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13


最后一次遇见那个少年的时候,已经到了春天。


那天,顾千萍加班回去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站在漆黑的马路顶头一眼望去,安静,却又平常。


那个少年蹲在路灯下,皱着眉头盯着地面,他伸出手,摆弄着面前的竹蜻蜓。


顾千萍走近一看,那个竹蜻蜓一边的翅膀已经断裂了。她不知道此刻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的,伫立了好一会儿,她才在一旁蹲下来。


只是这一次,这个少年却看不到她了。


这个少年,应该说是儿时的父亲,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心疼地抚摸着竹蜻蜓,像是抚摸着一整个童年的珍宝,接着他站起身来,将竹蜻蜓揣进怀里,向前小跑了过去。


顾千萍见状,也跟着追了上去,边追边情不自禁喊了起来,同时伸出手,想要去拉扯住奔跑的少年。


而她的手,却一个扑空,从少年的身体中穿了过去。他看不到她,她也触碰不到他了。



14


顾千萍看见儿时的父亲向前方奔去,夹杂着少年爽朗的笑声,远方出现一道雪白的亮光,一瞬间刺得她睁不开眼。


这段记忆,最终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被打断的。当顾千萍睁开眼睛,坐起身时,突然觉得刚刚做的梦真实得可怕。


父亲那张照片依旧被她放在相框里,少年明媚的笑容在黑白的色调里定格着。


谁都有年少的时候,父亲也是,她也是。


【作者简介】

鱼鹿,间接性发呆综合症,闲来无事,写文自娱。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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