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和眩晕症
好故事，在惊池~
「不忠和眩晕症」
文/卷草一把
莉莉站在离我一个单人沙发的距离的地方，望着我放在地板上的行李，问我为什么喜欢看电视剧。
《不忠和眩晕症》，269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失去”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今早起床的时候我头晕目眩。
莉莉不在，我吞了一片止痛药。虽然医生已经反复强调止痛药治不了眩晕症，但我仍执着于这样简单地解决问题。
单人沙发上堆积了这几天换下的衣物，有些污渍难以清洗，莉莉索性就将洗衣粉撒在上面，营造出洁净的香气，反正我们在这里也不能久留。
2
打开手机，看到15个妻子的未接来电，药效瞬间涌上大脑，我昏昏沉沉的同时还沉浸在妻子知晓的恐惧里。
我慌忙收拾行李，不小心将莉莉的洗衣粉洒在地板上，属于莉莉的香味此刻飘进空气里，她的头发上全是这种薰衣草般廉价的香味。
我蹲下来试着捡起剩余的洗衣粉，浓郁的气味让我整个人变得晕乎乎，仿佛止痛药失去了效果，我开始冒冷汗，再一次天旋地转。
莉莉就是在这个时候问我为什么喜欢电视剧的。
我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就晕了过去。真是狼狈。
3
我只想快快乐乐地生活，把所有悲哀都寄托在电视剧里，那些主角的生死离别或许能令我麻木。我将对生活的不满怨愤，化为电视剧里狗血剧情的消遣娱乐。
莉莉不一样，她偏向现实主义，习惯打理好现实中的一切。我们每一次分离，她都要纪念品来纪念。上次在巴黎是不小心绊倒她的一块石头，她想把石头留给我，你妻子该不会怀疑一块石头吧，她把石头塞到我的口袋里，一脸天真地笑。
我本来打算离开的时候丢在机场的垃圾桶里，结果却旧病复发导致我完全忘记要丢弃什么石头。
妻子以为那是教师旅行纪念品，就把那块石头放在床头柜上。我每天入睡前都能看到微弱的灯光纠缠在这颗绊倒情人的石头上。每天睡前都能想起莉莉，我想这是对我不忠的惩罚。
4
我被眩晕症折磨一宿，到早上八点才醒来。起来后我慌忙收拾好行李，妻子早在客厅准备早餐等我，我只随便拿了个鸡蛋便溜走。
回想起那天她的眼神，像是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可惜我已经来不及了。
匆匆忙忙上完早课，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等在门外——沈老师如期而至，黄色外套，每天如此，从未更换。
那件褶皱而破旧的黄色外套只会称得他脸上痘印疙瘩更加显眼，但是出于维护这份友谊，我只把这个秘密放在心里。
他和我年纪相仿，却早已油腻秃顶。他迟迟未成家，不知怎的，我忽然有些羡慕他，这样的他，才能更自由地爱上莉莉吧。
妻子不能生育，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婚后五年。我们一直计划着能有一天有足够的能力再去抚养孩子，只是没预料到上天早就剥夺了资格。
领养一个陌生的孩子我们谁也不肯，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我们将双人床换成两张单人床，每个夜晚互不理睬，直到梦醒再重演夫妻。
这样的沉默一直维持到我得了眩晕症的那天，那天在医院里，我遇见了莉莉。
5
莉莉与我的关系，与其说是情人，更像是合作伙伴。我私自挪用储蓄，带着莉莉全世界旅行，巴黎三天，东京五天，新加坡一周，每个假期我都会借口说是学校组织的旅行。妻子已经习惯不过问我的私事，每天打开煤气灶准备一日三餐，再互道晚安，就足以美满。
生命越是长久，生活中的陈乏无味便越是汹涌。我和莉莉又在一家不知名的旅馆里浪荡着，这次彻底丢弃了保护措施，高潮的那一刹那还紧贴着旅店的落地窗。
惊险而刺激，那暴露在危险之中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快感能让我们忘去人生中的一切，只让我们活在此刻，活在道德与伦理的灰色领域中，苟且偷生。
那天我们赤裸坦诚，互相依偎在沙发上，我心里第一次慕然卷起勇气，我告诉她我为什么喜欢看电视剧。
轻轻松松就能体验他人的人生，这样不是很容易吗，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暂且放一旁，我们都能成为上帝，云淡风轻地嘲笑别人虚假地疼痛。
哈哈哈哈哈。莉莉的笑声在开了窗的房间里散开了，我觉得她是想说什么的，只是被这情欲合欢后留下的浓郁味道熏晕了。
离开前，我们再一次拥抱，莉莉贴在耳边对我说，我多想只爱你一个人。
我想我是明白的，我们这份差了二十年的偷情，本来就不会长久，在她的人生里，怕就是沙滩上转瞬即逝的脚印吧。
反正无论什么，都会被时间冲淡的，首当其冲的，怕就是我们自作多情的爱情吧。
然而当我回到冰冷的单人床，瞥见那块被灯光温柔包围的石头，我的心倏然被不忠的悔恨狠狠揪着，直扯到喉咙，一分一秒，都在逼我向妻子坦白一切。
6
单位同事聚会那天，我特意送妻子一对耳环，镶着明亮的钻石。妻子喜不胜收，我想风风光光地带着她，带着她去我们同事自发举办的聚会里，仿佛这样就能减轻我的罪恶感。
宾客如约而至，大家欢聚一堂，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缓解教师带来的压力。
我第一次看见高老师带妻子来呢，他们真幸福呀。我听见背后年轻老师的细碎话语，脸上浅浅一笑，我也第一次觉得，能拥有此刻站在我身边的妻子，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几杯鸡尾酒下肚，华尔兹的音乐响起，大家簇拥而上，妻子在跳舞的时候，终于对我说出心声，如今技术那么发达，不如我们再试试吧。
再试试吧，一切都可以重来的。我说。
可是莉莉呢，只想爱一人的莉莉，怎么办？妻子似乎看到了我低垂的眉，问我要不要休息。
我借口说要去小解，想理理接下来的路。厕所隔音不好，我锁上门后，还是能听见跳舞的音乐，我想要不要向妻子坦白，还是索性和莉莉分开，反正莉莉年轻，她还能遇到很多，比我更优秀更完美的人。
音乐停了，似乎在验证此刻我抛弃莉莉的想法，我打开隔间，准备去见妻子，我打算与她重新开始。
“啊！莉莉！我们去窗边。啊！”我听到了前几天熟悉的声音从隔间传来，冷汗从背脊一点点爬上来，“高老师，我爱你！”
“啊！”这次是隔间男人的喘息声。我就伫立在那里，一步也移不开，直到隔间的那男人打开门，原来是沈老师，怎么会是他，怎么会……
“别误会，我只是今天晚上在网站上看到你们，我付费了的，而且我只喜欢高老师你呀，话说我倒看不出来原来你还在卖视频维持生活，难怪你妻子的耳环那么贵，要不你也......”
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7
一定是眩晕症又复发了吧，不然怎么世界都在旋转呢？
沈老师怒火中烧，跑到宴会上揭发我的秘密，我的妻子羞愧不已，泣不成声跑回家中。
妻子坐在黑暗中等我，我没有勇气开口，更没有胆量去道歉，去下跪。
我以为我们正在努力改变的，我以为你每次带来的纪念品，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过去的美好点滴的。
这些都是你偷情的证据，对不对？妻子嘶吼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我对不起你。”面对她，我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仿佛是被逼到了绝路，眩晕症也跟着来凑我的热闹，我站立不住，跪倒在妻子面前。
“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昏迷前，我听见妻子在喃喃自语。
8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妻子放在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空了一半家具的房子，还有那对放在桌子上的钻石耳环。
我拿起笔，我在想这个时候电视剧的男主角应该怎么做呢，我是不是该轻轻松松地把自己的悲剧，自己一手酿成的悲剧，一笑而过呢。
我不知道。
签完字后，我打开煤气，躺在单人床上，望着那颗在灯下的石头，慢慢流泪，慢慢死去。
【作者简介】
卷草一把，希望能去看得最远的地方，和他手舞足蹈聊梦想。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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